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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860節 夫妻和父子…

  洪武四年十月十五,崔秀寧攜帶文武百官和皇室,終于來到洛陽。

  京兆尹羅微組織了盛大的儀式,歡迎“唐室歸洛”。

  千車萬馬上洛陽,當真是一大盛況。

  而此時的洛陽城內,各部官衙都已經準備好了。但因為時間不足,很多衙門都是原來的民居。考慮到一年后就要再次遷都長安,李洛也沒有下令修建。

  暫時能辦公就成了。

  但是,大唐皇家銀行的銀庫,卻一定要修建好。

  等看到崔秀寧帶著七個兒女出現在自己面前,李洛才大大松了口氣。

  一家人終于在洛陽團聚了。

  分別才兩個月,竟似分別了兩年。但在眾人面前,大唐天子也只能保持帝王的威儀和矜持。

  “陛下出征辛苦,恭喜陛下大捷,天佑大唐收復中原。”崔秀寧施禮笑吟吟的說道。

  李洛很想摸摸女人的臉蛋,但眾目睽睽之下還是忍住了。

  “梓童操勞朝政,也辛苦了。”李洛攜起皇后的手。

  小太子李征也帶著弟弟妹妹們跪下請安,“兒臣恭賀父皇大捷,恭賀父皇恢復中原。”

  中原雖說沒有完全光復,但話不能這么說。

  “好好,你們又長大不少,朕心甚慰啊。”李洛摸摸李征的頭,“太子近日讀的什么書?”

  李征小大人似的回答:“啟稟父皇,兒臣正在讀《論語》。”

  李洛摸著小胡須,“太子竟然在讀論語了,不錯。論語中有四個字,以德報怨,這是孔子的意思么?”

  說完,目光炯炯的看著兒子。

  李征認真的回答:“非也。這句話出自《論語憲問》。孔子弟子憲,問孔子,以德報怨如何?孔子說,那么如何報德呢?應該是直報怨,以德報德。”

  李洛點點頭,對兒子的回答很是滿意。又問:“何為直?”

  李征回答:“發乎本心,不飾虛偽,不委屈求全,謂之直也。”

  李征回答的對么?

  其實不算對。

  因為《論語》以直報怨的直,其實指的是公正,坦誠。雖然不是以德報怨,卻仍然含有寬恕之道。而不是以怨報怨。

  可李洛對李征這不算太對的答案,卻更加滿意。

  因為李征理解的直,要更加有鋼,不委屈求全。這就是說,要以更加鮮明凜然的態度,來對付“怨”。

  李洛又問:“那么寬恕之道,為誰而設呢?”

  李征想了想,認真的回答:“回稟父皇,兒臣也不知說的對不對。寬恕之道,并不是為誰而設,而是看,是否有所益。益就是道,就是理。寬恕之道既然是道,那當然是為道理而設。利大于弊,為何不恕?弊大于利,為何要恕?”

  意思是,寬恕還是不寬恕,要權衡利弊,不能當濫好人,要站在更高的角度通盤考量。

  李洛眼睛一亮,繼續追問:“那么,寬恕之道是仁么?”

  這次,李征想的更久,然后在顏鐸緊張的目光中回答:“兒臣認為,寬恕之道不是仁,而是明。譬如,寬恕惡人,看似是仁。可惡人不被懲處,豈非不明?”

  寬恕之道是明,不是仁!

  觀點很新穎。

  可以啊。李洛不禁對這個自己很少親自教導的長子刮目相看。

  兒子啊,你可真行,沒讓爹失望,回答的太好了。

  一個八歲的孩子,放在后世也就三年級小學生,卻能答的這么好,真的很值得夸獎了。

  當然,要是一個迂腐的老夫子,一定會對李征的答案吹胡子瞪眼,大叫“孺子不可教也”。

  “好,朕再問你。孔子說,學而不思則罔。這個思,又是何意呢?”李洛越來越有興趣了。

  李征這次還是思索了一會,“回父皇,兒臣以為,思有兩層意思,首先要思考文章本意,二是要思考是否符合道理,書中道理是對是錯,不能盡信書。”

  “善哉!”李洛心中很是高興,摸摸李征的小腦袋,“不意我李家,今出千里駒也。”

  兒子有天分,最高興的當然莫過于父母。

  崔秀寧和顏鐸見到李征受到李洛夸獎,也都很高興。

  李律抬眼看看父皇,有些擔心父皇也考自己。他可沒有太子阿兄讀的書多。

  好在,父皇只是摸摸他的頭,并沒有考他。

  朝廷百官入城,當然是第一時間朝拜天子。

  “恭賀陛下旗開得勝,恭賀大唐收復中原!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時的李洛換了一身莊重的黑色龍紋通天冠服,面帶微笑的俯視著文武百官山呼舞蹈。

  “平身吧。”等到山呼禮畢,李洛令百官平身,直接進入話題:“如今,大唐雖然收復河南江北,可河朔大地仍然在蒙元手中。這恢復中原,其實只恢復了一半。”

  林必舉出列道:“陛下,自古中原之中,豫州也,洛陽也。其次,便是雍州、冀州、兗州、徐州。如今,只有冀州還在元廷之手。中原四分,已復三分。陛下功莫大焉,臣等請再為圣主上尊號,曰神道俊德!”

  崔牧也出列道:“請為陛下加尊號,神道俊德!”

  群臣也紛紛出列,請為皇帝再上尊號。很顯然,是早就商量好的。就是張三豐這個“化外之人”,也奏請李洛接受新加的尊號。

  李洛似乎有些為難。

  他已經有十二個字的尊號了。

  開天立極文成武運大仁至圣皇帝!

  要是再加四個字,那就是十六個字了。

  難道,他不要臉么?

  “不可。”李洛肅然道,“中原并未全部恢復,大業尚未成功,朕與諸卿仍需努力。朕不受也。”

  “陛下此言,實在太過謙虛。”禮部尚書吳鎮樓出列奏道,“陛下自從收復關中隴西河套,又收復高麗,開疆南洋,拓土數千里啊。如今又收復大半個中原,如此千古未有之大功,于華夏猶如再造,怎能不加尊號?”

  兵部侍郎烏圖說道:“吳尚書,這上尊號之事,不是禮部分內之事么?你們禮部根據陛下功績,直接上尊號,頒布部令就是了,沒有必要奏明陛下啊。”

  什么?

  烏圖的話頓時提醒了眾人。

  是啊,上尊號是禮部的事,直接上,然后頒布部令就是了。

  果然,一語點醒夢中人。吳鎮樓立刻說道:“陛下,禮部決議,上陛下尊號曰神道俊德開天立極文成武運大仁至圣皇帝!”

  話音剛落,沒等李洛阻止,文武大臣就一起跪下山呼道:“臣等拜見神道…至圣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洛無奈的說道:“諸卿何須如此,何須如此啊!河東河北,甘涼西域,遼東這些祖宗故地,仍然在胡人之手,金甌有缺,怎能用十六字尊號?莫叫那忽必烈恥笑于朕。平身吧,平身!”

  駙馬楊漢明道:“陛下此言差矣。想那宋太祖趙匡,不過是欺辱孤兒寡婦,黃袍加身。這幽云十六州,未收復一寸,交州也未恢復一寸,神州版圖大減。可他卻也生受了十六字尊號。”

  “陛下之于趙匡,不啻明月之于螢火。趙氏何德何能,尚且能受,陛下之功再造華夏,為何不能受?”

  此言一出,李洛固然無話可說,可卻羞殺了殿中一位異姓王。

  你道是誰?

  正是那宋末帝,被封為大唐衛王的趙顯。

  且說這位衛王殿下聽了楊漢明之言,羞得滿臉通紅,卻不敢發怒反駁,真真個兒氣煞了他去。

  李洛見到趙顯神色尷尬,不禁笑道:“衛王,滇國公就事論事,并無欺辱你之心,你別往心里去。”

  趙顯趕緊出列表態:“臣不敢。”

  此時,眾人才留意到,原來這乾元殿還有衛王這么一號人物。難怪此人竟然站在前面,比尚書還靠前。

  楊漢明卻毫不尷尬。雖然當著別人的面編排對方祖宗有失禮貌。但他不是存心羞辱。再說,他說的是心里話。趙匡這樣的人都能接受十六字尊號,陛下如此豐功偉業,如何受不得?

  “罷了。”李洛無奈的笑道,“禮部下不為例。此事,便不再談論。”

  意思是,尊號我接受了。你們滿意了吧?

  “遵旨!”吳鎮樓領命,卻話鋒一轉,“臣等再請為皇后陛下上尊號,曰配天興圣!”

  這…給媳婦加尊號啊。那我就不好反對了。李洛微微一笑,看向右側的崔秀寧,“梓童以為如何?”李洛覺得這尊號有點耳熟,卻想不起是誰用過。

  崔秀寧臉蛋有點發燒。她其實早就知道臣子們在搗鼓尊號,但她并沒有阻止。作為妻子和皇后,她不能反對給丈夫和皇帝加尊號。

  可她自己,已經是昭明文成懿德皇后,尊號六個字了。

  再加四個字,就是十個,是不是有些羞恥了?

  “臣妾何德何能,如何還能再受尊號。還請陛下駁回。”崔秀寧很有皇后風范的說道。

  李洛呵呵一笑,“朕以為,這尊號梓童完全當地起。”又對大臣們道:“諸卿以為呢?”

  大臣們紛紛表示皇后完全當地起,要是不接受,臣民們會有意見。

  于是,崔秀寧就成了:配天興圣昭明文成懿德皇后。

  直到這時,洪武大皇帝才有機會說起軍政大事。無非是賑濟,撫恤,恢復生產,建立學堂等事物,樣樣都要花大錢。

  好在,唐廷一直發戰爭財,國庫里還有的是銀元,而且還在不斷鑄造。暫時不差錢兒,可勁造。

  錢是什么?在李洛和崔秀寧眼中,錢如今就是工具,不是財富。

  國泰民安,江山穩固,才是小兩口的財富。

  開完了冗長的朝會,處理了遷都洛陽后的很多事宜,老板和老板娘才放工回家。

  “媳婦兒啊,我想你想瘦了。來,咱好好膩膩,發發糖。”一回宮,大唐天子就笑嘻嘻的沒了正經。

  端正賢淑的皇后大人,也松垮垮的沒了皇后的樣兒。

  “我去,這個寢宮,怎么陰森森的?拍鬼片不用布景啊。晚上你一個人不怵啊,沒找個軟玉溫香侍寢作伴?”崔秀寧裝模作樣的東看西看。

  “你拉到吧。”李洛一把將女人拉到懷里,“我找人伺寢,你會不知道?”

  “我知道又能咋地?”崔秀寧橫目輕笑,“你是皇上嘛,這天下誰還能管的了你?行行,我不逗你了。”女人一邊說一邊幫男人把小胡須往上捋。

  “本來,我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這句話等著你,既然你不說了,那我也就省了事。”李洛笑道。

  “那我偏要再說。”崔秀寧在李洛身邊坐下,言笑晏晏的抓住男人的手,“都說男人…你可是皇帝,這一連幾個月的身邊沒有女人,你怎么就能這么自律?好像有點不科學。我是既感動又奇怪。”

  李洛道:“那我也有點奇怪。”

  崔秀寧一愣,“你奇怪什么?”

  李洛促狹的一笑,“還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啥的,那你一連幾個月的身邊沒有男人,怎么就能這么自律?是不是也不科學?我也奇怪啊。”

  “我去!”女人猛的把男人摔到床榻上,“媽蛋,那能一樣!歪理!這根本就是男人想當然好吧…”

  “那憑什么你對男人的看法不是想當然?你怎么解釋和尚?”李洛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往下一拉。

  兩人頓時扭打起來。

  良久之后,兩人這才汗津津的正經說話。

  “洛,你今天當眾考兒子,要是兒子沒答好,不就是跌了太子的臉面?”崔秀寧一邊幫李洛擦汗一邊問道,水汪汪的眼睛有點嗔怪。

  李洛摟住女人的腰肢,“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了。兒子答的好,當然會被夸獎。要是答得不好,我就幫他說出答案,這樣下次再當眾問同樣的問題,他答出來了,就是臣子們都能看到他的長進。”

  崔秀寧問,“那萬一同樣的問題,他下次還是答不出來呢?”

  李洛道:“這些問題都不難,小孩子正是記憶最好的時候。要是下次同樣的問題他還是答不出來,那只能說明他不長進,不記事,不用心,不重視。兩次栽在同一個問題上。”

  崔秀寧苦笑:“那么,你就會當眾表示不滿,故意讓大臣們看見你對太子態度的轉變,好為更換太子進行輿論準備。對不對?”

  李洛點點頭,“警察很聰明,的確就是如此。所以今天簡單一個考試,就步步相扣。不過,就算征兒兩次都回答不好同樣問題,以后也會有其他機會,我給他的試錯率不會少。就算對太子失望,也只能是一個逐漸的過程,這個過程中,他有足夠的翻盤機會。”

  崔秀寧嘆了口氣,“我猜就是這樣。這什么帝王心術,真是讓人不舒服。但我知道,必須這么做。”

  “是啊。”李洛也嘆息,“我們是沒辦法。這么大的國家,繼承人實在太重要了,怎么重視都不為過,這可是關系到華夏未來的國運,我們能不謹慎?敢不謹慎?八歲的孩子身上,已經能看出不少東西了。倘若征兒真不適合當太子,那只能換掉他。”

  崔秀寧拍拍胸口,“幸好,征兒今天的表現無可挑剔,超過預期。”

  李洛捏捏女人的臉蛋,“我們的兒子,怎么可能沒有天分?他繼承的是我們的優點,可能以后比我強。這孩子,有點像辛苦,人小鬼大。”

  崔秀寧也點頭,承認大兒子的確有些人小鬼大。

  太上皇顏鐸,倒是教了他很多東西。

  不過,對于皇位繼承人來說,這是好事,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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