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使團回應天沿途的事情,乏善可陳。
連本來享受著“出軌”快意的黃昏大官人也沒了這種待遇——過了廣西后,已無危險,是以烏爾莎沒再貼身護衛。
何況還有徐輝祖三人在,大明境內安全的很。
于彥良和許吟兩人進入大明國界后,沒有絲毫停留,帶了黃昏的密信,就直奔順天而去。
應天,春節已過,萬物復蘇。
代替朱高熾兼國理政的朱高燧接見過安南那邊快馬加急送過來的使團名冊后,有點蒙圈,什么意思,安南要派使團來大明回一封國書?
用的是“回”字。
這豈非說明大明使團送了封國書到安南?
朱高燧心里明鏡著,這一次出使安南,只有一封父皇的手詔,哪來的國書?
出大事了!
連國書都敢偽造,使團之中,也就黃昏有這個賊膽。
朱高熾表面不動聲色,著令禮部尚書李志剛那邊,找一個和安南使團使臣地位相當的禮部官員準備迎接使團事宜,并讓光祿寺和鴻臚寺那邊配合禮部。
光祿寺負責酒席之事,鴻臚寺負責禮儀方面,都需要配合禮部,看禮部那邊最后要求以什么規格接見安南使團。
最主要還是看安南使臣的地位。
叮囑完這些事,朱高燧沉思片刻,覺得這是弄死黃昏的良機,不僅如此,整個使團的人都得跟著完蛋,偽造國書,這是何等的大罪!
根本不需要自己推波助瀾,父皇就會砍了黃昏和徐輝祖等人的人頭。
于是朱高燧原原本本的寫了封章折送遞順天。
在著人送章折的時候,朱高燧又叮囑負責的官吏,說春節萬物復蘇,但北方多雨雪,需要謹慎保護章折,不要損毀了,慢一點也無所謂。
那位官員哪會懂不起。
三殿下隱晦的意思,是讓這一次送章折的慢一點,越慢越好。
辦了這些事,朱高燧離開乾清殿,出了大內直奔一座郡王府。
朱高煦的郡王府。
因為被鎖在福建大半年,遠離爭儲的核心圈子,又因為說書人說海戰之中朱文圭沒死,朱高煦被父皇朱棣敲打了一番,讓這位殿下心里著急。
春節借著想念母后的借口,回到應天后就不想走了。
各種理由懶在王府。
不上朝,也不出門辦事,只是把面子功夫做好:既然是想念母后,那隔三岔四還是得去坤寧宮給徐皇后請安。
是以永樂三年的應天很有些詭異。
朱高燧兼國,朱高煦基本等同于圈禁,朱高熾被逼著跑到順天去“養病”,順便在朱棣面前有事沒事的叫喚一聲,示意我才是老大,老頭子你要明白個道理,咱中華數千年的君王,立儲立長。
當然,朱高熾現在明白他最強的優勢:皇孫。
是以到了順天,朱高熾只要是去見朱棣,都會把朱瞻基帶在身邊,別說,效果極好,因為最喜愛的皇孫在側,朱棣也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罵朱高熾。
一家人倒也是其樂融融。
朱高熾的王妃張氏也挺忙碌,父皇在順天多日,母后在應天,因為朱棣是征討韃靼來的順天,是以并沒有帶妃子。
但總不能讓父皇整日里沒個人女子陪吧。
大家都懂的。
于是在朱高熾的暗示下,行部兩位尚書的提議下,朱高熾王妃張氏的張羅下,在順天辦了個小小的選秀,從周圍州縣選了些身份家世不錯的良家閨女,送到父皇那邊,封了幾個美人……
也就是讓父皇不孤單而已。
若是沒有特別出彩的美人,她們基本上也就止步于此了。
日子倒也咸淡。
朱高熾的身體雖然好轉了,但并沒有回應天去從朱高燧手中把兼國理政權利搶回來的意思,朱棣倒是在準備要回一趟應天。
畢竟鄭和下西洋的事情快要準備妥當了。
因為開春后,瓦剌、韃靼和兀良哈存在著南下搶糧搶人的可能,加上朱棣確實不太想回應天,因此朱棣的計劃是回應天,等鄭和下了西洋,他在入冬之前還要返回順天。
這是永樂三年最高核心圈子的變化。
應天朝堂,則更詭異一些。
隨著朱高燧兼國理政,讓很多看不清大勢的臣子,以為咱們這位三殿下也有了爭儲的資本,于是紛紛投之以桃,希望朱高燧爭儲成功后會報之以李。
朝堂文臣的立場沒變。
還是支持朱高熾。
畢竟朱高燧也是武將,他要是爭儲成功,文臣的生存和利益空間將被武將壓榨,是以不論朱高燧還是朱高煦,都無法得到文臣的支持。
這就導致朱高燧在兼國理政期間,很多事情被掣肘,難以像朱高熾那般做的盡善完美,于是無數人等著看好戲,連朱高煦也在等著看朱高燧出丑。
武將之中分成了兩撥陣營。
一撥是見風使舵支持朱高燧的,一撥還是以駙馬王寧、淇國公丘福為首,支持朱高煦,這兩撥人現在在應天斗的不亦樂乎。
是以朱高煦在王府中聽聞朱高燧來了,臉色很是難看。
終究是兄弟,還是得見一見的。
雙方在書房落座,待丫鬟捧茶之后,朱高燧使了個眼色,朱高煦揮揮手,示意丫鬟、奴仆全都退下,這才道:“老三你這是作甚,出了什么大事?”
朱高燧笑道:“是出大事了。”
朱高煦自以為是,還以為是他知道的大事,于是不甚在意的道:“不就是安南那邊出現了叛亂,導致我們大明的使團遭到叛兵伏擊,損傷慘重么,安南為了表達歉意,不是已經送來五百顆叛兵頭顱么,想必接下來還會再次派遣使團,送來賠禮。”
今年春節,安南并沒有派使團來朝貢。
朱高燧壓低聲音,“若只是此事,我又何必來見二哥自討沒趣,二哥自從福建過來后,對三弟我可沒什么好臉色,你我兄弟之間,二哥還有什么不放心呢,我當初之所以那么做,也是為了幫助二哥打擊老大,只不過沒想到老大狡猾如狐貍,竟然依樣畫葫蘆把二哥也牽扯了進去,其后更是假意裝病,把我推到兼國理政的位置上去,以此分裂你我二人的兄弟之情,二哥若是不信,我現在就上章折去順天,請求父皇降旨,讓二哥來兼國理政。”
朱高煦不徐不緩,端起茶杯,斜乜一眼,皮笑肉不笑,“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