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30。
“瓜娃兒,起床了哦。”
哐哐哐,床鋪的鋼管被人敲響。
“上工,上工!!”
這是上鋪來自川蜀的兄弟李晨景在叫囂著。
在工地上,一般日子都是這么過的。
六點半起床,洗漱穿衣,到食堂吃飯,然后提溜著安全帽,晃悠著往工地走去。
“巴適,真雞兒香!”
“八層,九層,十層,這個月底就可以封頂噻。”
李晨景一路走著,一邊回味著早餐的油條,一邊隨意聊著工程的進度。
“八層……呵呵。”走在一旁的華可鏡輕笑了一聲,“你剛才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是間歇式失聰嗎,都沒聽邊上的人說些什么?”
“我管他們說啥子,老子眼里只有油條,真香,又長又粗……”
“李工,你這個瓜皮,我懷疑你在開車!”
華可鏡懟了他一句,但不可否認食堂阿姨親手做的油條確實香。
“要不是念著這油條,老子哪個能每天爬起這么準時。”李晨景摸著肚皮繼續說。
“何進還真有一套,一個阿姨,一根油條就鎖死你了。”
“萬惡的資本家,雞賊的包工頭,不要批臉……”
兩人繼續談笑著朝工地方向走去。
快到工地大門的時候,華可鏡才告訴李晨景,第八層混凝土樓板的支撐架在昨晚澆筑的時候崩塌了。
“個仙人板板……”李晨景聞言一驚,“你可不要瞎扯蛋,從我入行以來,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這可是要死人的呦!”
“叫你一聲李工,搞得你真的入行很多年一樣。”華可鏡輕笑一句又接著說,“并沒有死人。”
“真的假的……”
李晨景一臉質疑。
顯然,在施工作業的時候發生樓板崩塌,鐵定是會造成傷亡的。
“在倒塌前,我把他們都喊下來了。”
說著這句,兩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此時門衛老王竟然還沒換崗。
“華工,你來啦。”
老王看見了華可鏡,這眼神已經和從前頗為不同,那熱情的樣子仿佛就在看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司機。
李晨景馬上就察覺到了異常,他看了老王一眼,又扭頭看了華可鏡一眼,發現自己簡直就被老王無視了。
“是真的!?”
“真的。”
“搞錘子,啷個慘啊……”
李晨景加快了腳步,朝著在建大樓的方向小跑過去,這可是個大條的新聞。
果然,從樓下抬頭望去,原本應該完工的第八層混凝土樓板竟然整個消失在視野里了。
想來現在應該都七零八落地塌在第七層之上了。
此時,業主以及各建設主管部門的領導都還在現場。
只見眾領導正圍成一圈,對著工地老板何進,還有項目經理劉工,項目技術負責人張工,以及監理單位的責任總工等首要失職管理人員,叮鈴哐啷的訓話。
攤上這事,一通嘴炮那都是便宜的了。
反正叼一頓又不會少一斤肉。
何進自然深諳其道,一臉菜色,老老實實地聆聽教誨。
再看工地大樓,趁著混凝土沒有徹底凝固,此時已經有人在樓頂抓緊進行著清理。
看樣子,清理工作已經得到了一眾監管領導的批準。
“昨天晚上就聽你瓜娃兒烏鴉嘴嘰嘰呱呱,沒想到真的塌了啊。”
李晨景一邊吐槽,一邊推著華可鏡朝著人貨電梯的方向走去。
“這位同志哥,難道你就沒責任,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華可鏡回了一句,隨后兩人一同走進了電梯。
吱吱吱~
電梯嗡鳴著上升,透過鋼架,華可鏡的視野又能隨著高度的變化而逐漸延伸開去。
現在是白天,沒有清冷的月,也看不到遠方跳動的燈火。
但是昨晚在虛擬世界中,登上電梯的景象卻始終揮之不去。
他抬起頭,遠眺島嶼的海岸線,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經被樓板“拍死”的人間慘劇。
轟的一聲,思緒戛然而止。
伴隨著輕微的震動,人貨電梯已經在第六層停了下來。
門打開,兩人快步走出電梯,一眼掃視過去,場面豈止混亂不堪。
現在第七層已經上不去了,滿滿都是第八層砸下來的殘骸,清障的隊伍正搞得焦頭爛額。
負責指揮清障的隊伍的人群中,有棟號長杜工,有模板支撐架班組長老林,還有另外兩個值守夜班等著和華李二人輪崗的施工員。
“華工來啦。”
杜工看見了華可鏡兩人,便十分客氣的招呼一聲,兩條煙也在第一時間遞了過來。
“不抽,謝謝。”
華李二人都不是煙槍,先后婉拒。
作為棟號長,杜工昨天晚上也是親自參與了第八層的混凝土澆筑工作。
要不是華可鏡在關鍵時刻把大家喊下來,他現在又哪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里。
這可是救人一命的大事!
一旁的老林也是堆滿笑容地打了招呼,只是老臉里還夾雜著些許羞愧,因為模板支撐架垮塌這口大鍋,他可是負有最直接責任的。
“杜工,老林,大家早啊。”
華可鏡和李晨景也問候了眾人。
隨后,眾人便一起討論起了清障工作,以及工地第八層樓板垮塌可能造成的影響。
首先是事故帶來的經濟損失,扒拉了重建,以及各種隨之而來的罰款,怕都不是小數目。
另外,可以預見的是,項目工期的壓力將變得更加嚴峻。
距合同竣工日期只剩半年,本來中間就要插一個春節長假,再攤上這一次安全生產事故,大家都覺得問題很大,怕是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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