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娘子本想等上數月,待西南龍柱之會過后,便把人手喚齊,前往神屋山去找張衍的晦氣。
然而未曾想到,此次鍾臺派居然會敗得如此之慘,連帶她那兩位義兄也是歿于陣中。
一下失了兩大臂助,盡管身后還有族眾支持,連帶她在門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平日一些與她不對付的妾侍瞧到了機會,也在到處尋她的錯處。
在此等情形下,她也不愿授人以柄,因而行止收斂了許多,來了個閉門不出,絕口不提奪寶之事。
沒了挑頭之人,尤老自也不會蠢到獨自一個沖到前去,此事便就這么擱置了下來。
這兩派哪怕斗得再是腥風血雨,也是與張衍毫無關系,趁著難得清靜,他每日在洞府之中打磨功行,煉化鈞陽精氣,偶爾出來指點弟子功法秘要。
如此忽忽一晃,竟是平靜度過了一十六載。
蒼朱洞峰山腹一處洞府之內,殿下擺著一只龍紋大鼎,濃郁白氣正自蒸騰冒出,于頂蓋之上結成一道靈蓋,盤旋縈繞,形若一團伏地云需,爐內泊泊有聲,好似沸水煮開,種種征兆,無不顯示這一爐丹藥即將煉成。
張衍坐在正北高臺之上,溫道人與趙革則分坐于他左右手,除他們二人之外,殿下尚站有三名弟子,正緊張看著那鼎爐情形。
溫道人看了看,沖著對面趙革言道:“趙師弟為兄不懂丹道,自掌門師兄入門以來,你跟隨他最久,想來能看出些門道,不知鶴澄他們能否將此爐丹藥煉成?”
趙革搖頭道:“不好說,鶴澄他們每日勤修我也是看眼中,只是聽聞這爐丹藥極為考校功候眼力非是平日那些聯手丹藥可比,這便難說得很了。”
張衍這時笑道:“兩位師弟且安心等候就是,片刻即見分曉。”
殿下那三名弟子,各自道號名為鶴澄、鶴通、鶴光,原先便是涵淵門中弟子只是修行了六七十載,才堪堪入得明氣之境,資質稟賦俱是尋常。
張衍入主山門之后有意擇選弟子傳授煉丹之法,三人自覺此輩無望大道,但若可以習得此術,在門內也是同樣風光,索性絕了他念,一心一意專攻此道,這一十六年修習下來,于丹道之上已是頗有心得。
而今日便是張衍出題考校只要這一爐丹藥煉成,就可任山門任丹院之主,門中所煉丹藥皆歸他們掌管,日后任哪一個弟子見了他們,也要客客氣氣,可若不成,就只能把此位拱手讓人了。
這時殿下那爐鼎響動越發大了,蓋上靈云翻騰,顯是開爐在即,三人不兔把心提了起來成與不成,便在此刻了。
他們各自把心神壓定,同時一內法訣各有一道光華打入丹爐之中。
三人這一動作不知做了多少回,可謂嫻熟無比光華點去,立時觸動靈機少頃,聽得一聲金玉碰之聲,爐蓋被一股清氣頂出,足有五六尺高下,爐內現出微微毫光,更有一股濃郁香氣彌漫殿中,輕輕一吸,頓覺神清氣爽,耳目靈慧。
溫道人瞪大眼睛道:“可是成了?”
趙革盯著直觀,但他并不言語。
涵淵觀這十余年來,在山中辟了千畝藥園,遍植奇花異草,而今再有了丹師,就再也不必依賴仙城了。
這時有一名童子上前,探頭望了望,回言道:“掌門真人,丹藥已成。”
張衍朗聲道:“取來我觀。”
童子將爐中丹藥盛放于玉盤之上,托至階下,道:“掌門真人,丹藥舉俱在此處。”
鶴澄等三人也不知此回可能過關,頓時變得些惴惴不安起來。
張衍目光投下,若是他來煉丹,此一爐足可煉出三百余粒大元丹,可眼下只出了百余粒而已,浪費了四成丹材,且丹性剛勁,稍欠柔和,說不上如何好,可這三人不過是頭回煉制此丹,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極為不易了。
他微微點頭,向鶴澄等人看去,和顏悅色道:“你們三人于煉丹一途上的毅力稟賦,在我門中下輩弟子都是出類拔萃。而今已是略得皮毛,門中所立丹房,自今日之后,就由爾三人掌管。”
鶴澄三人聞得此言,大喜不已,都是跪下叩首拜謝。
張衍也是言語勉勵了一番,隨后便命三人退下,接著又對溫道人道:“溫師弟,我與趙師弟尚有話說,你也先去吧。”
溫道人也不以為意,爽快起身,正要離去,這時卻似想到了什么,回身道:“師兄,近日又有不少山外之人前來拜師,里間有一個童子,不過十來歲大,竟一個人跋山涉水,行萬里之路,先前楚師兄欲收他為徒,誰知他卻是不愿,說什么非掌門不行,小弟觀他資質奇佳不說,這份求道之心也是當真少見,便想為他逃個人情。”
張衍笑道:“來日師弟帶他來見我。”
溫道人大喜,拱了一禮,隨后又對趙革點了下首,便就出了洞府。
張衍沉吟片刻,就轉過首來,對趙革言道:“趙師弟,丹院我已可放心交托鶴澄他們三人,但門內尚還缺一煉器之地,為防那不知何時而來的劫數,需早作打算。”
在三名弟子之中,只趙革一人被張衍告知大劫將至,需及早做好提防,因而能聽明白言中之意,他躬身道:“敢問掌門師兄,需小弟如何做?”
張衍道:“我欲為山門開辟一座地火天爐,只是蒼朱峰中并無合適之所,仔細思忖下來,覺得可把地頭定在神屋東界。”
趙革詫異道:“為何選在那處?神屋東界雖廣,可大多荒無人煙,靈脈也是稀疏。”
張衍笑道:“正是那里無人去得,才可為我所用,天爐每引動一次,必耗地脈火氣,先不說此氣引取不易,只設在山門之中,那也是惹眼太過,要是山外同道聽聞,都要借來煉寶,你是愿也不愿?”
趙革憤然道:“還是掌門師兄思慮周到。”
張衍道:“趙師弟,我平日要坐鎮山門,抽不得身,章道友又在外搜尋丹材,此事唯有托你多多費神了。”
趙革肅容拱手道:“小弟敢不盡心竭力。”
張衍微微一笑,道:“為兄在東勝洲留不得多久,遲早也要回轉溟滄山門,在我離去之前,尚需擇一執掌,只是我輩修道士,修為才是根本,否則難以服眾,趙師弟,你切記要用心了。”
趙革聽完之后,默立片刻,隨后對著張衍深深一揖。
張衍點了點頭,沈柏霜這三名記名弟子各有長短,楚牧然優柔寡斷,但料理俗務卻是進井有條,溫道人雖在三人里法力最高,性格卻過于剛烈,嘀有趙革性子沉穩,且也資質最佳,還有望修成元嬰,是他中意的下任執掌人選。
兩人正說話間,忽有一把飛劍入殿,往趙革這處而來,他眼神一顧,伸手接過,先是對張衍告一聲歉,隨后打開看了看,不覺神色一凝,抬首道:“掌門師兄,是峨山派送來的書信,說是雍真人前日在法會之上與人斗法,因不敵對手,已然亡故了。”
說著,把書信遞了過來。張衍眉毛一揚,伸手接過,仔細看了一遍,才知詳情。原來前日乃是軒岳教與鍾臺派西北龍主柱之會,這回鍾臺派掌門共是帶去一十六名元嬰修士,除卻本門之中九名元嬰長老之外,還有七人皆是自下宗召來,便連仙羅宗那久不出山的公孫道人,也在此行之中。
雖鍾臺派此次欲討回上次丟去的臉面,可此一戰結局仍以鍾臺派敗北告終。門中長老亡故三人,而那七名下宗修士,包括雍復與公孫道人在內,卻無一人得活。
張衍看完之后,合信嘆道:“不想一別十余載,雍道友竟是身死魂消。
趙革沉聲道:“雍掌門也是身不由己。”
就在這時,洞外白光一閃,竟又是來了一封飛書,這回卻是直奔張衍而去的,他伸手一捉,拿入掌中,放到眼前一掃,只觀其上印記所顯,便知是章伯彥來書。
這十六年來,三件玄器擺在懸空樓中無人來換,是故章伯彥仍是在外奔走,搜尋靈草。
張衍思忖其應是有了線索,他拆開一覽,發現非是此事,而仍是與那龍柱之會有關。
鍾臺派為與軒岳教爭那龍柱遺宮,已共是經歷了七次龍柱之會,不過十六年之后,還有一戰,此一戰尤為關鍵,鍾臺派若勝,還可拼個平手,若敗,則徹底無望,可經歷了兩次慘敗,此派已是元氣大傷,門中長老無人愿意出戰不說,下宗修士也是人人自危。
在此等情形之下,鍾臺掌門也知不好逼迫大過,只是怕這最后一場法會無人可用,因此想了一個主意,以各種奇珍異寶四處禮聘高人,不拘你是何方修士,哪怕你是邪宗門下,外海妖修,只要愿意為鍾臺出戰,皆可奉為上賓,允其所求。
看到此處,張衍目光微微一閃,鬼葵和地伏蓮這些年章伯彥倒是找來不少,可那蛇環菁還是無下落,若這位鍾臺派能拿了出來,那龍柱之會,他也不介意去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