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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休怪我繡春刀無情

  從乾清殿出來,已近晌午。

  黃昏暗暗腹誹,朱高熾這貨,仁是夠仁,也夠小氣的,連頓飯都舍不得,老子還得去酒樓應付中午,這個時候回家有點麻煩。

  況且天氣炎熱,跑著累。

  話再說回來,今年這么熱,也不知道民間收成如何,再這么持續下去,怕是一場大旱災,這對于剛經數場戰事的大明而言,將是災難性的。

  仔細思索,沒覺得永樂二年有什么波及整個天下的自然災害,倒是后期,會有一場奪走數萬人性命的瘟疫,又暗想自己這蝴蝶效應,應該扇不動地球龐大的氣候系統罷。

  帶著于彥良去了皇城附近一家酒樓。

  上了二樓小斟了幾杯。

  因為靠近皇城,六部諸寺諸監的官員,若是在比鄰皇城附近的繁華地段沒有房子,大多會來附近這幾家酒樓吃飯。

  是以酒樓里大多是仕途中人。

  讀書人么,雅興。

  也安靜。

  興是知道酒樓顧客的群體身份,酒樓掌柜管理到位,幾乎沒人來要錢,偶爾會有些賣唱者,作品也清高,不傷大雅。

  今兒個來了對爺孫。

  老的鬢發斑白,已是花甲之年,顫顫巍巍的拉著三弦。

  少的是個黑瘦丫頭,丑乖丑乖的。

  唱的《杏花天影》。

  《杏花天影》是宋代詞人姜夔的作品,這位號白石道人的詞人極擅音律,傳世作品很多,《杏花天影》是代表作之一。

  黃昏坐在樓上聽了會,黑瘦丫頭的嗓音很清脆,拉三弦的老人技藝高超,竟將大開大闔的三弦拉出了哀怨婉轉之感,淋漓盡致的演繹出《杏花天影》的意境之外,又別有一番韻味。

  樓下有人賞銀。

  黑手丫頭接過后,福了一福,清了清嗓音,看了一眼她爺爺,花甲老爺于是換了曲子,于是鏗鏘之聲驟起。

  黑瘦丫頭起聲。

  這一次依然是姜夔的曲子《凄涼犯》,但詞卻不是。

  黃昏聽不懂曲,音樂細胞不夠,且《凄涼犯》又不出名。

  但他聽得懂詞,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不止是他,酒樓里其他仕途老爺們也聽出了不對勁,彼此之間面面相覷,有些膽小的甚至立即結賬走人,不沾染這一攤渾水。

  黑瘦丫頭的唱詞中,竟然在影射當今大皇子。

  不止如此。

  詞句之中,竟然生拉硬湊,把張定邊也攪和了進去,言辭一轉,說張定邊有后人名張秀芬,假名紅橋藏京畿……

  很生硬的詞句。

  當黑瘦丫頭唱出最后一句“自作孽、猶犯天顏,終凄涼”時,傻子也聽出來了,這對爺孫出現在這里,是有人故意安排。

  這首《凄涼犯》曲是好曲,但詞卻生搬硬造,押韻平仄都不對。

  純粹是為了湊內容。

  言辭隱約,讓人有很大的揣摩余地。

  總結起來就一件事:大皇子勾結外臣,私藏張定邊后人張紅橋。

  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酒樓里大多是仕途中人,知曉當下朝堂雙王爭儲的事情,一聽這架勢,感情是二皇子殿下出手了,先在民間造勢,給大皇子栽個大帽子戴戴。

  黃昏聽到這里也是無奈。

  得,事情來了。

  朱高燧動手了。

  這事肯定不是朱高煦的人干的,張紅橋被搶后就出了這事,幕后主使昭然若揭。

  倒要看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

  給于彥良拿了一顆銀子,“去打賞給他們,順便說一下,是我黃昏打賞的。”

  朱高熾勾結外臣私藏張定邊后人?

  不就是我么。

  于彥良下去之后,大聲道:“這是南鎮撫司黃指揮打賞給你們的,喜歡你們唱的這首《凄涼犯》,再唱一次。”

  回來后,不解問道:“怎么不封口,反而讓他們再唱?”

  黃昏笑道:“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就要告訴在場的其他官老爺,我黃昏做事光明磊落,不怕別有用心的人潑污。”

  本來打算飯后去工部、禮部和兵部,看來要耽誤一會兒。

  倒要看看,北鎮撫司的人會不會來。

  這是京畿,如果連這事都無法掌控,北鎮撫司也就只能吃干飯了,不過這事既然是朱高燧的手筆,北鎮撫司這幾天應該會聾。

  想了想,“你去其他酒樓看看,如果也有賣唱的人唱這個什么……”

  于彥良立即道:“《凄涼犯》。”

  黃昏干笑道:“對,如果其他酒樓也有人唱這首《凄涼犯》的話,你立即去通知賽哈智,叫他帶幾個緹騎過來,將他們帶回南鎮撫司。”

  于彥良立即去了。

  黃昏等了許久,酒樓客人幾乎散盡,也沒有人來,那對爺孫要收拾走人,黃昏才緩緩下樓,拍了拍腰間繡春刀,笑瞇瞇的,“兩位,跟我走一下?”

  北鎮撫司不來,我南鎮撫司來!

  那對爺孫嚇了個夠嗆。

  恰好賽哈智來了,進門之后,黑著臉,對門外揮手,“全部帶回去。”

  等緹騎將爺孫倆帶走,賽哈智才憂心的道:“皇城附近其他酒樓都有賣唱人,你說巧不巧,全部唱的《凄涼犯》,更巧的是,北鎮撫司今天聾了。”

  黃昏笑著拍了拍賽哈智,“沒關系,全部帶回去,總能問出點什么,怕就怕,這首曲子現在已經傳遍了應天。”

  估計昨天就開始醞釀了。

  這事如果被坐實的話,后果很嚴重,朱棣知道了就會想,黃昏你想搞什么,為什么要把張定邊的后人藏起來。

  說不定派人一番深挖,這個張紅橋不是張定邊后人,而是陳友諒的后人。

  很有可能!

  朱高燧完全可以從中做手腳,反正沒人知道張紅橋的真實身份,有朱高煦在福建配合,還真能憑空捏造一個陳友諒的后人出來。

  天子多疑。

  加上之前有勾結明教高層唐青山的前例在,朱棣這一次很可能會深信不疑。

  到時候自己就得背個勾結叛賊的罪名。

  必死無疑。

  而以朱高熾的身份地位,陳友諒的后人對他沒用,所以他不會因此獲罪,但朱高燧會想法設法栽贓,說朱高熾籠絡叛賊,是為了利用他們的力量在民間搞事情,以在爭儲一事上有更大的操作空間。

  貌似《大明風華》里,朱高煦玩過這一手。

  門外,忽然傳來聲音。

  “喲,南鎮撫司好長的手,什么時候我北鎮撫司的事情,輪到南鎮撫司來插手了,都給我把犯人放下,否則休怪我等繡春刀無情!”

  很霸氣。

  黃昏和賽哈智面面相覷。

  來了。

  北鎮撫司來了。

  來了。

  北鎮撫司和南鎮撫司之間,撕破臉皮的第一次交鋒來了!

  黃昏忽然有點興奮。

  低笑一聲,“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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