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夫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心情懊喪,勉強忍住發自內心的反對意見,說:“斯大林同志,前線主官更迭頻繁,于戰事極為不利。”
斯大林轉身面對朱可夫,向前跨近一步,象是想要聽得更清楚些。他目不轉睛地望著總參謀長的臉。
朱可夫繼續說:“來不及熟悉情況的司令員指揮作戰,肯定要吃大敗仗。鐵木辛哥元帥指揮這個方面軍不到四個星期。通過幾次戰役,他已熟悉了部隊,了解所屬部隊的特點。他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心盡力,目前在斯摩棱斯克地區,已經遲滯敵軍前進近一個月。我想,沒有任何人會比他干得更好些。部隊信任鐵木辛哥元帥,而這一點至關重要。我認為,現在解除他的方面軍司令員職務,是不公正、不妥當的。”
斯大林以疑問的目光看了看沉默無言的政治局委員們,他的意思是要他們發言。
加里寧首先說話:“也許未可夫的想法是對的。”
“我也有同感。”莫洛托夫支持加里寧。
斯大林沉默半晌,才費力地點了點頭,說:“好吧,我們大家都同意朱可夫的意見?……”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鐵木辛哥元帥當即返回前線,朱可夫回總參謀部。政治局委員各自離去。
室內只剩下了斯大林一個人,莫名感到煩亂的斯大林不知怎么打開了收音機。
“……今天,在莫斯科的紅場,照常舉行了閱兵式,只是這一次,在已經成為廢墟的紅場,走過的不再是蘇聯紅軍,而是英勇的華夏聯邦國防軍和俄羅斯解放軍的戰士們……”
電臺里的中國播音員正用俄語播放著華軍進入莫斯科舉行閱兵式的消息。
斯大林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恥辱感襲上心頭,已經變得瘦削的臉也因此而扭曲起來。
6月的莫斯科,陽光燦爛,碧空如洗。
楊朔銘隨著蜿蜒的“瞻仰”列寧墓的長長隊伍。緩緩地沿著紅場一側的赭色的花崗巖石階拾級而上。在蒼翠挺拔的樅樹掩映下,墓地兩側樹立著列寧的黑色大理石雕像,都已經破碎不堪。
不光是列寧墓,整個莫斯科都在華軍飛機多日的轟炸下,化成了瓦礫。
進入列寧墓宮的大門。徐徐沿著石階而下。大家都自然地放慢放輕了前進的腳步,仿佛擔心驚擾了那個沉睡的、已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可怕靈魂。楊朔銘懷著復雜的心情繞列寧水晶棺半周,觀看著列寧的尸體。
那個人安詳地平躺在水晶棺中,栩栩如生。他面色顯得臘黃,左手平放在胸前,右手微微抬起。
這就是令全世界布爾什維克神往已久的偉大革命導師嗎?這就是那個叱咤風云、發出攻打冬宮、敲響了克倫斯基臨時政府喪鐘的列寧嗎?這就是那個前額突出,留著翹起的小胡子,身體微微前傾。揮動著有力的手臂發動工農群眾的小個子男人嗎?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瞥,卻又似曾相識,各種復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楊朔銘感到似乎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終于實現了一個永久的夙愿。
是啊,小時候經常聽老師講“卓婭與舒拉的故事”,少年時期也曾孜孜不倦地閱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那》……及至后來學習《國家與革命》、《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共有主義左派幼稚病》……列寧的名字曾令他景仰,列寧的著作伴隨著他走過那個不堪回道的年代……
他怎么會忘記“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呢!此時此刻,他好像聽到了阿芙樂爾號巡洋艦的炮聲。聽到了偉大導師對公民們的生動演講,聽到了潮水般的工農群眾的歡呼聲。這一歷史性的場面,曾經使那個狂熱的年代的人們充滿無限的力量,使人們心潮滾滾、熱血沸騰!
而現在,中國人在回顧那一頁頁看似輝煌的歷史篇章。除了激情,人們似乎又有太多的反思、太多的憂郁、太多的困惑。1917年11月7日阿芙樂爾號巡洋艦的炮聲震驚了世界;1945年6月5日晚,楊朔銘在發表一個簡短的電視演說后,印有鐮刀斧頭的蘇聯國旗從克里姆林宮上空悄然取下。蘇聯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大國的歷史,可以說劃上了一個令人驚訝的句號。這也同樣震驚了世界。
從“一切政權歸蘇維埃”的十月革命到今日莫斯科的陷落,攪動著昔日如火如荼的革命圣地,同時攪動著無數政治家和思想者的敏感神經。莫斯科曾經一度是全世界無產者向往的革命圣地,克里姆林宮的金頂向全世界閃耀著熠熠的光輝,藍絲帶般的莫斯河曾經在多少人的心中汩汩流淌。
中國人已經學會,在牢記歷史的同時,正快步走向未來。
歷史與現實、輝煌與黯淡、復古與時尚、歷史人物的功過是非與歷史進程的現實的強烈反差,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令人費解。雖然革命的靈魂已經蕩然無存,但如果想弄清楚那些歷史的懸念,找到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確是一個苦澀而又非常沉重的話題。當楊朔銘用激情感覺那塊神圣的土地,用多元化的思考觸摸那片廣袤的藝術之鄉時,不禁使他記起一句俄國人的名句:“用理智難以理解俄羅斯”。
俄羅斯確實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俄羅斯人民確實是偉大的人民,他想只有讓俄羅斯人民自己的訴求和實踐去理解吧!懷念是為了防止悲劇重演。人們會用理智和行動告慰偉大導師在天之靈。
此時,位于莫斯科紅場克里姆林宮墻外側的列寧墓的人,都無不為列寧尸體保存完好程度感到驚訝:列寧躺在位于地下3米的憑吊大廳中央,頭顱和雙手露在外面,在燈光的照射下(為了這次參觀活動而剛剛恢復的),列寧雖然臉色灰暗,但仍然顯得栩栩如生,使許多人常常產生這是否真是列寧的懷疑。驚嘆之余,人們對俄羅斯高超的尸體保存技術表示欽佩。
“我們找到了一位在列寧墓工作的科學家,他透露了關于列寧尸體保存過程中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林毓英上將說道。
“噢?”楊朔銘的眉毛微微一揚。“他都透露了些什么?”
“這位科學家名叫伊里亞鮑里索維奇茲巴爾斯基,是參加列寧尸體保存的主要科學家。他的父親就曾從事過列寧尸體保護工作。1943年1月,經父親推薦、蘇聯政府委員會批準,大學尚未畢業的茲巴爾斯基就被安排到列寧墓,專門從事尸體保存工作。”
“1924年1月21日。列寧在莫斯科郊外的戈爾克村去世。23日。列寧尸體便被運到莫斯科市巴維列茨基火車站,并在零下28度的嚴寒中轉到聯邦大廈,安置在圓柱大廳中。列寧逝世當天,蘇共中央和蘇聯政府就收到了來自全國各地1000多封電報。要求永久保存列寧尸體,供人世代瞻仰。26日,蘇維埃會議正式批準了中央執行委員會通過的決議,決定在紅場一側建立列寧墓,永久保存列寧尸體。27日。安葬儀式在紅場舉行,列寧尸體被安置在一處臨時墓地中。”
“由于在常溫下存放時間較長,列寧尸體已出現了一些變化。臉和手出現了黑色斑點和褶皺,嘴唇、眼瞼等處開始出現微小的錯位,皮膚呈土灰色,耳部干癟,整個身體和手部均出現大面積灰綠色尸斑沉著。1月26日,列寧尸體已呈現‘危機狀態’,一些專家認為不立即采取措施。尸體保存計劃就可能泡湯。”
“蘇聯政府專門委員會在對尸體進行檢查后還做出民記錄:‘……鼻頭,主要是下部表面和鼻翼有輕微色素沉著,呈革狀,變薄。上眼瞼下垂,眼球凹陷。眼瞼膚色。特別是下眼瞼呈嚴重土灰色。左眼下眼瞼軟骨邊緣以下變形,眼睛微張。耳輪干化,向內部和前方卷曲。’就在26日當天,專家開始對列寧尸體進行緊急處理。專家先用含有醋酸和過氧化氫的溶液對尸體內腔進行處理。然后用福爾馬林溶液浸泡,使防腐藥劑能夠深入皮膚和骨頭內部。一星期后。尸體再浸入酒精溶液中。列寧尸體經過處理后狀況得到了極大改觀,皮膚的顏色也大大好轉。”
“俄羅斯專家是在列寧墓地下進行這項工作的,當時條件和設備均很簡陋,工作間溫度接近零度。剛開始,工作人員對自己的防腐結果并沒有太大把握,因此,他們晝夜觀察,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尸體。直到腐化得到根本控制,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列寧墓建成后,遂成為全蘇聯的一個圣地,每天都有成千上萬來自全國各地的蘇聯民眾到這里瞻仰。當然,也有許多‘反革命分子’也魚目混珠,夾雜在民眾隊伍中試圖搞破壞活動。”
聽了林毓英略帶揶揄的話,很多人都笑了起來。
“這說明,俄國人還真不都是被洗腦了的。”楊朔銘點頭說道。
“有一次,一名游客在經過瞻仰大廳時,突然沖出群眾隊伍,把一把錘子投向列寧棺柩,錘子擊碎了棺材上的玻璃,砸在列寧胸部。還有游客曾兩次向列寧尸體投擲汽油瓶,一個瓶子打中棺材,并起火燃燒。還有一次,一名參觀者沖到棺材前,用腳揣碎了玻璃,玻璃渣落到尸體臉部,造成損傷,列寧墓被迫關閉幾天,對尸體進行修復。”
“30年代,一位來自集體農莊的名叫尼基金的社員沖進列寧墓,準備向列寧尸體開槍射擊,但被安全保衛人員當場發現,這位社員當場自殺。這起事件后,蘇聯逐漸認識到列寧墓安全保衛的重要性,便把原來的普通玻璃棺材換成了防彈玻璃,列寧墓進口處也設置了安全門。”
“1934年1月,在列寧逝世10周年紀念日時,蘇聯政府還組織專門委員會對列寧尸體保存情況進行了全面檢查,正在大學最后一年級學習的茲巴爾斯基也經父親推薦、委員會批準正式進入列寧墓工作。”
“此次戰爭期間,蘇聯專家對列寧尸體再一次進行了全面加工,極大地提高了尸體防腐程度。專家還選擇了最佳濾光鏡,讓柔和的光線照在暴露在外面的臉部和手上,列寧猶如死而復生。”
“1942年1月,由于包裹尸體的紗布消毒不夠。尸體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霉變,蘇聯專家憑借多年的豐富經驗,及時控制了細菌的擴散,使列寧尸體避免了腐爛。”
“6月29日,蘇聯政府委員會在阿布里科索夫院士領導下再次對尸體防腐狀況進行了全面檢查。結論為:‘列寧的遺體與以往檢查相比處于最佳狀態。在新的棺柩中。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就像正在熟睡一般。’”
“蘇聯最高領導人看到這一鑒定結論非常高興,決定重獎為領袖尸體保存做出巨大貢獻的專家。茲巴爾斯基的父親因此被授予蘇聯社會主義勞動英雄稱號并獲得列寧勛章,茲本人也獲得紅色勞動勛章。”
“就保密性而言,列寧墓不亞于政府的核防設施。列寧的尸體安放在水晶棺內,棺內保持16攝氏度常溫,由中央控制系統的儀器監視,各種指數都非常精確,甚至比醫生要求的還要高。每天中午1時。列寧墓關閉。每逢周一和周五,列寧墓不開放。這是醫護人員作例行檢查的時間。他們打開水晶棺,對尸體進行認真檢查后,給死者的面部涂上特制的藥液,然后再將水晶棺重新封上。此外,他們每隔18個月要對尸體進行一次專門護理。這時,要用專車將尸體從瞻仰廳運到護理室,將其放進一個池子,用專門配制的藥液浸泡一兩個星期。然后。專業人員再重新給列寧換衣、化妝,把尸體安放好,呈‘安睡’狀態。一切整理就緒后,尸體又被送回瞻仰廳。”
“保存尸體是個巨大的科學難題。事實上,列寧死去一個月后尸體便開始迅速腐爛。蘇聯的科學家們一籌莫展。而后,茲巴爾斯基教授用自己的防腐辦法暫時遏制了尸體的腐爛。此次戰分期間,列寧尸體經受了最嚴峻的考驗。1943年底,列寧的尸體又開始腐爛。于是列寧尸體的一條腿和部份左肢被截去并安上人造假肢。去列寧墓參觀的人都發現。列寧象是顯得年輕了。”
“1944年,為了防止被我軍轟炸。斯大林曾下令將列寧的尸體運出莫斯科,當列寧的尸體被從列寧墓搬出后,便又開始腐爛。此時,茲巴爾斯基教授因為得罪了一位高官,已經被送往前線當炮灰了,他的接班人在尸體緊急防腐處理方面經驗不足,于是斯大林同醫務人員商定,將暫時尚未腐爛的頭部同軀干分開。同時決定制作人體模型代替原來的身體。手術進行得相當成功,列寧的軀干則被火化,秘密運回家鄉埋葬。頭部則被安裝到一個人造軀體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參觀者絲毫沒察覺。”
“那就是說,我們現在看到的,其實只是一個頭?而不是一整條臘肉?”楊朔銘聽到這里,明白了過來。
“是的。”林毓英聽到楊朔銘竟然用“臘肉”一詞來形容列寧的尸體,既驚訝又好笑。
“做這么一條臘肉,費用恐怕是很高的吧?”陪同楊朔銘前來的徐元錦元帥也讓楊朔銘的一句“臘肉”給逗笑了。
“據那位茲巴爾斯基教授說,每一年,光尸體的維護費用,就不少于100萬盧布。”林毓英說道。
“得花這么多錢?”徐元錦吃了一驚。
“把錢花在這方面,卻寧可讓老百姓餓死,這就是所謂的布爾什維克革命制度的優越性。”楊朔銘冷笑了一聲,“明明讓人們生活在地獄,卻偏偏能說成是天堂。果然是優越的很啊!”
“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如此而已。”周冠笙嘆息道。
“謊言終究是謊言,真理永遠是真理。”陳乾聲搖了搖頭,說道,“謊言終有被戳穿的一天,如同今日。”
“布爾什維克始之于墳墓,就讓它終之于墳墓吧!”楊朔銘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瀚之打算如何處理這條臘肉?”徐元錦發現氣氛有些沉悶,笑著打趣道。
“炸掉吧。”楊朔銘想了想,說道,“什么也不要留下,全部炸掉。”
“要不把這顆頭留下,拿回去當戰利品展覽也好,到時候開一個‘布爾什維克主義罪惡館’,以昭后人。”陳乾聲建議道。
“不,這個頭,要專門銷毀,灰燼可用來做肥料。也算是他給俄羅斯做的一點有用的貢獻。”楊朔銘搖頭說道,“我再不要這世上出現這樣的臘肉。永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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