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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952節 十國來朝,飄了。

  洪武五年臘月初九,唐主李洛終于冒著大雪,回到洛陽。

  隨同而來的,還有三千經過選拔的吐蕃少年,以及因為反唐被貶為奴隸的兩萬多貴族家屬和反動僧侶。

  東歸的唐軍,只有四萬人。其余的好幾萬兵馬,不是駐扎在穆州(衛藏地區),就是駐扎在源州(青海)。

  至此,整個西北地區除了西域,都回到大唐手中。

  “咚咚咚…”

  “嗚嗚嗚…”

  大雪中的洛陽南門,鼓樂喧天,旌旗招展,儀仗浩大。城樓之上,更有六十四名舞姬在雪花中蹁躚起舞。

  崔秀寧率領太子和諸王公主以及文武百官,親自出城迎接天子大駕。

  “圣駕凱旋——跪!”

  隨著禮官的唱喝,黑壓壓的迎駕隊伍頓時呼啦啦的跪下。

  代表唐室的龍鳳呈祥大纛和代表唐軍的浴火鳳凰旗下,天子身騎大食寶馬,華麗玄甲之外套著黑狐大氅,腰間一柄白玉鑲嵌的唐刀,面龐因為消瘦而增添了幾許鐵血剽悍的氣息,在紛紛大雪的襯映中,看上去更顯威嚴冷肅。

  此時的唐主,看上去不似雍容文雅的中原貴人,倒像一頭塞外狼王。

  當崔秀寧看見胡子拉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的李洛,差點當眾落淚。

  就是大臣們,也能看出皇帝這半年的辛苦。不光是皇帝,就是顏隼和劉衛泰這樣生龍活虎的青年將領,此時也都一副大病初愈般的樣子。

  “陛下…”

  “父皇…”

  皇后和太子的眼圈都紅了。

  李洛騎在馬上笑呵呵的讓山呼跪迎的百官平身,“都起來吧,地上都是雪,免跪!我說你們,這么大的雪,為何不穿帶裘衣?”

  原來,唐廷官員已經下發了統一的制式裘衣,冬天套在公服或朝服外面,也是官服的一種,上朝或辦公都可以穿戴,根據品級分為貂皮、狐皮、水獺皮、羊皮四等,既保暖又大氣。

  可是今日,寒冬臘月,朝臣們竟然沒有外套裘衣,委實令皇帝不解。

  林必舉笑道:“啟稟陛下,百官知道高原苦寒,龍體辛苦。為了體驗君父之苦,百官們都不愿意穿裘衣迎接陛下,以表示忠孝之心。”

  李洛哈哈大笑,看著崔秀寧道:“梓童,百官胡鬧,你可不能胡鬧啊。凍壞了朕的大臣,朕可不依。好了,你們在這大雪中也凍夠了,趕緊回去穿了朝裘。散了吧!這依仗樂隊也散了!”

  “謝陛下!”百官謝恩,卻沒有遵旨散去,而是浩浩蕩蕩的簇擁著李洛進入洛陽。直到皇帝回宮,百官才抖抖索索的散去。

  李洛回到宮中,崔秀寧早就準備好了浴湯,親自為李洛洗去征塵,驅除寒氣。

  洛陽宮室簡陋,也沒有溫泉可用。唐主泡在大木桶中閉目養神,崔秀寧則是用葫蘆瓢舀著熱水往里面倒,然后又替李洛搓澡。

  說實話,對于皇帝來說,這些事本來是宮女該做的。可事實上,洪武皇帝從來沒有享受過小宮女的這般服務,總是皇后大人親自屈尊降貴的效勞。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心中,到時是高興呢,還是高興呢。

  李洛泡了一會兒,崔秀寧就開始給他修理胡須。李洛就這么躺在浴桶中,閉著眼睛似乎是打盹,任由女人用一柄小剪刀在自己唇邊搗鼓。

  崔秀寧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如同在雕琢一件脆弱的青花瓷那樣,小心而又溫柔的修飾著男人的胡須,清眸中的那種神色,似乎在端詳著自己的作品而得意。

  “嗯,胡須修好了,挺帥的哈。”女人摸摸好不容易修的精致有型的小胡子,有些成就感的笑著露出一對梨渦,“就是,瘦的太多了,身上都是骨頭,可憐。”

  李洛睜開眼睛,抓住女人的手,“還是中原好啊。這在高原上,真是受罪。身上都餿了,這還不算,總是感覺乏力,頭暈。”

  崔秀寧啄了一口李洛的額頭,臉色露出心疼的神色,“現在知道厲害了吧?不要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去過拉薩,沒有高原反應。高原反應不但看人,也會分時候的。你這次親征,實在是有些托大。”

  李洛轉過身子,把后背亮出來,“這次也幸虧我親自去,不然換個大將,未必能回來。劉衛泰這么年輕,也差點掛了,昏迷了幾天。”

  崔秀寧一邊搓起他的背,一邊說道:“以后不要再親征了,我不會再批準。收復西域也好,征討波斯也好,都讓將領們去。”

  “好,這就是最后一次了。”李洛點頭答應,“我說,你的指甲,是不是有點長了啊,撓的我癢癢。”

  崔秀寧沒接這茬,知道男人接下來準沒好話,當下就把西方傳過來的情報說了一遍。

  李洛聽完,瞇著眼睛思索一會,“根據時間線,元軍已經登山英倫島了。那個長腿愛德華國王死了,英國已經沒有人能擋住真金。這些白人,還真是廢物,這么快就垮了。”

  崔秀寧解開李洛的頭發,把他的頭發放在水里搓洗,渾不在意的說道:“你放心吧,特察…大安府早就在行動了,西方那些人,是不會輕易屈服的,反元起義會熱鬧一陣子。”

  “呵呵。”李洛這才露出笑容,“這么說,元軍主力接下來要到處救火了。正好讓我們西征。”

  崔秀寧道:“西征的最好時機,就是明年春天。錯過這個時間,等元軍騰出手來,就不好打了。”

  李洛猛然鉆入水中,足足憋了一分鐘時間,這才“嘩啦”一聲露出腦袋,水花四濺中一抹臉的說道:“好!明年三月西征!”

  “我去!干嘛啊你!”崔秀寧生氣的捏過去,“濺了我一身水!”

  “哈哈!”李洛樂不可支的大笑,突然猛的一擊水,一大片水花就淋到崔秀寧頭上,大唐皇后頓時成了落湯雞。

  “媽蛋!”大唐皇后惡狠狠的看著惡作劇的大唐天子,咬著銀牙就撲上去,將皇帝的腦袋往水按。

  皇帝趁勢一縮,雙手一發力,就將皇后舉了起來。皇后“啊呀”一聲,就被摔進浴桶。

  “你這個逃犯…”警察使出擒拿手,拼命的要制服李洛。

  可是李洛早就摸清了女人的招數,加上一力降十會,又是在水中,所以毫不畏懼女警的招式,立刻就掙脫了擒拿手。

  但崔秀寧的擒拿手真不是花架子啊,一招不行,又換一招,擒拿格斗本就是她的強項,可怎么也奈何不了滑不溜手的李洛。

  也不知是誰的腳猛然蹬上了浴桶內壁,只聽到“咔嚓”一聲,一大塊木板破開,浴桶中的水洶涌而出。

  兩人頓時停住了打鬧。水花之中一個修長精壯的軀體驀然站起,惡聲惡氣的說道:“豆腐渣…這桶誰造的!壞朕好事,朕要殺他頭!”

  女人則是嗤嗤笑起來。

  臘月十八,是個好日子。大唐禮部迎來迎來一個好消息。

  不但海宋、梁國、理國、衛國這四個華夏聯盟的諸侯國進京朝賀,就是被打服的中部南部天竺的六個王國,也派了使臣來洛陽。

  原來,半年前恒北都護府的唐軍聯合梁、衛、理三國,在陳淑楨的統帥下南征,發動了“耕牛戰爭”,大敗天竺中部南部的六國聯軍。

  六國被唐軍的戰力嚇破了膽,立刻表示臣服,愿意稱臣納貢。

  李洛本就無意徹底滅掉天竺,雙方就此休兵罷戰,結束了耕牛戰爭。

  中部南部天竺雖然不好攻占,可要是唐軍鐵了心,還是能滅掉他們。可李洛不打算這么干。

  世界范圍內的文明,還是要保持一定的多元化。大唐皇帝,對整個人類文明,總要有最基本的寬容。

  那道底線,不能破。

  天竺文明是一個古老的大文明,還是獨立于東西方的大文明。大唐總要給這個古老文明一些生存空間。

  這也是天道。

  華夏文明的強大,不是以唯一性為標志,而是要以優越性為標志。說句難聽的,華夏的強盛,需要歷史觀眾,需要參照物,需要其他文明作為假想敵。

  當一個民族文明成為唯一的,那么就不再強大,不再優越,而注定會成為一個悲劇。

  這是天竺六國得以保存的根本原因。

  只是,六國本身,并不知道罷了。

  大唐如今占了恒河之北的天竺,以及后世的尼泊爾,孟加拉國。理國占了后世巴鐵的東部和恒河之西,梁國占了恒河之南到溫迪亞山脈之北的地盤,而衛國被封在恒河下游之南的奧里薩地區。

  等于說,近半個天竺都被大唐和其諸侯國瓜分了。剩下的天竺六國,只占了一半出頭的天竺土地。

  夠了,可以了。

  “陛下,十國使臣,已經都安排在驛館了。其中新建的衛國,是衛王趙顯親自來的。”禮部尚書吳鎮樓奏道。

  李洛笑道:“衛王今年正月才離開洛陽,這就國才多久,就又來了。天竺如此遙遠,他一年之內來回兩次,也算辛苦。”

  楊漢明道:“趙顯這是感念陛下封國,所以親自入京表示感激之情。這自古以來的亡國之君,誰比得上他運氣好,竟然遇到陛下這樣寬厚仁慈的君父呢?”

  眾人一起點頭。李洛也很高興。

  他是真高興啊。

  這次一下子來了十國使臣,衛王趙顯還親自來朝。

  大唐強則強矣,可是因為太強大太霸道,把周邊小國都滅了,這導致沒有藩屬來朝見大皇帝。

  所以,大皇帝陛下多少心中有些失落。

  畢竟,他還沒有品嘗過萬國來朝的滋味兒。

  皇帝一高興,就不想虧待使臣們:

  “禮部,無論是宋衛梁理四國,還是天竺六國使臣,一定要以禮相待。宋衛梁理屬華夏聯盟,大唐諸侯,對他們倒是不用太客套。可對于天竺六國,就要多些耐心。他們不但是來稱臣納貢的,也是大唐的客人。”

  吳鎮樓道:“微臣遵旨!陛下放心就是,大唐是天朝上國,好不容易…這次萬國來朝,乃是大唐之大吉啊,禮部當然不會怠慢。”

  不但皇帝高興,就是滿朝文武大臣,此時也個個精神煥發。

  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萬國來朝啊。

  當然,萬國來朝實在是太過于夸張,不過十個也不算寒酸了吧?

  說好了的天朝上國,君是上國君,臣是上國臣,聽起來好大的氣派,可是要沒有一群小國朝貢捧場,那就太無趣了。

  現在好了,一來就是十國使團!

  爽氣啊。

  吳鎮樓奉著一疊文書繼續說道:“陛下,這是天竺雅達瓦國、索蘭基國、卡卡提亞國、朱羅國、易薩拉國、西遮其國六國的國書,已經被翻譯過來,請陛下過目。”

  中官常侍康西下階,取過國書,恭恭敬敬的遞給李洛。

  李洛分出三份給側面的崔秀寧,自己也拿出一份看起來。

  國書沒有什么實質內容,無非是一些外交辭令,說什么下國久慕中華,愿意稱臣納貢,永保和平云云。

  就連納貢的東西,也都一樣,顯然是商量好的。

  耕牛一萬頭,黃金一千斤,象牙三百斤,少女百人。

  并約定,三年一朝貢。

  李洛看了幾眼,又拿過崔秀寧手中的三份看了,就有些不高興了。

  發動耕牛戰爭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牛。可是每三年每國才一萬頭,打發叫花子么?

  三年才六萬頭牛,夠什么的?

  天竺六國起碼有一千多萬頭牛,就拿這點牛來搪塞天朝上國?

  這還不算。六國也沒有明確說要尊大唐為宗主國。國書中的話雖然說得恭敬,卻似乎僅僅是送禮買平安。

  與其說是稱臣,還不如說是單純的納貢。

  還有,為何只來了六國?錫蘭國(斯里蘭卡)為何不來?難道以為是島國,大唐就奈何不得么?當大唐水師是假的?嗯?

  不是還有一個曼索拉國(巴鐵信德地區)么?為何不來?

  禮部尚書眼看皇帝臉色寡淡下來,立刻說道:“陛下,這六國使臣,都有全權,完全可以代表其國主尊大唐為宗主之國。至于這朝貢時期和納貢數量,都是可再談的。”

  唐主嗯了一聲,“那就要看他們識相不識相了。這朝賀之時,必須每年都要來。哼,天竺到長安洛陽,說起來也不過兩三個月路程,來回最多半年,為何要三年才一朝?”

  “還有,每年的耕牛,大國五萬頭,小國三萬頭,八成要母牛。連續納貢十年。十年之后,就不用再納貢耕牛。”

  李洛的數目,簡直翻了十倍。

  可他不信天竺六國敢拒絕。不給,那就繼續打。他相信,六國也給得起。

  禮部尚書笑道:“陛下這話,還真是對他們厚道。這些牛,他們必然給得起。如此一來,我大唐每年輸入耕牛二十余萬,就能大大緩解耕牛之急。不出七八年,大唐就再也不缺牛了。”

  李洛問:“那天竺之南的海上,還有錫蘭國,理國西南,還有個蔓索拉國。這兩國為何不來?”

  吳鎮樓道:“啟奏陛下,錫蘭國在海上,并不參與天竺陸地事物,許是人為事不關己,存了僥幸之心。但要說他們不知道大唐,那就絕無可能了。大唐在天竺和南洋打了幾次仗,他們該是知道的。”

  都烈插話道:“既然這錫蘭國敢存了僥幸之心,那就干脆滅了。陛下,臣看皇后陛下畫的圖,這錫蘭國的位置可緊要的很。剛好擋在去大食海(阿拉伯海)的海路上。”

  太尉鄭和也站起來出列:“大司馬所言不差。陛下,臣也認為,該對錫蘭國用兵。大唐水師立功少,是要動動了。既然錫蘭膽敢不來朝貢,就出兵討伐,殺雞儆猴。”

  禮部尚書嘆息搖頭,苦笑道:

  “我就知道,這話一提,你們武將就要用兵。這海上陸上到處用兵,難道不是窮兵黷武么?錫蘭國不來,派人去訓斥一番,如仍然不來,再出兵不遲啊。怎么能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出兵討伐?”

  李洛手一抬,“吳卿,兵部和軍師府所言有理。不說錫蘭是否恭順,但說其位置,已經扼守南海到大食海的海路,必須要握在大唐手里。錫蘭只是個彈丸小國,可位置緊要,必要圖之。”

  吳鎮樓只好低頭道:“陛下圣明,是臣短視了。還有那蔓索拉國,不知為何不來朝貢。等臣搞明白緣由,再回稟陛下。”

  李洛道:“三日后,讓十國使臣上殿覲見。嗯,衛王就不必了,讓他單獨入宮見朕。”

  “還有,朕的要求,你告訴六國使臣。要是他們敢不答應,就不要覲見了,戰場再見分曉便是。許不許在爾等,戰不戰在大唐。”

  “遵旨。”吳鎮樓領命。

  說完了使節的事,太史令姚隧出列奏道:

  “陛下,前次臣等奏請修《宋史》,《遼金夏史》,《元史》。而朝中有人反對修《元史》,認為蒙元不配大唐為其修史。皇后陛下以修史事大,擱置不議,等陛下回朝再議。”

  修史啊。李洛聞言頷首。

  此事的確越早辦越好。不但能宣示大唐正式繼承華夏大統,還能促進大唐文治,凝聚人心。而且此時修史,也有更多的第一手資料,很多見證人還在人世。

  “那就先修《宋史》!”李洛一錘定音的說道,“兩宋三百多年,承前啟后,青史當知其重。《宋史》務必要修好。”

  “但凡修史,必有一大立意。《宋史》的大立意,便是要強調重文輕武,君臣軟弱的危害,以至于積貧積弱。《宋史》不但要實事求是,還要起到警鐘長鳴,為后世鑒的用處。”

  “《遼金西夏史》也要好好修,大立意是和同為一家,要追溯三國源頭,俱為華夏一脈。也要論述其興亡得失。”

  “至于《元史》,也要修。不修《元史》,那么大唐怎么驅除韃虜,恢復中原?后人如何總結教訓?得知歷史興亡?”

  “不過,《元史》之大立意,要論述其暴虐野蠻,不尊天道,倒行逆施,變夏為夷之惡。無論本紀還是世家列表,都要秉筆直書,不要為其美化遮掩。”

  李洛先是表面了修史的立意,算是定下了修史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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