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捏干盯著黃昏,微微蹙起眉頭,“所以,您今天來只是為了告訴我,我接下來的處境會有多危險,看我是否有反意么?”
黃昏看了看身邊的翻譯士卒,想了想,道:“根據諜報,阿魯臺身邊有個謀士,叫吳笙游,當初陛下追殺你父親阿魯臺,并沒有看見此人,他現在何處。”
失捏干苦笑,“就在這里。”
黃昏點點頭,繼續道:“去把他叫來。”
然后示意身旁負責翻譯的小吏道:“你且去和神機營的將士們喝兩杯熱酒,休憩一下,對了,我記得你之前是在應天行部當值,可曾和行部的人一起參與到投資華為房產的事情?”
那小吏笑道:“是的黃僉事,不過投資華為房產一事,還沒見著分紅,好些人忍不住了,在叫嚷著退錢吶。”
黃昏理所當然的道:“急什么,華為房產那邊要盈利,再怎么的也得今年秋,坊子的修建需要時間,出售也需要時間,等回到漠北總府,給你那些同僚寫封信告訴他們,就說我說的,今年年秋是分紅的日子,但要大肆賺錢,得等明年,要知道這一兩年我在關外投資了太多錢,而這個投入是不賺錢的,也希望大家能理解,以家國為重。”
關外修官道,國家出錢,但華為房產下的建筑工程商行,其實也在虧本賺吆喝。
兩座布政司和漠北總府興建城鎮的操作,也基本上是投入沒有產出——把房子賣給牧民?
那你真的想多了。
而順天紫禁城修了快十年,基本上可以入住辦公。
等把韃靼的事情處理完,回到應天就建策朱棣遷都順天,到時候華為房產修建的坊子和別墅區,將會被一搶而空。
那小吏起身,“行,那下官告退。”
吳笙游還沒到,失捏干和黃昏兩人語言不通,也便沒話可說,是以都悶著頭喝酒,等了約莫兩刻,帳簾掀開,一道身影帶著冷風進來,向兩人見禮。
黃昏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讀書人打扮的大明“叛徒”,微微笑著回禮。
吳笙游落座之后,用大明官話對黃昏道:“若是下官沒有猜錯,黃顧問此來草原深處,是想拉攏順平王殿下,讓這韃靼的江山,半屬于您罷?”
吳笙游在失捏干的王帳下任職,如今也算大明官員,當然,薪俸還是失捏干支付,是以自稱下官,合乎禮制。
黃昏訝然,樂了,“何以見得?”
吳笙游笑道:“別的不說,只說黃顧問的時代商行在關外的這種種只見投入不見收益的種種手筆,若說是為家國大義,下官別無他話,但人誰無私心,若真只為家國故,為何交趾那邊不見此等手筆。”
黃昏笑了,“話不是如此清淡細說,家國大義,國在家前,我之付出,只為大明千秋國祚,亦為中華神州數百年后的氣運。”
吳笙游呵呵一笑,“黃顧問這話,你自己信么?”
黃昏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的道:“皆為肺腑言。”
吳笙游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不知道黃顧問需要順平我殿下做什么?”
黃昏盯著他,“你怎么不問問我需要你做什么?”
吳笙游愣住,“你今天主要是來找下官?”
黃昏搖頭,“找失捏干,也找你,最主要的是找一個聽話的人。”
吳笙游沉默了一陣,旋即抬頭,緩緩的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黃顧問似乎應該先做另外一件事,才能走下一步棋。”
黃昏緩緩喝了口馬奶酒,“洗耳以聞。”
吳笙游道:“如果黃指揮想做那封疆裂土者,就要牢牢掌控漠北,失捏干和馬兒哈咱等人已不足為懼,因為你王帳面前劍斬可汗本雅失里時,已經踏碎了韃靼的脊梁,但是問題不在于這邊,而在于漠北總府,現在漠北總府府事黃觀是你叔父沒錯,可這位千古大三元的狀元豈會容忍黃顧問的狼子野——壯志,這且不提,最重要的在于,如今在漠北總府章兵的是丘福、鄭亨、張輔,他們可都是永樂陛下的心腹,所以你要走的第一步棋,不應該是讓徐輝祖重返漠北總府么?”
黃昏坐直了身軀。
他默然的盯著眼前這個大明“叛徒”,眼神如刀。
吳笙游直視回看。
毫無畏懼。
許久,黃昏才道:“高手在民間,古之人誠不欺我。”
吳笙游笑著搖頭,“并非什么高手在民間,我敢說看出你野心的人,不僅有我這個落魄到韃靼的讀書人,大明必然還有一個人看了出來。”
黃昏不用問就知道他的說是誰。
姚廣孝。
不可能是朱棣,如果是朱棣,這位永樂大帝根本不會讓自己染指漠北。
壓低聲音,“所以你先給我來個下馬威,是想從我這里得到更多的籌碼,或者說拿到更多的條件罷,且說說看,究竟要允諾你什么,你才愿意幫我說服失捏干。”
吳笙游呵呵一樂,“黃顧問言重了,說服失捏干,您也可以的。”
黃昏笑瞇瞇的,“你是聰明人。”
我自然可以說服失捏干。
但我不能說,說了就落人把柄,而這個事情由你吳笙游來說最合適,就算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朱棣要就漠北的事情來收拾自己,他也找不到把柄。
吳笙游沉默了許久,問道:“我就想問一句,韃靼這一片區域,您和陛下想打造成什么樣子?”
黃昏想都不想,“草原明珠。”
旋即解釋道:“按照我的規劃,兩座布政司所在的位置,會建立成一南一北的兩座關城,但這片區域的經濟重鎮,還是在捕魚兒海漠北總府所在的位置,那里會起一座大城,將來它的規模不說媲美關內的南北京,至少也要媲美揚州杭州之流。”
吳笙游笑了,不信的道:“其他的就不說,沒有漕運,就靠人力來運輸物資,這三座城池沒個百年別想建立起來。”
黃昏也笑了,自信的道:“其他的不說,這三座城市的建立,不需要漕運,也不需要人力,你難道沒發現,當下修建的官道上,都有四根鐵軌?”
吳笙游一想確實如此。
也沒問那四根軌道是干什么的,自從大明征服韃靼之后,他聽說過太多關于黃昏的事情,知道這位大才總有曠古爍今的手筆,那四根軌道必有神異。
沉默許久,起身,彎腰做揖,“若下官能為漠北總府府事,下官在此承諾,至少失捏干這邊沒有問題,黃顧問,韃靼的秀麗江山,你將主宰一半!”
韃靼江山,我主一半?!
甚好!
但要的又豈是這韃靼的一半,是整個韃靼,乃至于其后將被大明納入疆域的兀良哈和瓦剌——是整個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