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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八十二)無奈的空中撞擊

  就在這時,一顆紅色信號彈象閃電一般從樹林邊上升空。這信號彈仿佛在星空下減慢了速度,平緩地彎成了一個弧形,接著放出了耀眼的血紅色光芒,又變成一個閃光的火球,緩緩向地面落下。

  紅色信號彈,這是以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維奇季堅科夫上校為首的友鄰航空兵團第一批九機編隊起飛的信號。

  季堅科夫有點名氣,他是經驗豐富的一級飛行員和精明能干的大隊長。他身材魁梧,動作剛勁有力,容光煥發,他的火紅的青春,活力和熱情好客的性格,特別招人喜愛。瓦西里朱加什維利對上校有幾分羨慕,心想,他應當學他那豪爽的風度和辦事的于練。甚至戴頭盔也學季堅科夫的樣兒,稍微向后腦推一推。

  正當發動機加溫的時候,朱加什維利在這極其漫長的、起飛前的一分鐘,心里總覺得遺憾,他也想飛那種速度更快、裝備機關炮的“雅克1”式殲擊機。但在伏爾加河那邊的兵工廠,沒有選擇的余地。不過,瓦西里心頭的不悅沒有維持多久,“毛驢子”就“毛驢子”吧,這個象豬玀一樣的大嘴巴家伙,只有一挺機槍,但它好駕駛,靈巧。難怪大家都管它叫“雛鷹”哩奇卡洛夫當初駕駛的就是這種飛機。

  還有一件不稱心的事:就是和自己熟悉的航空團分手了。當飛行員們領到新飛機的時候,同時也接到一份命令和航線圖,要飛往莫斯科近郊,到科賓卡機車落,編入莫斯科防空區航空兵第6軍所屬的一個團里……于是,瓦西里朱加什維利上校由一名前線飛行員成為一名“后方飛行員”了。不過,保衛首都,這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撈得上的光榮崗位。

  朱加什維利由于胡思亂想,忘了從頭盔上拔掉插頭,當綠色信號彈升起。開始把飛機滑向起飛線的時候,他頭上的頭盔就象被人往下揪似的。這分散了他幾秒鐘的注意力,使他惱火的是。本來“雅克1”式飛機大隊就是全團殿后的大隊,結果他成了該大隊的“伊16”中隊的最后一名起飛者。

  不過,這不要緊。夜空象是吞噬了飛行大隊。只有留神細看,才會看到前面有一股由發動機噴口噴出的閃動的藍色火苗。

  瓦西里突然覺得心慌。他無法根據地標判定方位,要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夜航啊起飛后,應立即對準奇諾戈爾斯克的航向,這幾乎是朝正北飛行。一想到這里。他的眼睛就盯著儀表盤上羅盤的小球,使飛機沿著所需要的方向飛行。

  還有一件事使他不安,這架殲擊機,除昨天由工廠起飛,中途為了加油兩次降落以外,對他來說還幾乎是陌生的。瓦西里坐在這個新飛機座艙里,如同穿上了一件尚未上身,令人別扭的外衣。他覺得駕駛桿不很順手。發動機的聲音也不怎么協調。在轟隆聲中聽不到一點他所習慣的音響。

  朱加什維利上校在西伯利亞西部墜毀的那架“毛驢子”,那發動機就象他的有血有肉的摯友,他熟悉它的脾氣秉性,它的習慣愛好。瓦西里傾聽著發動機的韻律節奏,就象看透了它的五臟六腑,那些靈巧的金屬元件和儀表相依為命。彼此鼓勵,他好象看到了它孜孜不倦地工作的意義。它是一個有生命的機體。它的一切看來都是那樣出奇的單純、合理,整個飛機好象和他。瓦西里,他這血肉之軀溶為一體,駕駛桿和腳踏板仿佛是他手腳的延長。

  當白天飛行的時候,他心如明鏡,一切都清清楚楚,四周天地遼闊,一望無垠……而現在,他仿佛陷入了茫茫的昏暗之中,如果沒有星光閃爍的話,簡直就分辨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下面是無底的深淵,一看到周圍這靜止的世界,簡直令人膽戰心驚。只有當飛機朝北飛的時候,瓦西里才看到了探照燈照射的光柱。有的光柱象發瘋一般從這邊射向那邊,要么就劃圈,有的光柱在小心翼翼地觸摸天空,似乎想要給那漆黑無底的天空增添一點溫暖,還有的光柱一動不動,宛如頂天立地一般。

瓦西里心里感到不安和焦躁。在探照燈照亮和劃滿橫七豎八的光束的天空中,他看見黑點一樣的己方飛機以中隊編隊向各方飛,并且繼續爬高。為了不脫離大隊,瓦西里加大油門,拉桿爬高。殲擊機聽話地昂起機頭,以至星空好象倒轉過來。當飛機高度表指到5000米的時候,他才拉平飛機,此時已來到照射區近旁,光的亮度越來越強。這時,他立即看到在他的飛機下面,比他低兩公里的高度上,有一群密集的中國轟炸機正向莫斯科方向飛,從上面看,象是被一種不可見的力量提合在一起的黑十字架。難道是整個一個航空大隊么  瓦西里朱加什維利還沒來得及做出決定,就看到機槍發射的一串串金色的火光,射向轟炸機隊形的前方和側翼。就是說,季堅科夫上校的大隊和他所在的大隊已進入戰斗,而他,朱加什維利上校由于忘記及時拔掉通話插頭,孤零零地落在后面“晃悠”……這時己方的殲擊機機身在探照燈光中微微閃亮,這是在進入第二次攻擊……

  瓦西里也咬牙切齒地靠近敵機,讓自己的“毛驢子”做急劇稿動作,攻擊中國轟炸機。

  殲擊機猛烈加速向下滑,瓦西里看到,中國人的轟炸機從下面被照亮,他離敵機越來越近,好象自身也在放射光芒,但是,只能從他開始稿的方向,才能看清前面中國轟炸機的縱剖面,瓦西里從輪廓上認出,這是“kd”式轟炸機(即“快刀”式轟炸機)和“fh”式飛機(“飛火”戰術攻擊機)。

  朱加什維利決定攻擊那架掩護著敵機群左翼的“kd”。這架“kd”可能很快就進入他的機槍瞄準具的光圈內。可是,這是怎么回事呢……緊靠朱加什維利上校的殲擊機的右側,涂著綠漆尖頭的“雅克1”在耀眼的白光中掠過。瓦西里甚至看清了機身上的黑色數字,這是季堅科夫上校的飛機。它的速度是那樣快,瓦西里覺得好象自己的“伊16”不是在開足馬力稿,而簡直是在側身下滑。

  轉瞬之間,季堅科夫的“雅克1”沖到中國轟炸機群中央的上方,向中國機群前方的領隊長機開火。幾十架中國飛機也立即向“雅克1”還擊,機槍子彈曳著長串紅色火光。但是。季堅科夫駕駛的“雅克1”的機關炮和機關槍已經死死“盯住了”中國人的領隊長機……

  瓦西里再也不能觀看這場空中格斗了。中國空中射手的機槍也向他開了火。他的“雛鷹”旁邊掠過道道刺目的紅光,就象前面有一架看不見的飛機,從發動機的噴管里噴出了大量火花。

  接著。瓦西里體驗到了殲擊機飛行員的行動和思想統一起來的那一瞬間。“kd”好象漸漸迫近,變大了,這個張牙舞爪、銀光炯炯的野獸在探照燈光柱里顯得分外的猙獰可怕。

  瓦西里感到,他的飛機象往常一樣。抖了一下,他知道這是本能地,但又是及時地扣動了機槍的扳機。于是他透過瞄準具看到,子彈打中了敵機。但“kd”飛機好象一動不動地仍停留在空中的機群中。突然間它發狂了,向攻擊它的殲擊機噴吐出一串串火舌。

  瓦西里想起來了。“kd”式飛機上有2挺機槍和2門機關炮。這使他抑制住怒火。他使飛機轉了個彎,準備第二次攻擊。當他飛進照射區外的黑暗中,準備再次發動攻擊時,他大吃一驚,幾乎喘不過氣來,“kd”和“fh”機群編隊已經不見了,敵機大編隊由于失掉領隊長機,已經分成喧群和單機。四散脫離了照射區中心。它們用飛機上的武器向在轟炸機中間如同金色的胡蜂一樣穿梭的蘇聯殲擊機猛烈射擊。而蘇聯殲擊機也不知從夜空哪一個黑暗的角落里飛出來,用機槍和機關炮進行射擊。

  瓦西里欣喜若狂,看到一架“kd”和一架“fh”的座艙倒轉向下,肢體正五零四散,開始墜落。瓦西里失了“自己的目標”,就截擊離他最近的一架“kd”。這架飛機做半稿動作,想盡快逃出探照燈照射區。瓦西里知道轟炸機的空中射擊員的位置。他潛到敵機下方,用機槍打它的左發動機。當他見到敵機發動機象利斧下的碎木屑一樣被打得粉碎時。高興得喊了起來。

他又轉了個彎,再向那架“kd”發動攻擊。這架飛機胡亂丟掉了炸彈,企圖用一個發動機逃走。而瓦西里初戰得手,想打掉那臺尚能工作的發動機……“kd”離他越來越近了……瓦西里扣動扳機,飛機因機槍射擊而開始顫抖,突然又啞然無聲了……這又是什么鬼名堂……瓦西里心慌意亂地再次裝填子彈,逼近敵機。這時,“kd”趁勢鉆出了探照燈照射區。瓦西里在夜空中只憑著發動機噴出的火花,依稀看得見那個浮動著的黑點。瓦西里扣動扳機……機槍的扳機響了一下,但沒有射出子彈……他的心涼了,一陣寒顫流過脊背。瓦西里這才明白,子彈打光了,現在他的“毛驢子”對這架“kd”已構不成任何威脅了  “再也沒有子彈了嗎”朱加什維利上校自問,他感到不妙。他想起來了,曾在《紅星報》上過一些報道:在戰爭爆發的當天,利亞布采夫上校在喀山地區,米夏科夫上校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附近,就分別用撞擊的辦法撞毀一架敵轟炸機。還有,就在這里,在莫斯科近郊,戈什科上校曾以他的“雅克1”式飛機的螺旋槳擊毀了一架不可一世的“fh”式飛機。莫羅佐夫上校不僅撞毀了敵機,而且隨后跳傘,保住了性命……

這一切“英雄事跡”風馳電掣般地在他的記憶中閃過,使他的精神為之一振,隨即當機立斷,撞擊“kd”,用自己的“雛鷹”決一雌雄  “kd”的機組人員似乎猜著了蘇軍上校朱加什維利的企圖,此時它已丟掉全部炸彈,一身輕松,開始作平緩稿,逃脫追擊……瓦西里看穿了敵人的詭計。心中暗自咒罵,“伊16”推力小,很難追上這架轟炸機。何況是在夜間,……但他也立即讓自己的“雛鷹”向下稿,并把油門加到最大限度……

  中國轟炸機在夜間稿飛行中,唯一標志是它的噴氣管噴出的火舌。瓦西里朱加什維利此刻最擔心的是看不到這團火苗。這火苗象紅藍相間的頭巾一樣在烈風中飄舞。但畢竟不能無休上的稿。此時,中國飛機已開始上升。瓦西里已提早讓殲擊機停止稿,借著天上的星光,清晰地看到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個黑點,它似乎一動不動地懸在那里。萬幸的是。尾部射擊通信員沒發現“雛鷹”,他在盲目射擊。

  油門已加到最大限度了。看起來,已經不是殲擊機在追逐“kd”,而是轟炸機向“雛鷹”猛撲過來了。已經越來越近了……一切都象惡夢一般……又過了幾秒鐘,委時間劈裂聲壓倒了發動機的轟隆聲。殲擊機的螺旋槳在幾秒鐘之內切掉了“kd”的尾翼,“kd”飛機象撞在一堵石墻上,立即栽了下,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朱加什維利上校覺得。有一種理智無法駕馭的力量。瘋狂地把他從窒息的惡夢中拖了出來。但他立即明白了:“雛鷹”之所以全身顫抖,是因為它的螺旋槳象一個巨大的圓鋸一樣,鋸斷了中國“kd”飛機的水平安定面和垂直安定面。瓦西里的思想感情在一瞬間忘掉了現實,待他恢復知覺,驚訝地看到,他那身負重傷的“伊16”還能繼續做水平飛行。只是由于發動機損傷而使整個機身顫抖的厲害。看不見的螺旋槳仍在旋轉不停,很可能已嚴重變形。在空氣中七扭八至地轉動著。瓦西里仔細傾聽發動機的聲音,憑他有經驗的聽覺。聽得出來它在痛苦喘息,隨時可能停止聲響。

  突然,“雛鷹”座艙的風擋玻璃上流出一股濃重的液體。這是熱水。座艙里充滿了迷蒙的白霧。一股令人作嘔的滑油、燃燒的油漆和汽油的混合氣息噴在朱加什維利的臉上。他的喉嚨立刻就想嘔吐,眼睛疼得噙著淚水。天上的星光仿佛已無影無蹤,天空本身也消失了。

  如果一個飛行員坐在駕駛桿前,失了水平感覺,如果他沒有能力分辨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那就要乞靈于儀表,否則必將機毀人亡。

  瓦西里把臉緊貼在儀表盤上,透過飛行眼鏡盯著不大亮的儀表。他看了看表,估量了一下,汽油還夠用,假如飛機不開始下跌,就還能飛回機場。

  殲擊機仍在不停地顛簸,但能夠繼續飛行,雖然十分吃力,甚至要拚盡全力掌握舵桿。朱加什維利朝正南飛,他突然懷著行將死亡的憂傷想到,找到機場的希望是極其渺茫的。看不到地面上任何一個方位物。有些地方的點點燈火和幾處火光,也絲毫幫不了他的忙。利用地圖尋找地物是不可能的,既看不到任何地物,也看不清地圖。不錯,左側約50公里的地方,天邊有閃光,時隱時現,就象雷電交加的夜空一樣。那是莫斯科……在眾多的探照燈中間,仿佛由于距離遙遠有一座難以看清的巨大鍛工廠,那里紅光燭天,幾千個鍛工在熱氣騰騰之中高舉沉重的鍛錘、落在鐵砧上,捶打著那塊熾熱的、火光四濺的金屬。

  朱加什維利的“伊16”殲擊機既沒有電臺,也沒有任何導航設備。有羅盤也已無濟于事,因為他的飛機在與“kd”飛機搏斗中不知多少次偏離了航向,也不知脫離開軍語稱之為方位的航線有多遠了,他本可以循著這條航線進入照射區。現在,照射區內的燈光正在漫天搜索,發現了一批又一批從不同高度飛向莫斯科的中國轟炸機。

  還有一線希望。需要透過夜暗找到西伯利亞鐵路與莫斯科至明斯克公路的交匯處。由那里即使沒有汽油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在科賓卡機超翔降落。

  他加大了點油門,以盡快下降,忽然想到,明天人們會發現被他撞毀的中國轟炸機殘骸,會贊揚他的功勛,而他,瓦西里很可能已不在人世了……一想到這些,心情十分沉重,想到這種情況完全可能發生,不覺悲從中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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