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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可為圣人乎?

  朱棣大為震動。

  為什么?

  太子明明是因為黃昏在鹽官鎮的布局才成為太子,不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太子都應該是最感激黃昏的那個人。

  而且太子也應該明白,黃昏雖然沒有主動和他走得很近,但絕對是支持他的。

  黃昏的支持,應該是不計回報。

  但你朱高熾是讀書人啊,不要把別人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別人改變了你的人生,那你就應該滴水之恩涌泉以報。

  然而太子沒有。

  也許有。

  但在這件事上沒有!

  太子將他自己的個人感情和道德拋在一邊,選擇了進諫。

  他難道不怕這件事傳出去,會寒涼擁護者的人心嗎?

  朱棣感觸萬千。

  不論高賢寧出任交趾布政使一事最后結局到底如何,他至少在此刻,認可了太子,也認為這樣的太子,當得起他想要的繼位者形象。

  就算這件事最后被揭露出是太子和黃昏的聯手布局,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就沖太子先前那一番誠摯的肺腑之言,朱棣也認了。

  太子有此心,自然最好。

  繼位者嘛,你總要給他犯錯的機會,讓他在犯錯中不斷成長,直到如自己這般,成為頂天立地的君王靖難之戰,自己也犯過錯。

  犯錯不可怕,可怕的犯錯后不自省。

  想到這朱棣忽然心生一計。

  高賢寧用定了!

  就算交趾是黃昏的最后退路,我朱棣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再是他的退路,而老大今日來反對,一則是擔憂黃昏坐大影響家國,二則是在自己面前劃清和黃昏的界限。

  事情說開了就好。

  在朱棣心中,只要太子今后不犯大錯,這東宮他大可住得。

  不過朱棣明顯自以為是了。

  殊不知人言可畏。

  何況還有漢王和趙王兩個攪屎棍。

  起身,從書桌后走到朱高熾前面,彎腰扶起大汗淋漓顫顫巍巍的太子,真情流露的說了句:“汝之苦心,朕悉之。”

  太子第一次被朱棣親手扶起。

  臉色漲紅。

  眸子紅了,然后鼻頭發酸。

  欲言。

  被朱棣揮斷,朱棣回到椅子上坐下,輕聲道:“高賢寧出任交趾布政使一事不容更改,朕有朕的考量,因為朕真的很想看看,在黃昏的輔佐下,大明這片江山會發生何等天翻地覆的變化,遠的不說,但說近的,太子你沒發現,近來京畿的黑夜,已經不是那么漆黑了嗎?”

  很亮。

  若是夜幕初臨走在權貴富賈云集的街頭,你發現大大小小的府邸都亮若白晝,甚至連大門前也安裝了光明神器!

  大明京畿,已有盛唐貞觀的長安之歌。

  看見太子還欲再說。

  朱棣知道他還是不放心黃昏的坐大和不斷的落子,笑道:“無妨,太子你且記住,朕要打安南,那便打了,朕還要打漠北,為你和朕的孫兒等后人,至少謀求一個百年太平,黃昏沒出現之前,朕登基之后,想的要打得漠北五十年內無力南下,但是現在,朕的打算,最好的一面,漠北如安南一樣,納入大明疆域,最差,也要閹割漠北百年之久!”

  說這話的時候,朱棣神采飛揚,宛若仙人。

  朱高熾也還是個年輕人。

  看著意氣風華的父皇,這一刻他不是太子,父皇也不是父皇,他只是個兒子,看著眼前的父親,由衷的感到自豪。

  這就是我爹啊。

  朱棣話鋒一轉,自信睥睨,“朕有此雄心,敢用黃昏,豈會不防著他,你且放心罷,將來等你榮登大寶之前,朕會讓黃昏陪朕一起,或者朕會讓他成為你豎立帝威的棋子。”

  想了想,又道:“當然,這是說黃昏有野心的情況下,朕和他必有一戰,但如果黃昏真是一心為大明,為我朱家天下,那么朕就讓他當一個千古寵臣又如何,就讓權傾朝野三朝又如何,所以太子,你要努力,朕不求你超過朕,但至少不要輸得太多。”

  要不然壓不住黃昏。

  一旦壓不住,黃昏的欲望就會無限滋生,而如果出現這種狀況,我朱棣只有流著淚讓黃昏陪朕去黃泉路上走一遭。

  別怪我朱棣自私,我真做不到劉玄德那樣。

  朱高熾只得應諾。

  朱棣揮揮手,“此事不用再議了,你也回去告訴支持你的那些臣們,少給朕找麻煩,老二和老三那邊,朕會敲他們。”

  這是趕人了。

  朱高熾長嘆一聲,“但愿黃昏也能明白父皇的苦心。”

  朱棣笑了,“他明白,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黃昏要是不明白,他就不會明知道自己在猜疑他,還敢推薦高賢寧,黃昏這是在自證,證明他沒有對皇權的欲望和覬覦。

  他是相信自己不會是庸君,而在另一方面,黃昏也是在相信大明未來的天子,雖然只是一個布政使的任職,但在這件事中的交鋒,牽扯到的卻是很多年后的事情。

  不得不說,黃昏有遠見。

  所以說在自己百年之前帶走黃昏的這件事上,朱棣已經沒有那么堅定了,他現在有些相信,哪怕是自己走了,黃昏依然會輔佐太子繼續讓大明走在更加光明的路上。

  看著太子的背影。

  朱棣長長的嘆了口氣,想起那個快要及冠的青年,呢喃著說了一句,“此子可為圣人乎?”

  大概可的。

  此圣人非天子這種圣人,也非孔圣人那樣的圣人,是功德之圣人!

  朱棣忽然露出一個捉狹的笑意。

  起身,在房間里找了一會,沒發現有什么好玩意兒,索性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又從墻上取下一幅畫,招手對殿外候著的狗兒道:“狗兒,你去一趟黃府。”

  狗兒何等聰慧,立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走之前先叮囑了一位內侍:“去去去,趕緊去內務庫給陛下取一塊玉佩來,再找幾幅好看的字畫,請陛下裁決后懸掛在原來位置上。”

  說完匆忙而去。

  朱棣頷首,狗兒這方面做得確實好,所以他是真不想把狗兒放出去。

  天子立巔峰,孤寒。

  身邊總得有個陪著聊天的人,又不可能隨時隨地都陪著皇后,所以狗兒就成了那個人,唯一遺憾的是,狗兒為何就這么親近黃昏呢?

  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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