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顯然沒有這么放棄，“記得我年少時候，讀過的古詩詞很多，最讓我記憶深刻的，不外乎那么幾首，有柳永柳三變的，有蘇軾蘇東坡的，有李白杜甫，還有岑參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但其實我內心比較震撼的，還有辛幼安的‘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也有陸游的‘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老靳，這些詩句在說什么，在說時不待我，人生就這么短短幾十年，咱們現在不趁著有精氣神做些事，老了，銳氣沒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干不成了！”
稱呼又變了，從靳侯爺到老靳。
顯得關系更親近。
靳榮一臉無奈，“我沒你讀過那么多書，不過你說這些都是耳熟能詳膾炙人口的千古名篇，黃口小兒也知道，我豈會不知，只是咱們還是得面對現實，現在這狀況，打金帳汗國的兵力有，咱們也可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甚至不像那岳武穆，讓圣旨也召咱們不會，但問題在于，后勤沒法保障，就算幾萬大軍能穿過天山山脈，去往金帳汗國，可后面的后勤是絕對不可能跟那么遠的！”
后勤糧草不是說的那么簡單。
你運送幾萬人的糧草，需要大量的人手吧？
而這大量的人手，在運送的路上也要吃要喝，這就意味著你運送五萬人的糧草，至少需要準備七萬人的分量。
就以絲綢之路的容量，幾乎不可能做到。
一個是道路不允許。
一個是時間跟不上。
所以當年帖木兒要越過蔥嶺來打大明的時候，永樂陛下一點都不急，只是命令陜西和關系七衛這邊的邊軍動員起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以逸待勞，就算敵軍再牛，翻過蔥嶺后也沒多少戰力了。
何況他們的糧草很可能跟不上。
也萬幸帖木兒死在了路上，要不然只會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戰事——帖木兒的大軍根本不可能有一絲的勝算。
現在換成大明去打金帳汗國，如果是從亦力把里這邊出兵，恐怕是和帖木兒一樣的結局。
黃昏這些年沒少在軍伍里混，多多少少成長了一些，知道后勤問題不應該想得那么簡單，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想了想，對靳榮道：“你知道咱們南伐中南半大的時候，是怎么打下吳哥王朝的么？”
靳榮笑了。
這誰不知？
道：“不是先讓雄霸回吳哥地境，用民間起義牽扯吳哥的兵力，然后集中兵力，先打了瀾滄、占城和大城之后，最后再打的被雄霸鬧得元氣大傷的吳哥么？”
這事誰都知道。
黃昏道：“其實當年有個隱情你大概不知道，如果咱們大明不出兵，就讓雄霸在吳哥鬧下去，要不了幾年，吳哥就會變天，雄霸會成為吳哥之主。”
靳榮嗯了聲，“這人確實有這個能力。”
黃昏一臉腹黑，“所以，其實咱們打金帳汗國，沒必要大兵壓境，如果說咱們征討瓦剌和亦力把里，是兵力優勢下用的重錘，那么打金帳汗國，咱們就可以用一柄陰險的匕首，直接給敵人心臟來一下，你覺得如何？”
靳榮略有不解，“這就不需要解決糧草問題？”
黃昏點頭，“當然還是需要，比如咱們這柄匕首在進入金帳汗國之前，沿途肯定需要大批的糧草支援，同時，在進入金帳汗國之后，也需要大量的彈藥補充，但也就這樣了，只需要補充彈藥，糧草的問題，在他們進入金帳汗國之后，自己解決。”
此話一出，靳榮大驚失色，“這可是兵家大忌！”
黃昏的想法，靳榮已經明白了，一個詞：以戰養戰。
這說起來沒啥。
其實最為帥兵者所忌，因為你到了異國他鄉，以戰養戰的話，勢必要掠奪本地百姓的糧草，而這基本上會激起敵人同仇敵愾的情緒，如果一旦打不贏，那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
黃昏笑瞇瞇的，“不，如果說以前這是兵家大忌，那么現在就不是了，老靳，相信我，戰爭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傳統的想法已經過時了，我最近想了很久，覺得此事可行，就是以戰養戰這個戰略手段的后遺癥，我也想了彌補手段。”
靳榮不相信，“我不覺得有什么東西能彌補，何況你忽略了一個事情，金帳汗國雖然幅員遼闊，猶在亦力把里之上，但大多還是游牧，沒有那么多的糧草來供咱們的大軍劫掠……嗯，借用。”
黃昏呵呵賊笑，“夠吃就行。”
又道：“這事吧，我尋思著，咱們不能太囂張，所以我不打算用西征軍，而是另用一股兵力，等打下金帳汗國大面積的領地之后，再由大明邊軍過去接手。”
這話有點不容置疑了。
靳榮不解，“不用西征軍，用什么？太孫在瓦剌的那點兵力？可瓦剌那邊現在還有小股馬哈木的殘余勢力在游蕩，太孫尚且自顧不及。”
黃昏笑道：“山人自有妙計，此事我已經決定了，今日請你過來，不是為了其他事情，是為了來個聲東擊西，咱們西征軍要佯攻金帳汗國，吸引金帳汗國國內的注意力，為我帶著那柄匕首制造進入金帳汗國的機會，以及戰略空間。”
靳榮唯有嘆氣，“你知道你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么？”
這是要是辦好了還行。
辦砸了？
陛下就算能不追究，國內群臣的口水也能把你黃昏淹死。
黃昏大笑起來。
起身，走到營帳外看著外面，“人活七十古來稀，老靳，我已經三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年，而我心目中的藍圖，其實僅僅才起了一個頭，我必須抓緊時間，要不然等以后，我被繁冗的仕途爭斗纏身的時候，這些事情就真的辦不成了。”
靳榮愣了下，看著黃昏的背影，眼神復雜，許久才問道：“看你這架勢，是準備讓西征軍做出穿過天山的架勢，并讓金帳汗國的細作知曉，然后你會率領一股兵力，如一柄匕首插入金帳汗國的土地，而你選擇刺穿金帳汗國的位置，是從瓦剌那邊？”
黃昏點頭，回首道：“然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