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遠星聲音一去,那金鏈也是一同收去不見,沉靜了約莫有一刻之后,鼓聲驟急,黑霧中有白氣金光沖來奔去,聲勢猛烈。
再過一會兒,有吟嘯聲起,海水驟然一分,有靈氣沖出,道道如柱,飛出千余道之后,往中間一合,倏爾匯聚成一頭百丈白蛟,兇睛猛瞪,撕開巨吻,往下俯首含吞。
張衍起指掐訣,意念方起,星辰劍丸已是感應心神,忽化劍氣,將他身形一裹,恰似如星光明滅,一閃之間,已去得百丈之外,身后海涌激天,白蛟一擊撲空,只把頭顱轉過,四爪劃浪,身軀一個扭動,竟已是尾隨而至。
張衍正欲返身對付,忽覺一陣腥風自后而來,忙側身一讓,浪花飛濺之中,又見一頭白蛟龍從旁橫過,只是比方才那一條似還要粗大,蛟首分明已鑿入水中,身軀還在海上,足足過去十幾息后,方才得見其尾,因過于逼近,還可見得其身上細密白鱗。
他起劍一遁,到得半空,又把劍光祭起,繞身飛走。
目光向下一掃,見濃霧海潮之中,蛟龍首尾忽隱忽現,竄來馳去,并不上來。
他聽陶真人曾言,這陣中那件真器名曰‘精囚壺’,內有中封有八條蛟龍精魄,一齊放出時,就有翻江倒海之能。
不過以功行盧遠星的道行,最多只能駕馭得兩條,尚不能運用此陣神威,否則就是洞天真人。也能困在其中,此物只要陣勢不破,就不虞絕亡。因此他并無與其斗法之心。
這時天上忽有一道疾電閃過,眨眼間亮如白晝,旋又陷入漆黑墨夜。
他仰首看去,只見得云天上霹靂陣陣,金蛇狂舞。跳躍不定,似是正在醞釀雷霆巨勢。
張衍略一思忖,把袖子一甩。就有一點星光飛出。
此光越轉越疾,隨后大至兩百余丈,光霞一散。露出一座小城也似的宮闕來。
他縱身一躍,入了星樞飛宮,到了主殿之上,把牌符一晃,層層禁制蔓延游動,將飛宮裹住。
這時云中猛的一聲爆響,就有落雷轟下,不斷擊打在星樞飛宮之上。
但此物為溟滄派為門中十大弟子所打造,最是堅牢無比,此時由他元嬰修為驅使起來。從洞天真人手下逃生亦有幾分可能,因此雖驚雷如雹如雨,卻并不撼動其一絲半點。
張衍趺坐在主殿之上,任憑外面風吹雨打,雷鳴電閃。仍是安之若素。
不說他法力雄渾,有如無底深潭,就這飛宮之中,還有上百瓶丹藥,如是安心固守,撐得三四月也不在話下。
但那些妖卒卻無有他這般法力綿長,就算有真器壓陣,一旦無有人主持,也運轉不動。
張衍臉上露出一絲冷嘲,如若不是他與陶真人早有定計,他倒是想看看,這般耗下去,到底是誰先支撐不住。
等候了足有一個時辰,忽然一點清光自玄靈島上飛起,隨后投入陣中,穿霧過海之后,就往星樞飛宮飛來。
張衍似有察覺,把禁制開了一門戶,放了那靈光進來,由得其落在前方。
他凝神一看,見是一粒拇指大的明珠,靈光隱隱,光潔玉潤,飽滿瑩亮。
他伸手一摘,把此珠拿在手中,氤氳氣霧之中,見一叢化光自眼前沖起,陶真人分身化影浮現而出,對他笑了一笑,言道:“張道友,我方才推算有時,已算定其陣門方位,你隨我靈珠所指,就可去往陣門之中,只需搗破各處主陣之人,此陣便不攻自破。”
張衍在來此之時,陶真人已有預料,壁礁府帶得那三十萬妖兵,不是擺在那里看得,必是能夠布下大陣,用以防備萬一的。
是以二人先前早已議定,若是盧遠星展得陣法,只需張衍支撐片刻,由陶真人在島上推演破陣之法,再起力將這陣法破去,若是有機會,再設法將那真器奪了過來。
只要此陣一去,壁礁府便再無法立足東海之上。
張衍自恃有星樞飛宮在手,是以敢以應下此事,只是他未曾想到陶真人推算陣法如此神速,這么快就找到了破陣之法,當即一聲朗笑,道:“煩請真人指引。”。
陶真人微微點頭,身形倏忽斂去,這顆明珠又懸起空中,旋了一圈之后,一點靈光就往陣中去。
張衍也不遲疑,把手中牌符一搖,星樞飛宮蕩開密雷織電,跟隨這靈光飛馳。
他往陣中去時,就見四面八方有無數龍頭虎身的異獸撲擊而來,試圖撞擊飛宮。
這異獸是借陣法演化而成的陣靈,由陣中之人法力匯聚而成,斬之不盡,殺之不絕,因此他根本不作理會,只要近得飛宮,俱都被禁制擋在外間。
往里行了不知多久,那顆靈珠一滯,頓在空中,眼前景象也驟然為之一變!
此時霧霾散盡,前方約莫一里開外,立有一座累石而起的法壇,一名一身金甲的妖將站于其上,手中拿有一面小旗,正按法門來回舞動,壇下有不下三萬妖卒舉旗相應,呼喝連聲,見他突然一座飛宮闖入進來,驚愕過后,便是慌亂一片。
張衍也不急著動手,想了一想,玩味一笑,橫手一劃,把水行真光撒開,水花蕩漾,轟聲作響,數千只血線金蟲一齊涌了出來,它們似是聞到了腥味,急不可耐地朝那些妖卒沖去。
這些妖卒雖功修為低微,但集合在一起時,也是不弱,自是不甘愿束手待斃,在妖將彈壓之下,又結成陣勢,把旗幟揮動間,自法壇上發出一道道清光,炸聲不絕,不斷轟來。
然而那一群金線血蟲身上翅膜一展,一圈血色虹光繞體,流動如水,清光落下,倒似輕羽擊水,激不起半點浪花。
待沖至妖卒陣前,群蟲陡然增速,兇蠻無比的沖上,如虎入羊群一般,瘋狂無比的吞咬起來,
這三萬名妖卒初時還在妖將帶領之下勉強支撐,可待那妖將被數十只金蟲分食后,再也維系不住陣型,轟然崩潰,四散奔逃。
張衍也不去管那些血線金蟲,由得它們在這里大吃大嚼,自己則催動飛宮,隨著靈珠往另一處陣門馳去。
只要找對了陣門所在,這陣法并不難破,不過半個時辰,他未有費多大力氣,已然攻破八座大陣。
除了第一座大陣,剩下所有妖卒妖將,一個未落,俱被他用水行真光收了起來。
他收得這些妖卒,并非用作喂養血線金蟲,而是臨有打算,若有當真能把那真器奪來,再把那些妖卒馴服,就能重布大陣,不過那些妖將他卻是一個未留,俱都殺了。
這時耳畔又有陶真人語聲響起:“張道友,前方是第九座陣門,破了此陣之后,就可往陣中去,那便是盧遠星主壇所在之處。”
張衍連破八座法壇后,陣中霧氣已然散去了大半,剩下一些也不成阻礙。就是法力所凝異獸也是稀稀落落,不似先前那樣無窮無盡,
不過飛馳一炷香的功夫,見前面出現一座法壇,知是已到地頭,他目光一閃,也不在安坐飛宮之中,從中走了出來。
面對法壇之下三萬余妖卒,他淡淡一笑,把手一抬,就要放出真光將其收了。
守在這一處陣門的正是盧常素,他已經知道先前那些妖將的下場,見張衍又要動手,頓時嚇得肝膽俱裂,“噗通”一聲,往地上一跪,告饒道:“張真人,莫要動手,莫要動手,小妖愿意攜部眾歸降,甘做真人坐騎,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話音一落,他砰砰磕了幾個響頭,隨后往前一伏,把原形現了出來,原是一頭龍鱗披身,脊上猬骨攢集,頭生獨角的龍鯨,連頭至尾,足有五十余丈,黑背如鐵,拱如丘墳,兩鰭如寬漿,挾帶煙云,隱含風雷之聲。
張衍見他頭上有角,就知其是龍鯨之中的異種,不是那些尋常龍鯨可比。
且那獨角之上已有五個圈輪,也即是說,這頭龍鯨足有五百歲,已能顯化原形飛遁。
他略一轉念,就縱身過去,落在其頭顱之上,一拍那獨角,笑道:“你既誠心,便隨我一起去往主陣。”
盧常素渾身一抖,但卻不敢違抗,一聲嘯叫,這頭龍鯨兩鰭腹下振起一團煙煞,凌空飛起,他本是盧氏族人,對這陣法早已摸熟了門徑,不用吩咐,就熟門熟路往陣法中樞飛去。
飛遁了足有一刻,張衍就見一座三丈高臺,上面遍插幡旗,周圍有數萬妖兵,盧遠星與那金袍老者正站在一處,隱隱被那些妖兵維護住。
盧常素為表忠心,就言道:“真人,盧府主煉有一件至寶,能在數十里外傷敵,稱得上無堅不摧,千萬要小心了。”
張衍微微頜首,他把玄功一運,轟隆一聲,元嬰就自頂門躍出。
此元嬰全身修作金色,光華道道,面目難辨,背后一團五色毫光變幻來去,輪轉不斷,他上前稽首一禮,笑道:“盧府主,此番看你往何處躲去。”
盧遠星見張衍腳下那頭龍鯨,不由現出悲怒之色,被張衍破開外圍大陣,又闖到了這里,他就知大勢已去,怕是壁礁府自這一戰過后,就不復存在了,他呵呵一聲怒笑,道:“張衍,你休得意,今日我便與你拼個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