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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造化弄人

  梅殷一輩子恪理守禮,但在靖難之戰中,數十年的圣賢道理,終究還是沒壓住內心的種種黑暗,尤其是朱棣大敗南軍之時,只要越過淮安,就能直逼應天。

  那時候梅殷還有機會出兵阻擋朱棣。

  但他沒有。

  他想到了很多。

  太祖朱元璋歷來喜歡他,甚至還密令他輔佐建文帝。

  可是建文帝怎么做的?

  表面上對梅殷信任有加,儼然是朝中重臣。

  實際上呢?

  朱棣起兵靖難,朱允炆本該讓梅殷帥兵平叛,但他懼怕梅殷功高蓋主,將來就算平叛了燕王,梅殷就成了下一個尾大不掉的禍害。

  所以戰事中一直不重用梅殷。

  后來朱允炆一看,李景隆壓不住朱棣,徐輝祖又因為徐增壽的緣故而被調回應天,前線帥才緊缺,已經在重用平安鐵鉉、盛庸、徐真之流。

  饒是如此,朱允炆還是沒讓梅殷去帥兵。

  直到守不住了,才讓梅殷帥兵四十萬進駐淮安。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但……

  梅殷身為讀書人,素來高傲,對朱允炆這種做法極為不屑,再想起一些小事,比如你朱允炆都登基四年了,我妻子寧國公主作為太祖嫡長女,你還舍不得加封一個長公主?

  種種不滿,催生黑暗。

  索性坐在淮安一動不動,專心防御,讓朱允炆和朱棣去斗個你死我活,只要你朱棣懂事,別來碰我就行。

  巧了。

  靈璧大捷,北軍俘虜了南軍數百將領,加上燕王世子朱高燧率軍馳援趕到,軍心大盛,突破淮河防線后便可直逼應天。

  朱棣于是給駐守淮安的梅殷寫了封信,說妹夫啊,大舅哥我想借道淮安去給太祖進香。

  梅殷也是無語。

  差點就想擼起袖子對著朱棣大軍方向潑口大罵,朱棣你懂不起,道衍老禿驢你也懂不起么,看不出來老子的意思?

  我若是要阻攔你,早就出兵了。

  當然……

  話是這么說,其實梅殷也清楚,他不愿意出兵是一回事,但還有一個不能出兵的原因:不敢放棄淮安的防御,怕被朱棣迂回,畢竟朱棣的騎軍很強勢。

  靈璧之戰后,更沒了出兵的形勢。

  當下的局勢,只要朱棣不進攻淮安,他就無法離開淮安,靖難之戰,他徹徹底底成了一個旁觀客。

  而且梅殷也看出來了。

  朱棣一旦突破淮河防線,強渡長江,則江山必定易主。

  梅殷不愿意背一個歷史罵名,于是拒絕了朱棣,又將使者的耳鼻割掉,但他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想法:朱棣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

  朱棣不明白,道衍也應該能明白。

  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朱棣繞開淮安,突破淮河防線,一路南下進入應天登基為帝,在攻打應天之前,朱棣還寫信提醒寧國公主,讓她遷居太平門外,免得遭遇兵禍。

  梅殷還以為朱棣懂了。

  哪里知道,朱棣根本就不懂,老和尚道衍更沒有說,朱棣登基之后,竟然還寫了一封勸降書,這是何等拙劣的手段。

  你這一封勸降書一出來,不就讓你我敵對了?

  敵對的你我,我能向你投降?

  我還要不要臉面了?

  你朱棣有道衍參謀,就不能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讓我榮歸應天,又能讓我不像李景隆那樣背一個罵名?

  朱棣你實在太無能了。

  梅殷也是個無語,他卻不知道,是他太高估了朱棣,這貨作為鋼鐵直男,哪想得到你這個讀書人的彎彎拐拐。

  梅殷不投降。

  朱棣一看沒辦法,剛靖難,又發兵去打四十萬兵力駐防的淮安,這大明江山還要不要了?

  只能出歪招。

  找到寧國公主,讓她寫了封血書給梅殷勸降。

  梅殷于是順著臺階下來了。

  回到應天后,梅殷就沒給過朱棣好臉色,暗想著朱棣若是懂事,就應該稍微降低下身姿,給自己來點安撫什么的,到時候大家君臣和睦,也不是不行。

  然而誰知道朱棣也不是個善茬,很快把梅殷的兵權收去,又讓北鎮撫司監視他。

  梅殷氣不打一處出。

  心中在建文帝朝受到委屈而滋生的黑暗越發濃郁。

  萌生了貪念。

  你朱棣待我如敵人,我又何必卑微相迎。

  朱文圭不是還沒死么。

  我就聯合建文舊臣,以及一些對你朱棣不滿的人,將你弄下臺,把朱文圭扶持上去,一個穿開襠褲的娃娃,到時候朝堂上下,還不得聽我的?

  于是有了靖難余暉。

  可梅殷千算萬算,沒算到黃觀的侄兒黃昏橫空出世,讓他的諸多謀劃都付諸東流。

  真乃時也命也。

  想到這在些事,梅殷神情有些苦澀,“有些事我沒告訴你,希望你不要怪我,也是沒辦法,朱允炆對你不敬也便罷了,畢竟他還年輕不懂事,可朱棣竟然也是如此,南康都成了長公主,而你還是寧國公主,為夫心中著實氣不過。”

  寧國公主端起粥,笑靨如花,“先喝了再說。”

  梅殷感觸,喝粥后放下碗,握著妻子的手,輕聲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年的太陽,不過你別怕,朱棣這人雖然鐵血,但對兄弟姐妹極好。”

  寧國公主依然笑靨如花,“你若死刀戈,我亦不愿茍活,為了孩子,為了我,放棄那些事情不好嗎,咱們爭不過他的。”

  梅殷愣住,“你知道?”

  寧國公主的笑意漸漸清淺,柔聲道:“從劉莫邪第一次來府上,我就知曉了,后來的景清、胡觀,他們都是你的棋子。”

  梅殷長嘆,“你怪我嗎?”

  寧國公主搖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你做什么,我從不過問。”

  梅殷嘆了口氣,很是愧疚。

  許久,才道:“明日之事不可知,若是那人出手,其實還是有機會的。”

  寧國公主知道梅殷說的是誰,“夫君和他有聯系嗎?”

  梅殷搖頭。

  寧國公主嘆道:“那他不會,他現在尊極榮華,沒有冒險的必要,你看連徐輝祖都臣服了,那人也早就沒了念想。”

  梅殷冷笑,“這樣的榮華能有多久?”

  我梅殷若是死了,朱棣下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他。

  要不了幾年,他也得死!

  PS:本章關于梅殷在靖難前后的立場,皆是作者自由發揮,勿要以史為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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