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被擊斃的土匪全身上下都被炸得焦黑一片,血肉模糊,但卻鮮有缺胳膊少腿的,他們當中很多人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臉上仍然凝固著難以置信的恐懼表情。
楊朔銘看著這些土匪的死相,卻并不象徐元錦那樣的興奮,他皺了皺眉頭,起身來到了尸體當中,蹲下來仔細地查看了一番,眉頭擰得更緊了。
從這些被炸死的土匪的狀態來看,這些用土辦法造出來的使用土制炸藥的迫擊炮彈的威力,和楊朔銘想象的仍然有差距。
楊朔銘心念微動之下,他的超級電腦眼睛很快便給出了相關的分析數據,證明了楊朔銘的判斷。
對付戰斗力很差的土匪,這些土制迫擊炮堪稱利器,但要是用來對付擁有精良裝備受過訓練的正規軍,無疑還需要更多的改進。
可在這個機械加工設備極其缺乏的偏遠鄉鎮,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造出這樣的炮就已經相當不容易了,想要做進一步改進,一味的光靠土辦法也是不行的。
“最好再弄幾門這樣的炮。”徐元錦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楊朔銘的身邊,他望了望周圍差不多近300具的土匪尸體,“媽的,宰了一個賀黑驢,竟然又招來這么多的土匪。”
楊朔銘看到不遠處的幾名保安隊員正在用長長的梭鏢將一些受了重傷還沒有斷氣的土匪一一捅死,問道:“怎么不留幾個問話?”
“都要死的人了,你就給他們個痛快的吧!囫圇個兒的俘虜抓了有十來個,夠你訊問的了。”徐元錦嘲笑似的看了看楊朔銘,似乎是在笑話他不懂行,“怎么?想要從他們嘴里挖點什么?”
楊朔銘將自己剛才讓人打了埋伏和鎮里出現了縱火匪徒的事告訴了徐元錦,聽了楊朔銘的講述,徐元錦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鎮子上還是有內奸!奶奶的!”徐元錦有些惱火地說道,“老子揪出來是哪一家,非宰了他們不可!”他拉了拉楊朔銘,“走!咱們今天必須把內奸找出來!”
徐元錦拉著楊朔銘來到了關押俘虜的地方,楊朔銘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雙手反綁瑟縮著蹲在地上的土匪,當他看到幾個年輕的甚至可以說稚氣未脫的身影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樣的孩子,現在應該正好是上學的年齡,怎么會加入到了土匪當中?
眼前的孩子讓楊朔銘想起了后世那些因為各種“社會原因”而失學流入社會的問題少年,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嘆息了一聲。
哪怕是以后世物質文明發達之社會,也沒有真正解決好這樣的問題,何況這個時代?
“這幾個小崽子膽子賊小,應該是剛入匪伙的,”一位保安隊員說道,“咱們第一炮打過去落在他們中間,他們幾個就嚇得哇哇直叫,象娘們兒一樣。”他用腳尖踢了一下蹲在前面的年歲比較大的一個,“看到沒?都尿了。”
楊朔銘注意到了對方已經濕了的褲腳,看著他驚恐萬狀的目光,心里隱隱有些同情之意。
徐元錦注意到了楊朔銘那有些異樣的表情,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象是在嘲笑他少見多怪。他開始大聲喝問這些土匪內應是誰。
已經嚇破了膽的俘虜根本沒有給保安隊員刑訊他們的機會,而是有問必答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將他們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楊朔銘和徐元錦這才知道,情況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在上一次雙龍鎮保安隊擊跨亂石山匪幫之后,其余各山頭的匪幫擔心這是官軍大規模圍剿的開始,都有了危機感,為求自保他們竟然結成了聯盟,但后來他們得知雙龍鎮并無官軍大隊駐扎的情況后,離得較近的賽獅嶺山主姚昌奎便動了劫掠雙龍鎮的念頭,在逃躥到賽獅嶺的亂石山余匪頭目賀長禮(賀黑驢的弟弟)的攛掇下,姚昌奎派弟弟姚大發率領匪徒和賀長禮一起偷襲雙龍鎮,并約好了內應,里應外合一起動手。
姚昌奎的力量其實并不足以攻下整個雙龍鎮,他的目標其實就是黃家大院,在從賀長禮的嘴里知道了楊朔銘的事情之后,為了在別的山頭前立威和垂涎黃家的資財以及黃韻芝的美色(從亂石山余匪嘴里得知的消息),他決心在滅了黃家大院的同時,干掉楊朔銘搶走黃韻芝。他打著“給賀大當家的報仇”的名義,從別的山頭借來了幾個“快手”,埋伏在鎮上,在進攻雙龍鎮的同時,專門伏擊楊朔銘。
但讓匪徒們沒有想到的是,雙龍鎮的防御竟然十分嚴密,保安隊很快便趕到了戰場,而且帶來的炮竟然如此厲害(此前他們從內應那里也聽到過相關消息,但并沒有當一回事),他們連鎮口都沒有進去,就被打得死的死,傷的傷,折損了大半人馬,最后只能屁滾尿流的逃走。
在徐元錦的訊問下,土匪們供出了在鎮上收買的內應,即德鴻順店鋪的掌柜尹德鴻。尹德鴻以前就曾經和多個山頭的匪幫有勾結,雙龍鎮及所屬永寧縣城的商鋪去省城辦貨時,他就多次給姚昌奎匪幫通風報信,致使過往的貨車商隊數度被劫。而且在他的德鴻順店鋪里設有專門的地窖,為匪徒們窩藏部分贓物。這一次偽裝成保安隊員襲擊楊朔銘的匪徒一開始就是隱藏在他家里的,而那些縱火匪徒也是在德鴻順潛伏下來的。
得知了詳情的徐元錦火冒三丈地帶著人馬去抄德鴻順了,楊朔銘沒有和他一同回去,他在檢查了一下兩門迫擊炮的狀態之后,休息了一會兒,不知怎么又來到了關押俘虜的地方。
對楊朔銘來說,這幾個孩子的眼神,老是令他難以忘記。
此時這些俘虜已經讓保安隊員們五花大綁了起來,蹲坐在墻角,楊朔銘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幾個孩子身上,幾個孩子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迎上了他的目光。
這些孩子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在他原來的歷史時空中,那些他曾經資助過的貧困失學兒童的眼睛。
而一想起那些衣衫襤褸卻總是帶著陽光般笑容天真可愛的孩子,楊朔銘的心頭總是酸酸的。
正是為了這些孩子的明天,楊朔銘才選擇了以犧牲自己的前途為代價,進行著不屈不撓的抗爭,以期能夠引起社會和政府的重視。
一向堅忍不拔的楊朔銘,此時此刻,想起了那些他已經永遠不可能再見到的孩子們,淚水竟然忍不住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保安隊員們和俘虜們以及幾個孩子全都用驚異的目光看著坐在那里低著頭任淚水橫流的楊朔銘,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楊先生,是不是家里頭……”
湊過來的雷把頭小心地在楊朔銘身邊蹲坐下來,啞著嗓子問道。
楊朔銘用袖子擦了擦淚水,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由于沒有聽到楊朔銘的回答,性情暴烈昨天剛喝過楊朔銘喜酒的趙二虎以為楊朔銘的家里真的出事了,狂吼了一聲,一腳將一個俘虜踢倒在地,又一把抓過另一個俘虜,舉起了研缽大小的拳頭,看著他兇神惡煞般的樣子,幾個孩子再次嚇得尖叫起來。
“老趙!”
眼看著這可怕的拳頭就要狠狠的擂下去,楊朔銘高聲喝止住了趙二虎。
趙二虎有些不解看著已經恢復了平靜的楊朔銘,楊朔銘沖他笑了笑,示意沒事,不是象他想的那樣,趙二虎這才放開了俘虜。
楊朔銘讓趙二虎給三個年歲最小的孩子解綁,趙二虎看著楊朔銘,咧了咧嘴,露出一個難以理解的表情,隨即抽出了匕首,將三個孩子的綁繩挑斷。
三個孩子用力揉搓著被綁得有些麻木的四肢,怯生生地看著楊朔銘,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楊朔銘向他們三個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近前說話。
楊朔銘問起了三個孩子的姓名和從匪經歷,三個孩子的回答卻讓楊朔銘吃了一驚。
這三個孩子,本來都是湘贛邊境地區的農戶子弟,之所以入了匪幫,竟然是為了混飯吃。
“我們也不想當土匪,可是沒辦法……要不就得餓死……”年歲最小的蔡阿牛哭道,“家里鬧饑荒,我爹娘跟著饑民去搶糧,讓官兵打死了……”
“我爹娘是因為交不起租子,讓人給逼死的。”個子最高年歲也最大的劉小七看著楊朔銘,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要為我爹娘報仇,才……”
楊朔銘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那個叫王小柱的孩子身上,他一聲不吭的站在那里,眼睛里盡管也有淚花閃動,但他卻一直在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除了報上自己的名字之外,他一直默不作聲。
可能是怕好朋友吃虧,劉小七有些害怕地看了看楊朔銘,替他說道:“小柱子的娘是讓人……”
“別說了!”王小柱打斷了劉小七的話,他看著楊朔銘,目光里透著一絲難言的悲憤,“你殺了我好了!我就可以去找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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