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掛完電話氣呼呼地看著畢生花,罵道:“你呀你呀,黃總那是大老板,市長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是你能罵的?你以為是你酒吧的客人吶,認識他就可以隨便亂說話?一會兒人家來了,你得好好賠禮道歉,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畢生花也不響,只站在窗口望著街上那些測繪的人。
劉主任以為她服了軟,就說:“行了行了,花花呀,你也別道歉了,先回去吧。回去也好提前準備準備,給你那酒吧選個新地方,省得上面的拆遷通知下來了,你臨時找不到好鋪面。”
畢生花還是不說話,卻也不走。她看見園文局的人拿了個儀器,在樹的周圍走來走去,好像在地上掃描著什么,尋寶似的。這讓她想起電視劇里掃雷的鬼子工兵。
劉主任說了半天,見畢生花軟硬不吃,心里十分氣惱,卻又拿她沒辦法。作為一名街道干部,處理好干群關系是她的基本工作,總不能把人轟出去。何況大家還都是幾十年的街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可越是這樣,她心里就越氣,心說當個干部多難,現在就這樣了,等拆遷的時候還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呢!
她看看表,黃子強快來了。她擔心畢生花一根筋,不但不道歉,到時候再把這位來投資的大老板給罵急了眼。財神爺跑了,街道改造的項目就要黃,上面領導必然生氣,下面等著拆遷發財的的群眾也必然生氣,她這個主任就上下里外都不是人了。
“花花呀,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倔,那個黃老板的背景我可聽說過,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物。”劉主任繼續苦口婆心地勸,一半真心一半警告,“投資不投資的還是小事,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一個大老板,但你把他惹毛了,他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你說你一個小姑娘,開個酒吧多不容易!店里那么多員工還指著你活路呢!”
這時候管招商的小王進來說:“劉主任,黃總來了。”
黃子強跟在小王后面,耷拉著的臉難看得像黃梅天返潮的臘肉。
劉主任看見黃子強的臉色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打開笑臉迎上去:“哎呀黃老板,你好你好,你說你這么點小事何必跑一趟呢,我都給你處理好了。”
黃子強沒理她,也沒和她握手。劉主任伸出來的手就尷尬地在空中頓了一下,便順勢挪了挪旁邊的椅子,“黃老板坐!”
黃子強也沒坐,幾個大步走到站在窗前的畢生花身后:“那個……”他一時沒想好怎么稱呼她。
畢生花正專心地朝窗外看。她看見那個拿著“掃雷儀”的人還在地上掃,時不時停下來看看手里的平板,然后搖搖頭,面帶疑惑地繼續朝著遠處掃過去了。
黃子強見畢生花不回頭,以為她很生氣,就覺得事態嚴重了。別人不知道,他可是親眼見過的,當初的蔣氏兄弟就是因為綁了眼前這個女人,觸了青木的逆鱗,最后才落個不得好死。
想起青木,他就心里發毛,連夏家的侍衛長和洪家的大少爺都來幫他打下手,那是什么樣的人物?這樣的人要捏死他黃子強還不跟捏死個螞蟻一樣?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青木了,聽說出國一年了也沒回來,有傳聞說人已經死了,還有說和一個女人跑了的,黃子強可不會輕易相信這些謠言,而且就算人真出了什么意外,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的女人,指不定還認識什么大人物,哪怕夏家只是念著舊情幫她一把,就夠他黃子強喝一壺的了。
而且黃子強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他這一年多來順風順水,不但接手了蔣得官手里的勢力,還順利和夏家搭上了線,生意也擴展到了地產和金融這些真正能賺大錢又上臺面的行業里,而不像過去只是承包幾個小礦,開幾家洗浴中心和娛樂城的小打小鬧了。
這一切還都要感謝青木,如果不是青木,以他黃子強的出身和地位,夏家的人絕不會正眼瞧他一眼。
他很慶幸自己當初當機立斷地站在了青木一邊,要是站錯了隊,為了一點小利,去幫助蔣得官對付青木,那估計現在的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
他一直記得青木那句話:你的謹慎救了你一命。
這句話已經成了他的人生信條,每逢大事,他都要在心里默念一遍。想起當日的場景,他的背上就會沁出一衫背汗來。
劉主任見黃子強一句話不說就直奔畢生花,以為他要找畢生花算賬,急得連忙打圓場:“黃總啊,年輕人不懂事,您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我們這里的事兒你都放心好了,一定處理妥當的!那個……花花啊……你還不給黃總道歉!……快點啊!”
畢生花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黃子強。
黃子強看見畢生花的臉色,心里一涼。
他對畢生花不可謂不熟悉了,除了打扮得像個男人,說話有時候有點沖,但本質上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可現在她的臉,就像結上了一層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霜,冷硬得像一塊冰,哪怕被蔣氏兄弟綁架的時候,也沒見她這樣。
黃子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這位煞星娘娘,他來柳營巷搞改造,本質上還是想討好青木和畢生花的。柳營巷的老街改造項目拖了那么多年,就是因為拆遷和改造成本太高,而能獲得的經濟效益和政績都一般,所以無論資本還是政府都沒什么積極性。
他這次算是下了血本,拼著幾個億打了水漂,也要把這個項目搞起來。只要改造項目在自己手里,他想怎么巴結畢生花都可以。他看得出畢生花對這塊地方有感情,而只要伺候好這位老板娘,等哪天青木一回來,自然要大大的記他一功。
劉主任見畢生花不說話,那一臉的倔犟,就知道要壞事,怒道:“畢生花你怎么回事?我讓你道個歉就這么難嗎?”
“你閉嘴!”黃子強突然扭頭朝劉主任狠狠地訓了一句。
劉主任嚇了一跳:“啊,黃總,我……”
她忽然看見黃子強朝畢生花彎下了腰,那躬鞠得那叫一個深。就聽黃子強說:“老板娘,對不住了,我實在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對,您指出來,我一定改。”
劉主任挑起大拇指說:“你聽聽,你聽聽,人家這話說的!人家這么大一個老板,給你一小老百姓鞠躬賠禮,再看看你,什么誰挪樹跟誰急,還不是為了你那幾間鋪子,你放心,政府會按照最優方案給你們賠償的,絕不會虧了誰,也不會偏向誰……”
黃子強心里一萬頭草尼瑪奔過,真想反手一巴掌把劉主任拍比鄰星去。他打斷了劉主任的話,說:“劉主任真愿意幫我嗎?”
劉主任點頭說:“愿意,當然愿意!”
黃子強說:“劉主任,你是干部,我只是個商人,本來沒權力要求你什么,但我那幾個億的資金也不想白白扔火坑里,你既然愿意幫我,咱們以后還要長久地合作下去,那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給如花老板娘好好地道個歉,然后閉上你的嘴?!”
劉主任終于聽出來不對勁了,訕訕地笑著:“黃,黃總……你這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