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宣布北平改名順天府,為行在,遷都意圖昭然若揭。
有人坐不住了。
朱棣一旦遷都跑回北方,將遠離南方政治勢力,而中央集權制又能保證朱棣牢牢掌控全國,這大明江山他就坐得穩如泰山,建文舊臣再想搞事基本無望。
必須反對朱棣遷都。
朝堂上反對聲如浪潮,私下里,一些人的目光落在了黃昏這個“神棍”身上。
除了朱棣和道衍,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以為黃昏真是個可以推知后事是神棍。
當然,這事有點搞笑,黃昏確實是可以預知的,而且對永樂年間的事比較熟稔,被黃昏忽悠過來又忽悠過去的反而是朱棣,只不過迫于封建時代的思想,黃昏不得不這樣做。
已簡在帝心,又不是要和朱棣搶江山,沒必要再裝神棍。
黃昏哪知道他被盯上了。
熬了十來天,好不容易把甘油和香精弄了出來,正在書房里殫精竭慮思考如何量產這兩樣時,許吟來了。
這些日子他受黃昏委托,一直在暗中追查劉莫邪。
直入主題。
說跟蹤劉莫邪頗有收獲。
黃昏大喜,壓低聲音問,“劉莫邪到底和哪些人走的比較近,其中是否有御史大夫景清?”
許吟明顯愣了下,緩緩點頭。
黃昏撫掌長嘆。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景清再這樣下去,歷史又將重演。
繼續問道:“除了景清,還有誰?”
許吟緩緩說出了一串名字。
黃昏:“???”
心里懵逼,面上卻不動聲色,許吟說的這幾個名字他實在是太熟悉了,金幼孜、楊溥、楊士奇、李景隆、夏原吉、蹇義、李至剛、郁新、解縉等一長串名字。
看起來似乎沒問題。
這些人都是建文舊臣,且如今又身居高位掌握大權,確實符合劉莫邪結交拉攏的條件。
但黃昏心知肚明。
不說其他人,單說李景隆、楊溥和楊士奇,這三人根本沒有反朱棣的意思。
何況這里面除了李景隆,全是文臣。
沒一個掌握兵權的武將。
這不符合建文舊臣做事的目的:他們要想推翻朱棣,必須有掌控兵權的武將配合,否則一群文人靠什么殺朱棣?
嘴皮子么。
不著痕跡的問道:“在調查劉莫邪時,你是否被她發現了?”
許吟搖頭。
黃昏又問,“你覺得這些人是上元大火案的始作俑者?”
許吟搖頭,“不像。”
黃昏長出了口氣,剛才那一瞬間他確實在懷疑許吟,以為許吟也是建文舊臣的人,故意用這些人來迷惑自己,或是借刀殺人。
須知這些人都是朱棣的心腹。
許吟沒嫌疑。
許吟若是建文舊臣那邊的人,會趁機糊弄自己。
問題應該出在劉莫邪身上,這老婦人近期結交的都是備受朱棣信任的臣子,可能知道有人在調查她,故布疑陣。
既然沒發現許吟,那很可能是錦衣衛。
沉吟半晌,“你先回去。”
許吟起身離去,走之前頗為奇怪的說了一句,這幾日城中廣泛流傳,鬧得人心惶惶,說蓮花橋畔平康坊黃觀侄兒黃昏有關于北平的讖語。
黃昏大感意外,“我什么時候說過,又說過什么?”
許吟:“龍歸北境,天將不許,禍與萬民。”
黃昏:“……”
真尼瑪惡俗,這種俗套話老子怎么可能說出來,肯定是那些反對遷都的建文舊臣搞出來的幺蛾子,若是流言成河,自己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洗都洗不干凈。
沒好氣的道:“我知道了。”
許吟走后,黃昏陷入沉思,如果這個消息傳到朱棣耳里,不用想,鋼鐵直男肯定會雷霆震怒,認為自己兩面三刀。
讓他投資的事就別奢望了。
可自己急急忙忙去見他,很可能越描越黑,容易被認為是心虛,若是建文舊臣趁機發難,我黃某人很可能要跪。
不急。
這件事要不變應萬變。
先去解決劉莫邪的事情,不能讓歷史重演。
黃昏蛋疼的很啊。
出門直奔錦衣衛。
由于地位高貴,錦衣衛衙門不像其他親軍衙門那樣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靠近皇城的正門承天門,在千步廊西側,毗鄰五軍都督府,與東側的六部隔街相望。
黃昏到后,直接求見紀綱。
本以為會有曲折。
哪知片刻功夫,龐瑛黑著臉帶著幾個校尉出現在大門,冷聲道:“黃進士來錦衣衛作甚,是探監詔獄么,不用擔心,你叔父黃觀好著吶。”
陛下的旨意,誰敢給黃觀上刑?詔獄里好吃好喝供著。
黃昏嘿嘿賊笑,“來見紀都指揮使。”
龐瑛側身,陰陽怪氣的道:“請吧。”
能有好臉色才是怪事,因為黃金失竊案,龐瑛白白損失了二十斤黃金,哪怕跟著紀綱后撈了十幾個二十斤,龐瑛依然肉疼不已。
從來只有他從別人家拿錢擺平事情,哪有他拿錢擺平事情的道理。
并肩走向都指揮使的公事房時,黃昏戲謔笑道:“龐鎮撫使,你也別看我不順眼了,那二十斤黃金,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黃昏始終認為黃金失竊案是龐瑛的手筆。
因為他嫌疑最大。
龐瑛臉上的肌肉抽搐,手上青筋虬結,恨不得拔出繡春刀一刀劈了眼前這束發少年,斷我財路,此仇不共戴天,咬牙切齒的道:“你別欺人太甚!”
黃昏訝然。
我擦,看龐瑛這神態,那二十斤黃金真不像是他偷的。
這事還得查查。
紀綱大馬金刀的坐在公事房里,也不請座,更沒有讓人上茶的意思,鼻孔朝天皮笑肉不笑的說黃進士有何貴干。
黃昏看了一眼龐瑛等人。
紀綱揮手。
他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哪會怕一個束發少年,就算黃昏想刺殺他,也得問他腰間的繡春刀同意不同意。
我紀綱的繡春刀,沒生銹!
黃昏自顧自的坐下,淡然的看著這位屠夫,道:“紀都指揮使還有閑心拿官威來壓我,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項上人頭么。”
紀綱哈哈狂笑。
如今大明天下,只要陛下對我沒殺心,誰能殺我。
黃昏搖頭嘆氣,“如今應天城暗涌潮動,紀都指揮使也是官場摸爬滾打的人了,難道還沒看出來,若是上元大火案陛下稍微應對失策一點,這大明就要變天,到時候沒有陛下的庇護,繡春刀上沾滿了建文舊臣鮮血的紀都指揮使,能活得了幾日?”
沒記錯的話,大明朝有位錦衣衛都指揮使,直接被一干文臣毆殺在大殿。
甚至血肉被生吞活嚼。
紀綱倏然站了起來,又默默坐下,“你知道什么?”
黃昏笑瞇瞇,有那么一點笑面虎的神韻,語出驚人,“紀都指揮使,我們合作吧。”
紀綱這把屠刀是朱棣的狗。
遲早得殺了。
但現在,這條狗可以派上大用場,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
君子善利器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