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銘搖頭苦笑,看得出來他講話已經很費勁了,蕭開忙喂了他一口熱茶,夏銘咳嗽了幾聲才費力地說:“通明只可暫代一時,卻不能做幽州軍之主,畢竟手下余人不服,尤其是倪爾春與荀布二人,他們當初與通明兄一般,然通明兄被朝廷封為明王,而他二人皆無封號,導致他們與通明兄暗生嫌隙。若非我病入塌中,他二人定然不服。當初正是通明兄執意救你出龍都,由你主持幽州大局,他絕不會對你心生不滿,老蕭,你大可放心去干,只要別苦了老兄弟就行。”
蕭開苦笑:“如何當初好好的兄弟,而今為了些許利益與名號,如此相爭啊。”
夏銘無奈:“老蕭,幽州諸將狂傲慣了,非你不得統領,我膝下無子,若是忘了,這幽州必然紛亂。幽州基業將毀于一旦啊。”
蕭開沉吟片刻道:“你也認為,天下大勢必可避免,群雄爭霸的亂世來臨了嗎?”
夏銘道:“以前我們不過是王爺手下的將軍,考慮的不過是如何作戰,如何消滅敵人。可如今我們各個位高權重,不但手下一群大頭兵,還有依附于我們的文人,還有百姓。老蕭,我們不能只考慮打仗了,我們更要考慮未來了。曹禮取司州的時候,我便發現,日后可能我們會與曹禮……唉!”
蕭開道:“同樣的話,曹禮也與我講過,我只是仍就不能相信,怎么好端端的漢臣,忽然之間就變成了軍閥了呢?”
夏銘道:“此乃大勢所趨。”
蕭開問:“那曹禮,未來可代漢否?”
夏銘再一次咳嗽了好一會兒,才說:“曹禮此人,可共苦不可同甘,日后他若代漢主天下,老兄弟們一定沒好日子。”
“你又如何得知?”
夏銘低聲道:“他日河間郡王與我講過,曹禮絕不可為主,否則老兄弟們將被屠戮殆盡,以絕后患。”
蕭開聽罷,堅定了信心。
不久,張通明領軍返回幽州府,見到蕭開后自然又是一陣唏噓,夏銘提出由蕭開領導幽州,張通明大手一揮笑道:“正合我意,我還是喜歡領軍作戰,統帥龍衛更加適合。如今關外靺鞨人越加不安,我擔心他們會趁機再次南下生事,要早早去做一些準備。”
蕭開一把抓住張通明的手,說道:“通明兄,此番讓權與我,我定不負兄所托。”
張通明大笑:“我若是不信你,又怎能將北地大權交到你的手中啊。”
蕭開在幽州重整旗鼓,整頓聯合勢力,因其在江州統領過天下兵馬,于是各地軍馬與武裝紛紛來投,一時之間幽州軍得到極大擴充。
但幽州軍并沒有著急擴大武裝數量,而是挑選軍士重新整頓軍隊,讓一些老弱回鄉種田,只留下青壯,又將一些不適合領軍作戰的武將安置在各地擔任縣城捕頭與捕快,軍隊風氣為之一振,幽州軍實力不斷提升。
此時龍都歐陽宏為了扶持軒轅念勇稱帝,做出了一個更加匪夷所思的舉動,他以永定帝名義冊封蕭開為齊王,冊封胡立為梁王,冊封金盛為陳王,冊封曹禮為鄭王,冊封夏銘為燕王,冊封奚自強為魏王,冊封韓德虎為晉王,冊封呂游為莊王,冊封張通明為明王,頓時,九王冊封震驚天下。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為何皇帝冊封異姓王,畢竟異性最高只能做郡王,哪有異性稱王的道理,而“永定帝”不但封了異姓王,還一下子封了九個——反倒是宰相歐陽宏如今只是一品伯爵,連個郡王爵位都沒有撈到。
天下諸侯自然不知道永定帝已經駕崩,歐陽宏和夏王聯手封鎖消息,扶持了一個傀儡繼續統治天下。但對其不利的消息陸續傳來,呂游率領的狼衛進入雍州之后,遭到慕容輝的雍州軍猛烈反攻。雍州多山地,且雍州山勢較大,往往一座山的面積是琿州數座山面積總和,雍州田地多建在山地丘陵之間,導致以騎兵為主的狼衛行軍困難。
慕容輝雖然身體抱恙,但指揮作戰依舊驍勇,再加上胡立派益州軍支援,呂游大敗而歸,只得逃回代州,并入代州軍。
兩次失敗讓歐陽宏清醒許多,他認識到七虎軍在奪取朝廷大權之后,迅速墮落腐化,尤其是進入到龍都的西北軍士,在龍都整日打架斗毆,強買強賣,出征時推三阻四,立功時搶的頭破血流甚至殺良冒功,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歐陽宏痛定思痛,他大力整頓七虎軍,卻引得韓德虎的不滿,雙方矛盾爆發。韓德虎認為歐陽宏與夏王走得太近,冷落了老兄弟,尤其是官府要職居然全給了夏王的嫡系,而七虎軍兄弟們卻依舊是大頭兵,得了幾個不重要的武官職務,西北七虎軍內部官員們早就對歐陽宏厚待夏王黨羽心生不滿。
如今龍都被圍之后,糧草難以為繼,一些兵士趁機劫掠龍都富戶大族,歐陽宏再次下令徹查并處死七虎軍亂兵,導致以韓德虎為首的軍方選擇與歐陽宏徹底決裂。
隨即,韓德虎率軍撤出龍都,北上奪取了代州,也趁機吞并了呂游的狼衛。他將七虎軍、代州軍、狼衛三支軍隊合并,之后因其被封爵晉王,遂以晉漢軍統稱手下不對,并宣布不再受朝廷軍事指揮。
見到韓德虎拿下了代州,玉門關守將奚自強也不甘寂寞,立即放棄玉門關,率軍奪取并州。并州守軍不愿與玉衛戰斗,很快,并州易主,奚自強將并州軍與玉衛合并為魏軍,并與晉軍遙相呼應。
七虎軍的分裂,導致歐陽宏迅速變成了孤家寡人,夏王在得此消息之后激動萬分,他認為時機成熟了,火速聯絡龍都城內各部準備生事。永定十八年十一月,夏王舉兵殺入皇宮,誅殺了歐陽宏,并取得了朝廷“大權”。歐陽宏死不瞑目,指著夏王說:“他日,爾等必將葬送圣漢三百三十年江山。”夏王令人將歐陽宏剁成肉泥,隨后做成肉丸子分給了歐陽宏家人,歐陽族人堅決不吃,幾乎被夏王屠戮殆盡,僅有數名少年被老仆藏匿,最終逃出生天。
多年以來,夏王隱忍不發,表面上裝作不與任何人爭權,只管幫助皇族,做皇族的守家奴,但作為皇族成員,哪能不想做皇帝。他的侄子都做了皇帝,自己又如何不能做皇帝?
夏王軒轅子尚第一次奪取大權,其心氣甚至超過了歐陽宏,他當即宣布永定帝駕崩的消息,并扶持自己的孫子軒轅念勇稱帝。可軒轅念勇才兩周歲,又豈能登基稱帝,于是夏王便成為了攝政王,總攬全國大權。
圣漢朝廷頒布,永定十九年改為太平元年,意為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國民休養生息之意。雖然意味深遠,希望美好,可惜假太子終究是假太子,成不了真皇帝。
齊王蕭開當即宣布,奉太子軒轅念武為圣漢皇帝,改年號元興,意為中興之治,由元年開始。
圣漢帝國由此分裂為兩個圣漢帝國,因元興帝在幽州稱帝,而幽州位于帝國東側版圖,因此被百姓稱之為東漢,東漢組成以幽州軍為首齊王軍隊,也被眾人稱之為齊漢。而太平帝稱帝于龍都,在在東漢西側,便被百姓稱之為西漢,西漢帝國則僅有龍都一地,實力著實軟弱。
元興元年,軒轅念武與軒轅念勇分別在幽州府和龍都府稱帝,雙方均指責對方為假皇帝,隨即,齊漢當即宣布舉兵討伐西漢偽帝。
此時,鄭王曹禮大軍屯兵于司州藤山關外,曹禮手下文武大將數十人,文官以阮清文為首,武官以賀蘭宗為首,眾人齊聲呼道:“鄭王,入關吧。”
藤山關守將便是賀蘭宗之子賀蘭峰,只要曹禮下令,賀蘭峰必然投降,只要藤山關拿下,龍都如探囊取物。但曹禮考慮甚多,尤其是拿下龍都之后該如何處置太平帝,他對此猶豫不決。
當下有文官幕僚盧俊和李捷出列,道:“王爺,而今天下局勢何其明朗,圣漢衰落,群雄四起,吾等當挾天子以令諸侯,后坐望天下才是。太平帝是否偽帝并不重要,只要大統在我等手中,何愁天下不平。”
這盧俊也是顧雍的學生,當年甚至與蕭開一同出使靺鞨汗國,也算得上是一時豪杰,但盧俊生不逢時,顧雍病故之后,王典對他的學生大家打擊,將其貶為了徐州德慶府司庫郎,負責看守德慶府的糧倉。可天下戰亂,地方糧倉哪來的糧食,盧俊整日和手下幾個糧官打葉子牌逗悶子,直到曹禮占領徐州。
當年蕭開出使靺鞨,曹禮送行,與盧俊也甚為熟悉。當得知曹禮取了徐州之后,盧俊立即拉著自己的朋友李捷投奔了曹禮。這李捷當年也是今科十公子之一,只是此人家中有錢,不喜歡做官,在考中進士之后,李捷便在翰林院做編修,在太學院做一做客串教授。后來眼看著龍都將亂,李捷全家返回徐州德慶府老家避世,巧遇盧俊被發配至此,二人便成為莫逆之交。
盧俊與李捷分析,認為亂世到來,需得尋一明主投靠,與其被動卷入亂世之中,不如主動掌握亂世水流,而曹禮手下武將眾多,卻匱乏文臣,他二人投奔必受重用。果然,曹禮得此二人之后奉為幕僚參軍,而二人也將曹禮視為主公,為其出謀劃策謀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