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百二十一)意料之中 不光是在“天城”級戰列巡洋艦的設計方案上,平賀讓和藤本喜久雄矛盾深刻,在新的“紀伊”級戰列艦的設計方案上,二人的竟然也是截然不同。
由于中國海軍在美國訂購的六艘“共和”級戰列艦在英國一經亮相便震驚了日本朝野,日本第二艦隊司令秋山真之因憂懼過度,竟至于嘔血而亡。為了能夠擁有與之對抗的同等級戰艦,日本政府秘密通過了建造“紀伊”級戰列艦的海軍造艦追加預算案。按照日本海軍的要求,“紀伊”級將是一級高戰列艦,其度、火力和防護性能要求全面越“共和”級。
對于在第二次赫爾戈蘭灣海戰和凱爾特海大海戰中表現搶眼的“共和”級戰列艦,藤本喜久雄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并搜集到了他能夠找到的一切關于“共和”級戰列艦的資料,經過綜合分析,藤本喜久雄不得不承認,“共和”級戰列艦的設計極為出色,甚至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藤本喜久雄認為,“共和”級戰列艦的設計思路代表了未來的展方向,日本新建的“天城”級戰列巡洋艦和“紀伊”級高戰列艦,也應該采用這樣的設計方式。
按照藤本喜久雄的設想,“天城”級戰列巡洋艦和“紀伊”級高戰列艦都將采用和“共和”級一樣的“前二后一”背負式三聯裝主炮塔的布局,搭載9門41o毫米5o倍徑主炮。而為了節省設計成本和加快建造度,藤本喜久雄主張“天城”級和“紀伊”級的外形、尺寸、武備、乃至鍋爐和主機,都采用一模一樣的設計,只是“紀伊”級的舷側裝甲由“天城”級的1o英寸提高為寸,主水平裝甲由3.75英寸提高到4.625英寸。
藤本喜久雄的設計方案遭到了一向自居于“正統”的平賀讓的堅決反對。為了擁有壓倒性的火力,平賀讓主張“天城”級采用傳統的“英國流”火炮布置方式,搭載5座雙聯裝41o毫米主炮塔,配置方式與“加賀”級相同,但要將45倍徑主炮換為試制中的5o倍徑主炮。在“天城”級的設計基礎上,平賀讓將“天城”級的主要部位的裝甲加厚,直接用在了“紀伊”級戰列艦的設計上,也就是將“紀伊”級作為“天城”級的戰列艦版來設計。
藤本喜久雄和平賀讓此時還在那里爭執不下,此時的他們,并沒有想到,也沒有去想,日本海軍不遺余力的實施如此龐大的造艦計劃,將會給日本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天津,大沽口海軍基地。
此時,站在炮臺前的劉冠雄,看著停泊在遠處的“光榮”號戰列巡洋艦,一時間心潮起伏,不能自己。
對于那位自己的副手,兩廣巡閱使兼海疆巡閱使的楊朔銘以這樣的方式向自己展示他當初許下的諾言的兌現結果,劉冠雄雖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當自己親眼目睹這艘懸掛著中國海軍軍旗的巨艦時,還是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激動。
“這么好的船,我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站在劉冠雄身邊的李和喃喃自語的說道。
“李中堂和項城公如果還在,能夠親眼見到我中華海軍有這樣的巨艦,當無所憾了。”劉冠雄說道,“可惜……”
“要是咱們中國能夠自己建造這樣的戰艦,就好了。”李和說道。
“洋山港的造船廠已經開始動工了。”劉冠雄說道,“前些日子楊瀚之來信了,提到馬尾造船廠因港址問題,不利于建造大艦,準備在洋山港和福建虎頭另建船廠和港口。”
“那可太好了”李和興奮地喊了一聲,但是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神情又變得有些黯淡。
“他楊瀚之從美國弄來這么多巨艦,手里只怕剩不下多少錢了吧?”李和看著眼前的“光榮”號戰列巡洋艦,說道,“光這些船,以后可都是名副其實的吞金獸啊”
“不錯,我現在也擔心他這個海疆巡閱使把攤子鋪得太大,到時候支撐不下去。”劉冠雄的眼中閃過一絲憂色,“聽說日本人知道了咱們有了這些船之后,也開始拼命造艦追趕,日本國內有不少人反對日本海軍的造艦計劃,認為會拖垮日本的經濟。”
劉冠雄的話并不是空穴來風,事實的情況正是如此。
對于楊朔銘提供給海軍部的關于日本海軍的最新動向和消息,此時的劉冠雄已經了然于胸。
對于經濟比中國達的日本尚且不能承受這樣的海軍建設規模,對于如何維持楊朔銘弄出的這支“大海軍”,劉冠雄也是十分擔憂的。
盡管中國在歐洲的戰爭中了大財,民族工業在戰爭期間也有了長足進步,但此時的中國,仍然不能同日本相比。
“瀚之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置辦起這樣一支大艦隊出來,這弄錢的本事,真不是蓋的。”李和看著已經修葺一新的大沽炮臺,說道,“我一直覺得,如果讓瀚之主政全國,所獲當不止此吧?”
劉冠雄轉過頭看著李和,李和毫無芥蒂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相信,咱們海軍里面,不止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劉冠雄嘆息著說道,“我還覺得,他的本事和為人,遠在段芝泉之上,只是權術和手段,比起段芝泉,要差了一些。”
“是啊他能一力促成湖南自治,廢督裁軍,卻做不到控制國會。”李和苦笑了一聲,“他還是太年輕了。”
對于已經控制了國會多數議席的“安福系”是怎么來的,李和和劉冠雄的心里其實是十分清楚的。
“安福系”就是安福俱樂部,是徐樹錚一手操辦起來的一個政治組織。說它是一個政黨,其實是很有些勉強的。因為這幫人既沒有政治綱領,也沒有組織結構,就是這么一伙人,出于單純利益的需求,聽命于段祺瑞和徐樹錚,稱為俱樂部比較恰當。安福俱樂部的由來,是因為這些人在安福胡同一個以臨時參議會議員的名義頂下來的一個大宅子里活動,加上俱樂部的領王揖唐和曾云沛一個是安徽人一個是福建人,各取一字,合起來稱為安福,因此便有了安福俱樂部的稱呼,這是外人稱呼他們這幫人的。這樣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整天的活動,就是吹牛聊天、打牌召ji喝花酒。根本沒有任何意識形態的徐樹錚,當時能夠想到驅除研究系的辦法,就是組織這樣的一個純然以利聚合的團體。在徐樹錚看來,只要錢給到了每個月定期的“津貼”3oo銀元,給上好處,白玩白嫖,這些政客就會聽他的話。而事實上,這一手的確奏效,安福俱樂部當時收羅了相當多的來自于原進步黨和黨的知名人士,他們當中的許多人過去就是第一屆國會的議員。這些人看在錢的面子上,基本上都能聽招呼,徐樹錚愣是通過這樣一個酒肉集團,控制了中國的國會 段祺瑞組織新國會的目的,就是要搞一個自己能夠控制的立法機構,一改以往國會總和政府唱對臺戲的局面。徐樹錚在私下里曾經這樣說:“自民元以來,政府為國會操縱,鬧得天翻地覆,哪比得上我自個兒組織一個,簡直和編練軍隊一樣,因為我有子弟兵,則操縱在我。”
對于段祺瑞和徐樹錚操縱國會的舉動,深受西方思想影響的劉冠雄等中國海軍宿將在心里其實是很不滿的,但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他們一直隱忍未。
盡管中國海軍在這場政治風暴中沒有什么大動作,但并不表明,中國海軍會真正聽命于北京政府。
對于那位遠在南方的兩廣巡閱使,中國海軍將士們的期望值要更大一些。
“不過,我倒是在他楊瀚之的身上,能看到一些項城公的影子。”劉冠雄想起了故去的袁世凱,眼角不由得有些濕潤,“我是真心的希望,他能完成項城公的未競之業。”
聽到劉冠雄這么說,李和不由得開心地一笑,點了點頭。
“我一直有這樣的感覺,他是不會總這么沉默下去,甘心情愿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的。”劉冠雄象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我們是會看到他一飛沖天的時候的。”
此時,在“民權”號戰列巡洋艦艦橋上的楊朔銘,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海風很涼的,你不常出海,得注意身體才是。”傅卓瑤從曦雪手中取過了一件軍大衣,披在了楊朔銘的身上。
楊朔銘披上大衣,沖她微微點頭,以示謝意。
此時的傅卓瑤面色也顯得有些蒼白,楊朔銘知道她對于海上航行也不太適應,說道:“你要是還覺得難受,就去找柳姑娘要些暈船的藥吃吧。”
傅卓瑤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轉身下了艦橋,曦雪目送著她的背影離去,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怎么了?”楊朔銘注意到了曦雪表情的細微變化,問道。
“這有一份報告,聽說是從日本轉來的。”曦雪說著,將一個密封的口袋交給了楊朔銘。
楊朔銘注意到了口袋封口上的印章,眉頭一皺,打開了口袋,他的目光飛快地在這份不長的報告上面掃了一眼,眉頭很快舒展開來。
“日本人的動作還真是快啊”楊朔銘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過,這也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他手中的這份報告,是關于日本政府對海軍的財政預算方面的最新信息和綜合分析。
1918年,當日本政府最終確定中國海軍擁有了六艘強大的“共和”級戰列艦后,日本海軍高層大為震驚,因此提出在1918年預算中增加2艘戰列艦和2艘戰列巡洋艦的建造預算14681萬日元;而根據第二次赫爾果蘭灣海戰結果,“比較能夠揮打擊威力”的輕巡洋艦也要多建造幾艘,因此應該再加上“長良”號、“名取”號、“五十鈴”號等共計8艘輕巡洋艦的建造費18195萬日元;“考慮到順應世界大勢,海軍軍艦的戰斗能力不能遜色于外國海軍”,因此還要加上已經開工的艦艇的“艦船改良費”4279萬日元。此外再考慮日本參戰以來物價騰貴的因素,再加上“物價差額”899萬日元,以上合計為38684萬日元。
盡管日本海軍對參加歐戰半心半意,但經過數次意外的戰斗,戰列艦“香取”號、“鹿島”號、“三笠”號、“肥前”號、“朝日”號、“敷島”號和戰列巡洋艦“鞍馬”號、“伊吹”號、“生駒”號等主力艦全都戰沉,加上入侵中國時損失的四艘戰列艦“薩摩”號、“安藝”號、“河內”號和“攝津”號,日本海軍現有的艦齡不滿8年的主力艦只剩下戰列艦“扶桑”號、“山城”號、“伊勢”號、“日向”號和4艘“金剛”級戰列巡洋艦。
日本海軍主要假想敵本來是美國海軍,美國海軍雖然在凱爾特海海戰當中遭到了嚴重損失,但仍然擁有4艘搭載16英寸主炮的威力巨大的“科羅拉多”級戰列艦,而且很快就有1o艘戰列艦和6艘戰列巡洋艦即將開工。撇開老艦和戰沉的主力艦不算,美國海軍與日本海軍相比,實力仍占有上風,如果再加上兩國已經通過預算案但還沒有開工的主力艦,這一差距還將繼續被拉大,以美國的造船能力,很顯然,日本海軍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將被美國追上,并遠遠甩在后面。
而現在,又加上了已經具備和日本海軍叫板的實力的中國海軍。
在這樣的前景下,日本海軍又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1919年6月,日本海軍向防務會議提出了新的預算撥款要求:從大正12年到大正15年1923年1926年,“扶桑”級和“伊勢”級這兩級戰列艦將滿8年艦齡,變為二線戰艦,“金剛”級戰列巡洋艦也滿8年艦齡;到大正16年1927年,不滿8年艦齡的只有搭載16英寸艦炮的“長門”級2艘、“加賀”級2艘和“天城”級4艘,因此從192o年到1927年這7年的時間里,需要再增建4艘戰列艦和4艘戰列巡洋艦,才能實現鞏固日本海上安全的目標。
根據日本海軍的估算,“長門”級戰列艦單艦造價為2692萬日元,“天城”級戰列巡洋艦的單艦造價為2469萬日元,考慮到海軍技術的更新,新建8艘主力艦的單艦造價肯定要提高。按照海軍艦政本部和造船廠的估算,“紀伊”級戰列艦單艦造價為3645萬日元,“美作”級戰列艦的造價為3742萬日元,相當于同時期建造的“峰風”級驅逐艦單價的17倍。再加上新建12艘輕巡洋艦、32艘驅逐艦、以及其他輔助艦艇如潛艇、炮艦的建造費用,合計為68o36萬日元。加上物價因素在內,實際需要的撥款達76111萬日元之巨。而在提出該計劃的1919年,日本國會審批的下一年度全國財政預算才不過144172萬日元。當時日本政府為了籌措財源,已經開征酒稅、提高所得稅和營業稅,并暫時停止對內償還國債,在如此窘迫的財政條件下,還要實施如此浩大的海軍擴充,實在是日本所無力承擔的。但是此時正值日本“成金”繁榮時期,1919年12月,防務會議將“八八艦隊”案提交給第42屆國會,但該屆國會于次年2月解散,因此該預算案未成立。192o年6月,日本眾議院召開第43屆國會,防務會議再度提出此案,終于得到批準。
從明治4o年起,日本海軍的“八八艦隊”之夢做了整整13年,如今終于得到了實現。然而以日本之國力去同人均收入是自己6倍、總收入是自己12倍的美國去比拼海軍,這可以說是日本國家和國民承受不起的。
對于日本因擴充海軍而導致經濟困難的現狀,日本國內的諸多有識之士也提出來了批評。日本海軍記者伊藤正德這樣寫道:“自大正三年以來,完成‘八八艦隊’的論調成為國內熱門話題,到大正九年末,這個設想成為了現實。但是,‘八八艦隊’是以將美國艦隊作為假想敵的前提下得以存在的,如果日美兩國能夠達成協議,美國海軍同意縮小規模,那將是日美兩國人民之福,對于此種建議,是沒有什么可以指責的。后世的批評家大概會說廢棄‘八八艦隊’的決定是‘馬鹿智慧”但是不知道這些人想過沒有,如果單方面縮小艦隊,確實會給日本的國防帶來危險,但是如果‘八八艦隊’案得以遂行,卻又會使日本溺入財政亡國、軍備亡國的深淵。一部分國人意氣用事,認為忍受痛苦、奉獻薪祿、節衣縮食也要把‘八八艦隊’建造出來,才是愛國的表現,實際上卻大謬不然。不出數年,日本必定沿著這樣的道路展下去:海軍軍費提高到6億日元——增稅——給國民帶來巨大困苦——財政拮據——不得不單獨縮小海軍艦隊規模。這也就是不戰自敗。這樣的結論其實是一目了然的……”
“我想,以后的事實會證明,這位日本記者的擔憂是完全有道理的。”楊朔銘看完報告,冷笑了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