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笑吟吟的說道:“果然是李檀越,貧道和檀越真是有緣啊。”
李洛和崔秀寧相視一笑,對張三豐道:“張真人可知,在下請來相見的意思么?”
張三豐目中神采奕奕,語氣也清朗無比,“若貧道沒有算錯,檀越當有助我道家過關脫困之法,并且,還想舉薦貧道進入集賢院。然否?”
李洛不得不心生佩服,笑道:“那么,請問張真人,在下為何要這么做呢?”
張三豐道:“李檀越恐怕是看中了集賢院的舉薦之權吧?也是,當初集賢院權勢最重時,每年可舉薦數百人入仕,幾乎取代了大宋科舉。就算如今大不如前,每年數十個舉薦名額還是有的。”
李洛和崔秀秀寧再次被張三豐的機智驚到了。果然,張三豐能成為元明之后最負盛名的大道士,真真不是僥幸。
其他不說,就是這份智商,就遠勝絕大多數人。若論IQ指數,只怕這道士起碼要比李洛崔秀寧高出20分,屬于天才的范疇。
“張真人真是神機妙算,沒錯,的確如此,你算的絲毫不差。看來,在下沒有找錯人。”李洛表態。
張三豐呵呵一笑,“只是,貧道還真不知道,李檀越有何手段助我道家脫困呢?這第三次佛道論戰,可是蒙元皇帝欽定的章程,可論戰之法卻很不公平。”
李洛放心了。要是張三豐連這都能算出來,那他也不敢和對方合作了,因為太可怕。
“張真人會不會岐黃之術?”李洛突然問道,也算是提醒。
張三豐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李檀越是不是希望貧道治好一個大貴人的病,然后憑此助道家過關?真是慚愧,貧道雖然也通岐黃之術,更能煉制丹藥。但于醫道,卻并不精通。”
他猜出來李洛的辦法,但是,李洛高看他了,他在醫道上,根本達不到那種高度。
李洛贊道:“張真人真是聰明過人啊,沒錯,在下是需要請你出手,但是……”
張三豐立刻明白了,“原來李檀越自己有救治之法,只是借助貧道之手罷了。嗯,想必那位大貴人,就是皇后吧?”
李洛忍不住對崔秀寧笑道:“夫人,你看到了吧,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啊!”
他此時心中大定。因為,以張三豐如此聰明的人,一定會選擇合作,好好配合。
“……然后,我再向公主鄭重推薦道長,讓道主入宮,宣稱用道家丹藥之法,救治皇后……當然,道家秘藥,何等寶貴,一年只能救治三人,以策萬全,免得真成了郎中…事畢,道家善做事,密宗擅空談的說法,就能漸入人心。密宗善于辯論,反而會讓皇帝厭惡。”
李洛把自己的策劃一一道來,說的張三豐不住點頭。
這個李洛,當真有手段。竟然利用為皇后治病的法子,不但化解道家這次的大尷尬,還借此事樹立“道家善于做實事,佛家善于空談”的輿論。真是“陰險”啊。
就算治不好皇后,卻也無礙。給皇后治病的人很多,大不了多一個庸醫就是。而且看李洛的神色語氣,竟然很有把握。
李洛當然有把握,現在宮中情報更細致,癥狀說明,皇后就是長了大瘡造成細菌感染。這樣的“惡瘡”,五十年后的元朝神醫朱丹溪就有辦法治療,別說近現代的中藥治法了。
幾人說好了細節,就談到交易。
“倘若此事做成,道長做了集賢院副使,在下希望一年內能幫我推舉30人為官,入仕起步不低于七品。”李洛提出要求。
張三豐想都不想的拒絕:“就算此事做成,道家勢漲,貧道最多也就當個從二品的副使,不是掌印真人,可沒本事舉薦30個七品以上官位,最多15人。”
李洛搖頭,“15人?道長真會開玩笑。25人吧,不能再少了。”
“20人。不能再多了。這是官位,你知道涉及到多少利益么?”張三豐也搖頭。
李洛咬牙道:“好!20就20。不過,其中最少三人,必須要正六品起步!”
張三豐點頭:“成交!”
九月二十七日黃昏,李雍等十九人終于風塵仆仆的到了臨安城。
從大都到臨安,南北兩千余里,四天就趕到了,倘若不是這大元郵驛便利,又有那三品僧官哲桑措的金符,是根本做不到的。
眾人一路南下,鞍馬勞頓倒是小事,可這一路所睹所感,卻委實令鐵石心腸之人也要黯然落淚。
淮河之北的天地,幾乎盡為牧場,昔日良田,都成為荒草萋萋之地。一路上,不知道見過多少倒斃在路邊和荒草中的尸骨,簡直數不勝數。很多,顯然是被殺死的。
很多地方,地面都是烏黑的干涸的血跡,附近一片斷壁殘垣,一看就是被屠殺過。
很多流民,都活活餓死在野外,被野狗吞噬。幾乎到處都能看到流民。
村鎮集市,人煙繁盛之地,百姓也都是面黃肌瘦,神色愁苦。他們多次看見鮮衣怒馬的蒙古騎兵和探馬赤軍,馬后拴著漢家女子,將她們搶劫回去,哭聲和嬉笑交織在一起。
幾乎所有看著體面的人,都是蒙古,回回,或者漢人官僚。
甚至,很多交通要道,水陸要津,都有不少被發賣的奴隸,數量少的數十人,多的數百上千人,都被元軍捆著,標價叫賣。
等過了淮河到了江南,雖然水田還處處可見,可是很多村莊都都一片廢墟,城鎮中處處可見干涸的血跡。很多沒有腐爛的尸體,都沒有人收拾。
有些地方,簡直是……死尸枕藉。
慘不忍睹之事,慘不忍睹之處,比比皆是,觸目驚心。
而被發賣的奴隸,倒斃的流民,似乎比北方更多。
這一切,讓十九人從開始的憤怒不忍,到后來都看的麻木了。
這就是大元朝!
這是不是就是人間地獄?
十九人要不是有僧官金符,也是鮮衣怒馬,挾弓帶刀,也沒有命來到臨安了。
原本繁華無比的煙雨江南,此時一片愁云慘淡,破敗不堪。但似乎毫不妨礙蒙古官人和回回老爺的奢侈生活。
臨安城表面上似乎又恢復了繁華,起碼人很多。但他們看到,城里很多人是蒙古人和色目回回。
可以想象,這幾年前還在大宋手里的臨安城,此時城里的人,多半不是幾年前那批人人。
應該……算是換了一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