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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734節 高麗,必將不復存在

  當年在傳燈寺,金光獻是高高在上的門閥子弟,他是朝不保夕的螻蟻,雙方地位差若云泥,猶如天塹之別。

  當時,金光獻見獵心喜,還想霸占崔秀寧,端的肆無忌憚、囂張跋扈。

  可是現在,他貴為天子,虎視天下,一怒可滅國,流血漂杵。

  而金光獻,卻自為楚囚,匍匐駕前,負荊請罪,誠惶誠恐。生死皆在自己一念之中。

  此事,足以為后世輕薄者戒。

  可是,此時李洛并無多少快意。因為,他是大唐天子,心性早就蛻變,金光獻這樣的人,在他目中等同螻蟻,已經無法在他心中激起波瀾。

  金光獻根本沒有資格讓大唐天子怨恨。

  唐主清冷平淡的聲音響起:“金光獻,朕征高麗,你可有看法啊?”

  這是個考驗。

  金光獻能當漢陽留守,當然不傻,他立刻說道:

  “大皇帝收復高麗,實在是始皇統合之舉。這高麗本是漢四郡,箕子朝鮮也是中原一脈。高麗本就是中原一地,大皇帝今日收復東國,解救數百萬子民與韃虜之手,乃是順天應人之圣人事也。罪人謹為陛下賀,為高麗賀!”

  唐國文武雖然不會反駁金光獻,卻覺得此人當真可恥。李洛卻是微笑不語。

  金光獻繼續磕頭:“高麗大族,盡多中原僑姓。罪人祖上,乃北齊大臣金祚之后,再往上追溯,能追到武帝朝金日磾。算起來,金氏還有漢朝血脈。”

  “哈哈哈!”唐主大笑,顧左右道:“人之貴格。此人之語雖不差,可其人肺腑,諸卿莫效之!”

  金日磾娶了漢朝公主,他的后代說起來的確算是有劉漢血脈,金祚也的確是北齊大臣。據李洛所知,金光獻也沒有撒謊,仁州金氏,的確就是金日磾和金祚的后裔。

  可那又如何?仁州金氏遷居高麗已經好幾百年了,多少代都在高麗土生土長,早就是地地道道的高麗人。憑數百年前的祖上是中原人,就能光明正大的背叛高麗?

  李洛是接受他的話,卻鄙夷其為人無恥。

  真要較真,高麗世族大多都是中原僑姓,難道都要主動叛國?

  韋素和顏隼等人一起笑道:“陛下圣訓,臣等必謹守在心。”

  金光獻聽到李洛好不掩飾的鄙夷自己,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心中一松。

  “陛下所言,震耳發聵,罪人慚愧萬分。”金光獻再次磕頭,“罪人銘感五內,不知所言。”

  李洛真是無語了。一個人為了活命,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啊。

  “罷了。雖然你早年冒犯過朕,可看在你祖父金方慶和你妹子金光若的份上,朕便不降罪于你。”

  金光獻大喜過望,趕緊砰砰磕頭:“罪人金光獻,謝陛下不殺之恩!陛下胸襟似海,吞吐宇內,寬恕之德,巍巍山岳,縱漢高齊桓,亦不能過也!千古圣主明君之風,致陛下而觀止乎!”

  韋素聽到這話,不由側目以視。這金光獻的話其實并沒有錯,陛下當得起。可這阿諛之態,真是太惡心人了。

  齊桓寬管仲,漢高宥季布,都是千古明君寬恕之道的美談。可問題是,管仲季布雖然曾經和齊桓漢高有仇,但本身都是難得的才德之士。齊桓漢高都是出于愛才,才寬宥他們。

  你金光獻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算個什么東西,竟然有臉用這種典故?

  李洛卻是話鋒一轉,“可朕雖然能寬宥于你,但皇后呢?你當年對皇后出言不遜,難保皇后就忘了。要是皇后殺你,那你還是得死。”

  金光獻大駭之下,頓時又是一身冷汗,繼續砰砰磕頭,“罪人當年出言無狀,激怒了皇后,當真喪心病狂,罪該萬死…”

  “罷了。”李洛戲謔著揮揮手,“皇后寬洪大量,未必就會殺你。不過,你自己也要拿出態度才是。嗯,你究竟怎么做,高麗世族怎么做,你該清楚吧?”

  金光獻頓時明白過來。

  只有幫助唐國消化高麗,他才有活路。要是他沒有用,那就得死!

  “是是,罪人謝陛下…罪人必定為統一高麗鞠躬盡瘁……”金光獻趕緊表態。

  “好了。”李洛不耐煩的揮揮手,“你下去吧。回到仁州,告訴你的祖父金方慶,讓他好生保重。”

  金方慶當年在征日時,對李洛還算照顧。李洛能以高階武將身份雖元軍征日,也多虧了金方慶。

  平心而論,對李洛幫助最大的高麗人,除了李簽,就是金方慶和金光若。

  “是是,罪人代家祖謝陛下…”金光獻再次磕了幾個頭,不敢再待,趕緊戰戰兢兢、恭恭敬敬的退出大殿。

  “哈哈哈!”金光獻一出去,唐國文武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想不到今日,竟然看了一出負荊請罪的戲碼。

  李洛并沒有想要一定殺了金光獻。不殺,反而有些用處,還能彰顯自己的仁德胸襟。殺了固然猶如捏死一只螞蟻,可多少也有礙自己的天子肚量。

  天子的處事方式,不是睚眥必報,而是要氣度恢弘,高瞻遠矚,不為意氣之爭而流俗于眾人。

  天子殺人,一定是天子該有的理由。

  仁州金氏是高麗頂級門閥,在高麗影響巨大。要是金氏主動效力順服,會省很多事。

  這個男人,已經越來越會做皇帝了。

  金光獻出了王宮,這才松了口氣。他令私兵解掉自己的荊棘,重新穿上華麗的周衣,吩咐道:“回仁州!”

  一個私兵小心翼翼的問:“郎君,唐主不會再殺我們吧?”

  金光獻一臉憂色,“那就看我們怎么做了。這次,高麗勢必不保,只有投效才是保家保命之策。不然,這位在南方的手段,你們都是知道的。”

  這就是門閥子弟的眼界了,最會見風使舵,評估風險。

  難道門閥們就不能聯合起來抵抗么?

  不能。

  南方已經有太多血淋淋的教訓,事實證明,對于李唐,當真就是逆之者亡。唐廷的鐵血手段,以及南方豪強的下場就是明證,反抗唐廷必定身死族滅,沒有僥幸。

  順從,才能活命。

  蒙元是對百姓狠,而李唐是對豪族狠。兩相比較,李唐其實更陰險,他們極其善于抓民心,慷豪族之慨,釜底抽薪的瓦解豪族。

  豪族很難反抗。

  對于李洛的野心,高麗世族心知肚明。唐廷這幾年的所作所為也不是秘密。唐主要做的,不是開疆拓土那么簡單啊。

  他想做始皇帝第二,想要真正的吞并高麗,同化高麗。這對于高麗,可是千年未有之大變!

  金光獻看著煦煦春日,感受不到絲毫溫暖。他很清楚,高麗門閥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為今之計,只有保住身家性命,盡量出仕唐廷,以書香傳世。

  要是這次做的好,唐主說不定還會賞賜一個官職,那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高麗王“北狩”的隊伍沒走出百里,就被石抹懷德的騎兵追上。

  此時,高麗王還沒到五圣山,才到金化郡。也是,逃往隊伍車輛物資太多,很多人還沒有馬,如何能走得快?

  “唐寇來了!”

  眾人看見不遠處甚囂塵上,聽到雷鳴般的馬蹄聲,頓時驚恐萬狀,亂成一片,很多人不聞不顧的四散逃亡,偌大的隊伍立刻亂成一片。

  “唐寇之來,何其速也!”高麗大臣們倉皇無計,只能相對泣目。有馬的官員則是打馬狂奔。

  唐軍追兵來的這么快,已經超出他們的意料。

  現在可如何是好啊。

  “天亡寡人!”高麗王大駭,面如土色的說道:“快走快走!”當下奮力揮鞭,不要命的打馬。

  王后忽都迷失率領一幫蒙古武士,和幾個心腹家臣,也縱馬馳騁,往不遠處的五圣山而去。

  其實高麗王身邊還有上萬禁軍。可這些禁軍都是花架子,都沒打過仗,白費了精良的盔甲兵器,竟是樣子貨。

  此時眼見唐軍騎兵洶涌而來,不知道有多少,頓時軍心大亂,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快跑”,整支兵馬頓時就亂了起來猶如無頭的蒼蠅,甚至很多人手忙腳亂的脫甲。

  “轟隆隆—”五千唐軍不可一世的兇兇趕到,分為兩股,從兩翼包抄,將一萬多人的逃亡隊伍包圍起來。

  “嗚嗚—”

  “嚶嚶—”

  宮女們首先哭泣起來,一個個面如土色。大臣們則是唉聲嘆氣,神色悲憤。

  “放下兵器,不許逃跑!否則格殺勿論!”石抹懷德厲聲大喝,親自彎弓搭箭,“嗖”一聲,射殺一個騎馬逃竄的高麗禁軍將領。

  唐軍騎兵紛紛彎弓射殺騎馬逃跑的高麗文武官員和兵將,一時間被射死百十人。

  眼見唐軍如此兇悍,再也沒有人敢逃跑了。一萬五千多人的隊伍,包括禁軍,宮人,官員,王室成員等人,全部被俘虜。原野上哭聲一片,猶如末日。

  “營帥!”一個女真百騎長臉色難看的來到石抹懷德面前,“沒找到高麗王和高麗王后,他們先一步逃脫了。要是抓不到,不好向陛下交代啊。”

  什么?

  石抹懷德神色一變,他縱馬來到一個高麗大臣面前,嗔目大喝道:“說!高麗王往哪里逃了?”

  那大臣冷哼一聲,怒目而視,“我王有上天護佑,自有生路,寇不知往!”

  “大膽!”石抹懷德大怒,“匹夫安敢如此!不知死乎!”

  “哈哈哈!”那大臣仰天大笑,“我安珦但為王事,死得其所,死又何懼!”

  安珦?石抹懷德抽出了一半的唐刀又插了回去,“你就是安珦?本帥聽說過你。哼,看你有幾分骨氣,本帥先不殺你。來人,拿下安珦,交陛下發落!”

  幾個唐軍如狼似虎的撲上,將安珦五花大綁。安珦也不反對,只是冷笑不已。

  “你說,高麗王往哪里跑了?”石抹懷德策馬來到一個宦官模樣的人面前,“不說,就死。”

  “將軍饒命!”那內侍撲通一聲跪下,指著東北方,“我家大王王后,望五圣山上甘嶺去了!”

  上甘嶺?石抹懷德一揮鞭,“帶路!”

  隨即,石抹懷德令部下押送俘虜隊伍回去,自己親率一千騎兵,追望五圣山上甘嶺。

  可是當石抹懷德來到五圣山下,看著連綿起伏的大山和茂密的樹林,頓時傻了眼。

  這么大的山,怎么找?

  不遠處,還有幾十匹馬,顯然高麗王等人急于逃命,放棄馬匹上山了。

  “將軍,那就是上甘嶺。”帶路的高麗內侍,指著一個山峰說道。

  石抹懷德無奈,只好吩咐下馬,將一千人分為五隊,進山搜索,一邊派人回報李洛。

  半天后,又是五千騎兵趕到,遇見失望出山的石抹懷德。

  “營帥…”新到的騎兵將領一臉期待的問,“高麗王抓到了么?”

  “沒有!”石抹懷德沒好氣的說道,“遲了一步,讓這老小子逃進了大山,一時半會兒哪里尋得!”

  “德欽,你就領兵圍住這五圣山,不許讓高麗王出山跑了。本帥回去想陛下請罪。”石抹懷德對一個千騎長下令。

  “諾!”德欽領命。

  他本是川西吐蕃牧奴,幾年前唐軍攻入川蜀,招募川西吐蕃騎兵,德欽第一批應募。因為他勇猛善戰,精通馬術,學習漢話又很快,加上唐軍騎兵擴編迅猛,數年積功下來就做到千騎長。

  石抹懷德趕回開城,進了王宮,見了李洛就下拜請罪:“臣無能,讓高麗王逃入五圣山上甘嶺,一時半會沒能找到,請陛下治罪!”

  上甘嶺?

  李洛聽到這個名稱,頓時感覺很是怪異。

  “起來吧。”李洛無所謂的說道,“他逃不掉,遲早的事。你派兵封鎖山外,朕再派兵搜山。”

  “遵旨!”

  李洛下令將俘虜的高麗禁軍和宮人集中關押,然后令人將被俘的高麗大臣帶到大殿。

  “跪下!”

  “大膽!見到天子安敢不跪!”唐軍押著高麗大臣們進入滿月臺壽昌殿,勒令他們跪下行禮。

  其實,不用唐軍將士呵斥,不少高麗大臣就自己主動下跪。

  “下國罪臣,拜見上國皇帝陛下!”

  “下國罪臣,拜見大皇帝!”

  但也有不少高麗大臣沒有主動下拜,被唐軍強制按下去跪拜。

  更無語的是,很多高麗大臣還是認識李洛的,這就尷尬了。

  “好了,都平身吧。”李洛也懶得管他們是不是誠心跪拜。

  “謝大皇帝…”高麗群臣層次不齊,有氣無力的說道,很多人壓根沒有喊,仍然忿忿不平,神色屈辱悲憤。

  “敢問大唐皇帝,為何侵犯東國?”一個被捆綁的大臣越眾而出,夷然不懼的質問唐主。

  李洛看著這個氣度肅然的高麗大臣,不由問道:“卿何人也?”

  那大臣昂然道:“外臣侍御史安珦,不值唐主稱卿。”

  李洛點頭,“原來是安先生。朕早有耳聞,東國有賢士安珦,風骨凜然。今日見卿,果如是也。據說,高麗安氏乃中原安期生后裔,傳言應該不虛。”

  安珦搖頭,“外臣賤名,不足掛齒,當不得上國天子贊譽。敢問陛下,高麗無罪,何勞天兵伐之?”

  另一個大臣崔質,也出列昂然道:“安珦所言,亦我等之惑。高麗無罪,上國何以伐之?”

  唐主笑容一斂,一股威壓之氣頓時散發開來,“高麗無罪?高麗罪莫大焉!”

  “高麗著,本華夏之子,擅自獨立,外臣內王,千百年矣!高麗背叛中原,向蒙元稱臣,助兵伐宋,這難道不是高麗之罪么?”

  “高麗王髡頭辮發,變異衣冠,國中以蒙語為尊,胡俗為大,去中原教化,這難道不是高麗之罪?”

  “我大唐崛起南國,而高麗以水師助蒙元,每歲獻‘國贐’以為孝敬,供奉糧帛資元,與大唐為敵,這難道不是高麗之罪?”

  “高麗數典忘祖,認賊作父,為虎作倀,樁樁件件,不勝枚舉。是以,朕以大軍親伐之,以懲不臣!驅除韃虜,還三千里山河清明世界!”

  安珦等人語塞,真要較真,站在中原王朝的立場,高麗的確有罪。

  “大唐皇帝陛下。”安珦苦笑道,“東國小邦,受制于蒙元夷狄,情非得已,所犯之罪,實屬無奈啊。還請大皇帝體諒高麗的苦衷啊。”

  李洛笑道:“高麗之苦衷,朕心知肚明。可高麗為何如此無奈呢?安卿所言不差,皆因為高麗乃是小國,全無自保自主之力,這才委屈求全。”

  “可高麗要是成為大國,那就不一樣了。讓高麗成為大國很簡單,只要與大唐一體,成為大唐之州郡,自然就是大國之土,再無小國煩惱了。”

  什么?

  這是什么道理?

  高麗群臣面面相覷,都露出悲涼之色。

  “如此說來,大皇帝是必要吞并高麗了?”安珦慘然問道。

  唐主點頭,“高麗彈丸之地,我唐大軍不日即可平定東國。屆時,朕將改高麗為東州,為大唐本土之區。別忘了,早在漢朝,就有漢四郡。這高麗,本就是華夏之土。”

  “高麗之名,必將不復存在!”

  安珦和崔質等人一聽,頓時眼前一黑,搖搖欲墜。

  高麗,將不會存在了啊。

  李洛坐在高麗王曾經坐的王座上,居高臨下的俯瞰殿中的高麗群臣,聲音鏗鏘有力,帶著絲絲殺意:

  “大唐非夷狄,來華夏正統!高麗歸夏,是福非禍。”

  “若爾等是天下之士,心懷蒼生之大,就該為大唐賀,為朕賀!”

  “若爾等只是一隅之士,顧全家姓之小,那就該為高麗殉,為王暙殉!”

  “是天下之士,還是一隅之士,爾等自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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