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來,人們又緊張起來。如果是宇宙中的時空靜止區內的生命跟著劍魚號出來了,那會是個什么東西?
愛麗絲有點害怕,說:“要不,我們出去吧。”
拉里夫人說:“愛麗絲,你怎么了?那么多古墓你都去過了,有什么可怕的!”
愛麗絲說:“我……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古墓再怎么陰森,也總還在地球上,可我們現在連自己在哪兒都不清楚!”
安德森鼓勵她道:“愛麗絲,沒事的,有我在呢!我會保護你的!”
“安德森,要么先陪著愛麗絲去上面等著,你的腿傷還沒好,真有事的話,跑都跑不動。”佩特魯說。
“不,現在的情況我們不宜分開。”青木說,“精神力被隔開,我和斯通先生都無法感應到外面的事情,大家最好呆在一起。”
“我同意青木的意見。”司徒說。
“可是,我們究竟要在這里找什么呢?”愛麗絲說,“他們都已經死了,死亡原因你們也知道了。這艘船上的大部分東西都不能用,我們還要找什么呢?”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在之前,鮑里斯和佩特魯一定會說要找武器、食物和生存必須的東西,然而現在已經證明了這些東西都不能用。
拉里夫人也許對考古感興趣,但這艘船相對于她們來說只是一艘現代軍艦,艦艇上的官兵原本都是比她還要年輕的人,只不過在宇宙的另一個時空里度過了余生,現在又回到了這個時空。
或許連“回到”這個詞都不準確,因為這個時空也不是地球的時空。所以這根本與考古無關,這是一個屬于物理學和生命學的問題。
青木也想不出為什么,但他總覺得還應該再進去看看,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的東西在勾引著他的內心。這種東西比直覺還要來得莫名其妙,就像潛伏在他腦中的怪物,而這里的精神力場被隔斷了,所以不會是外部的精神影響。
不過另外有一點他倒是非常明確和在意的,而且他深信這也正是司徒的想法,那就是要確認一下夏筱筱還在不在這艘船上。
當初分別的時候,夏筱筱就和那位威廉·哈爾西中校一起上了這艘軍艦,之后他們便進入了各自的宇宙時空,再也沒有聯絡了。如今,哈爾西中校就在上面的指揮室,已經變成了千年干尸。
青木看見司徒那張帥到無可挑剔的臉上隨著火光的跳動而閃過一絲憂慮。他知道,就算所有人都退出去,他也會走進去,把軍艦的所有艙室都看一遍的。
“再進去看看吧。”青木說。
“對的呱,反正出去也不是地球呱!”
烏鴉的話打消了人們的疑慮,是啊,反正出去也不是地球,哪兒比哪兒好呢!
愛麗絲又想起了那晚看到的占滿整個天空的恐怖而丑陋的月亮,而此刻外面天上正掛著三個太陽,還不知會發生什么事情。想到這些,她就覺得船艙里的黑暗也不那么可怕了。
人們沉默著繼續前行,經過的每一個小艙室都進去看一下,所見依然是同樣的情景。
烏鴉指著前方左側的艙門提醒道:“那兒,就是那個門口,我剛才看到的影子就在那兒閃了一下。”
“喂,我承認你眼神好行不行,別再嚇唬人了!”鮑里斯說。
“喔哦……你是要一只鳥閉嘴嗎?除非你在我嘴里塞點東西,比如醬肘子什么的,魚干也可以,實在不行,那種曬干的肉雖然太硬……”
烏鴉喋喋不休地說著,鮑里斯聽得不耐煩,打斷道:“你信不信我把石頭塞進你嘴里!”
“石頭?哦呱……”烏鴉扭過頭去看著他,“你上過小學嗎?聽過烏鴉喝水的故事嗎?呱呱,看來你的文化水平不高,來給你科普一下,把你的酒瓶子打開,給我一些石頭子兒,我保證能喝到瓶子里的酒,你信不信?呱,看你那樣子是不信,要不我們打賭,一瓶不行就兩瓶,我一定讓你心服口服的呱!……”
這下大家都被烏鴉逗樂了,笑聲把詭異和不安驅趕到了很遠的地方,氣氛又變得輕松起來。
蘇蕙蘭和拉里夫人并排,緊跟在司徒和青木的身后。她不無擔憂地問道:“斯通先生,您剛才說這里可能是一個重疊空間,這艘船還沒有完全擺脫靜止空間,那我們會不會也陷進去?”
司徒搖頭道:“不會的。除非在拉姆拉高速運動的時候被丟進去,那一定發生在起霧的時候。我猜劍魚號就是在上一次起霧的時候不小心撞了進去,剛才那場霧又讓它出來了。這在我們看來并不長的時間間隔,他們在里面過了千百年。
時空靜止區是一個封閉空間,它極少和外界發生能量和物質交換,包括信息的交互。當一個封閉空間無法獲得外部能量來維持它的低熵時,它熱寂的速度就會遠大于宇宙熱寂的速度。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靜止在宇宙中隨時會死亡的泡泡,在你的眼里,泡泡一瞬即破,而在泡泡里面卻經歷了一個世界的誕生和滅亡。劍魚號所在的這個泡泡,即使還沒死,也已經在即將破滅的邊緣了。”
蘇蕙蘭恍然,而旁邊的拉里夫人卻若有所思地問道:“那么如果一個泡泡里的生命跑到了泡泡外,會發生什么?”
司徒說:“也許就像我們進入了黑洞或更高維度的宇宙,但會發生什么,就誰也不知道了。”
拉里夫人說:“所以,烏鴉先生所看到的東西,說不定很有研究的價值,不是嗎?”
“哇哦!”烏鴉受寵若驚地叫了一聲,“你們聽到沒有,她稱我為‘先生’!‘先生’!明白嗎,那是和教授一樣令人尊敬的稱呼!嘿——”它低下頭看著青木,“以后對我禮貌點兒,別呼來喝去的,我可是‘先生’了!”
司徒停下腳步,看著拉里夫人,然后說:“您說得對,或許真的有價值,希望我們能找到它!”
接著,大家來到了烏鴉所指的那個影子閃了一下的艙門前,門口的標示牌上寫著:艦長室。
這是軍艦上最寬敞的一間臥室,里面除了床和柜子,還有書桌、沙發、電視和單獨的衛生間。
這里理應屬于威廉·哈爾西中校,而哈爾西就在上面的指揮塔里坐著,所以它原本應該空著。然而現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卻坐著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具干尸。
干尸身上穿的不是軍裝,而是西服。他斜靠在椅子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頭微微歪著,叫人擔心一碰就會掉下來。在火光下,他的臉顯得有些猙獰,兩個黑洞洞的眼窩里似乎藏著地獄的幽魂。
桌上有一張紙,紙上壓著一根紅色的珊瑚枝似的東西,看起來倒有點像他們拿在手里的權杖,但只有半截。
紙上有字,寫的是英文:
我是羅納德·科恩,謹以我所剩無幾的生命時光,留下此書。
我知道此生無望逃離深井,愿蓋亞保佑,千年后有人能看到此信,這是人類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