(第二更)
這艘大戰船是一艘樓船,和李洛的“成功號”大小差不多,都有一千料左右(五百噸)。
長近五十米,寬有十幾米,高近二十米,帆桅很是雄偉。
李洛等人在船上轉了一大圈,這才發現,這艘戰船只是像樓船罷了,并不是真正的樓船。
樓船一般是三重,但這艘樓船只有兩層,上面一層用來設置桅桿,船帆。
樓船很少有帆,主要靠人力帶動的漿和水輪機動。所以,雖然樓船是古代水戰最好的戰斗堡壘,但因為機動性太差,在宋元之際已經沒落。
可這艘樓船,干脆犧牲了一層空間,用來設計了三座大帆。雖然船體的立體攻擊性能下降了很多,可是機動性大大增加。重心又低了很多,穩定性增強。
而且,它還是水密艙室,又是尖底。這分明就是樓船爸爸,福船媽媽生的孩子。
本來樓船因為不是尖底,又重心太高,機動性又差,所以只能在江河和沿海航行,難以馳騁大洋。
可這艘戰船顯然可以遠洋航行。它已經有后世鄭和寶船的影子,甚至有些像后世的風帆戰列艦。
李洛有點懵了。他記得南宋的中大型戰船,有海鶻級,有海鰍級,有車船,都是載員數百人、排水量數百噸的制式戰船。
但這樣的戰船,有點四不像啊!
難道是……
李洛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
從春秋到明朝前期,中國的戰船從江河走向大海,一直是不斷發展進步的。
舵的發明,縱帆的發明,水密隔艙的發明,指南針的發明……都是中國的貢獻。
為何明初能造出當時最先進的鄭和寶船?
不是明朝人多么厲害,而是,他們有南宋時期留下來技術積累。
也就是說,南宋如果不滅亡,自然會搞出鄭和寶船,搞出風帆戰列艦。
可是因為被蒙元所滅,這種進程被打斷了,技術變革戛然而止。
這艘戰船,宋末應該有不少,都是半成品的鄭和寶船,離演變為真正的寶船,可能只差十年二十年時間。
可是崖山之后,這種漸進演變就突然停止。
“宋朝的滅亡,別說從民族,哪怕從人類文明的角度,也是一次巨大的遺憾。”
李洛暗想。
這艘戰船上的武器,有船弩、炮車、拍桿這樣這樣的大型裝備,都設置在上層的甲板上。
下面一層則是密密麻麻的攻擊窗口。
兩層都有女墻戰格,不但用以防御,還可以發射弓弩。李洛發現船上還蒙有皮革,應該是用來防護火攻。
船上還發現了指南針、海圖。
“營主,這種戰船叫海龍,造出來不過五六年,是當年大宋泉州船廠的新船。”海勇司令劉拓主動解釋道。
李洛點頭,“果然是新船。”
劉拓以前就是宋軍水師軍官,幾年前還在軍中,自然知道這些。
李洛暗道僥幸,幸虧沒有和韓恭發生海戰,要不然,就憑這艘戰艦,就能將他送入海底。
可現在卻便宜了自己。
除了這艘大戰船。還有兩艘大商船,都是千料(五百噸)級別。
剩下的九艘都是中小型的船,有戰船,也有商船。
有了這些繳獲,李洛擁有的大小船只,達到了十七艘!
可以組成一只大規模的船隊了。
但是,這艘大戰船,絕對不能帶回去。
只有暫時開到海東,而且還不能靠近海岸行駛,不然遇到元軍水師,不但船會扣,人也會被抓。
李洛進入韓恭的爵室(指揮艙),和虎古、劉拓等幾個將領議事后,不久就發出了命令。
第一,將大戰船命名為“致遠號”,暫時由海勇司令劉拓兼任艦長。其他兩艘千料大商船,分別命名為“豐收號”、“先行號”。
第二,由海勇主官劉拓、鄭和,連同完顏光夏,指揮“致遠號”、“豐收號”,率七百甲兵,“護送”一千七百多礦工和女子移民海東。
其他船、人、錢、物,全部回高麗。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安排起來,裝船的裝船,配人的配人。
李洛吩咐在島上休整一日。
第二天上午,李洛又在島上隆重安葬了陣亡的將士,記下他們名字,親自主持葬禮,手書“洛寧營陣亡將士某某”。
陣亡者中,不少是前段時間剛來的女真人。他們加入李家軍不久,僅僅吃了李洛十天飽飯而已,就為李洛戰死在一個無名小島。
“所有戰死烈士的名字,本官會記下。你們的父母和子女,本官自有撫恤……”
李洛在幾十座新墳前鄭重說道。對于這些為他死的人,他希望以后能有機會告訴他們的子女,到底值不值。
他的身后,是千余靜靜佇立的李家軍的將士,人人神情肅穆。
李洛的表現,顯然出乎他們的意料。
武人,無論是官軍還是海盜,命都不值錢。
武人死就死了。除了家人,沒人會在意。
但營主,顯然是真的在意。他們都不是傻子,營主怎么想,他們能看的出來。
“這個小島,以后就叫真漢島,以此紀念戰死在這的女真和漢人勇士。此島,將為我華夏之土!”
“傳令,刻石立碑,華夏真漢島!”
隨著李洛的一句話,這個后世屬于日國的小島,就“歸屬華夏”了。
附近圍觀的曠工、女子,包括季三娘,都默默看著這一幕,很多人也不知道為何,竟然有種想要哭泣的沖動。
李洛面向李家軍,指著一片新墳,大聲道:“這個真漢島,就是你們打下來的海外新土,也是這些戰死者的埋骨之所!”
“本官發誓,有朝一日,一定會再來到這個島,修建祭祀大殿,以華夏英烈武士之名,每年清明,派人掃墓祭祀!”
“倘若,有朝一日,你們當中有人成了華夏英烈武士,必有撫恤,必有祭祀,必有銘記!”
撫恤、祭殿、掃墓、銘記、華夏英烈武士?
千余將士一起動容,先是幾十個,接著數百個,最后風吹麥浪般一起拜了下去。
“營主大人高義,愿為大人誓死效命!”
“為大人效死!”
“為大人效死!”
震耳發饋的吶喊聲動海天,驚的海島另一邊的大片海鷗,沖天飛起。
最后,不遠處的一千多曠工,和數百女子,也跟著一起向站在“華夏英烈武士”墳墓前的李洛下拜。
“免!”
李洛熱淚盈眶的雙手虛扶。他是真的有些感動,又有一些內疚。
這么多人為了一個人的野心而死,值嗎?
或許不值。
除非這個野心,能大到撐起一片天空,大到撐起很多很多人的希望,才能值得。
“準備登船,離開真漢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