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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衍殺了嵇道人后,卻見血雨之中,有一枚玉璧騰空飛起,搖晃著往遠空而去,他凝神一瞧,便大略認出此是寄托元靈之物。
便是元嬰三重修士,若非魔宗弟子,無了肉身,也只有及早前去轉生,否則亦要消亡在天地之間。
修士轉生之后便就沒了前世記憶,既然此人已是身死,他也不欲再去追究,可在這個時候,他卻突然間想起一事來,略一沉吟,伸手一拿,將之攝了過來。
取入手中后他才發現,方才劍光斬殺之下,這玉璧已是滿布裂紋,好似輕輕一捏就要粉碎,難怪飛掠緩慢。
嵇道人身影在玉璧之中浮現出來,顫聲道:“道友,你莫非要斬盡殺絕不成?”
張衍搖了搖頭,笑道:“道友若能解我一樁疑惑,我可送你去人煙稠密之處轉生。”
嵇道人沉默一會兒,才道:“真人要打聽的,可是那九黃星珠?”
張衍微微點頭。
嵇道人想了一想,小聲道:“此物來歷,在下也是道聽途說得來,未必是真。
經過先前那事,他看出九黃星珠隱藏秘密甚多,自己所知恐也是一鱗半爪,照實說了,要是將來張衍察覺有誤,認為自己是虛言欺騙,那隨意遣一名弟子就能讓自己萬劫不復了。
張衍笑道:“道友只需把那聽來之事說與貧道知曉就可,便有差錯,也不會來怪責道友。”
嵇道人得了這句承諾,這才放下心思,便將自己所知關于九黃星珠之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張衍聽得九黃珠能吞吸修士精血,那林長便是死在此物之下,心中也是有些驚訝,暗自思量道:“此是寶物不假,但詭譎異常,恐是路數不正。”
他抬起手,待要把玉璧收起,這時嵇道人卻急急一拱手,主動言道:“真人,方才斗法時尤丙義所用之物,乃是昔年大彌祖師所傳三道敕令之一,名曰‘敕元章圖’,有不可思議之妙用,真人不妨取了回來,據在下所知,此物需用靈龜寶殼或蛟骨打磨的骨匣放置,才可保靈機不失。”
張衍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道友有心了,你且放心,貧道既然說過送你前去轉世,便絕不會食言。”
嵇道人忙在玉璧中打了幾個躬,口中道:“不敢,不敢。”
張衍淡淡一笑,把玉璧放了袖中,看了看天色,他出來之時乃是黎明時分,此刻已是日近晌午,趕回去至少還需半日,那時敕元章圖說不定已落入他人之手。
他想了一想,就取紙筆出來,寫下一封飛書,而后裝入封皮之中,再一彈指,發了出去。
此封信是發去汪采薇處,傳命這名徒兒先去乾位龍柱,將此物取了回來。
他待辨明方向,便整了整袍袖,踩罡云而起,去了極天之上,往來路飛遁。
行有半個時辰之后,聽得底下聽得浪涌之聲,低頭一看,見腳下有一條南北縱橫的大江翻騰,原來是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五龍江中的上川江上。
此地原先乃是鍾臺與軒岳兩派的劃界之處,江岸兩側都有仙城布守對峙,現下兩派歸一,自然都歸了鍾臺統屬。
這時耳邊又傳來一陣短促嘶鳴,目光掃去,見江水中有百十只妖黿緩挪慢動,個個都是體型碩大,領頭一只仿若大山,行走江中時,劈波斬浪,奔涌激流不能撼動其分毫。
他看了一會兒,暗忖道:“這莫非就是傳聞中橫行江上的吃人妖黿?”
稍作思索,自極天之上按落下來,又把玉璧取出,指著前方道:“嵇道友,這妖黿背甲,可能用來盛放那敕元章圖?”
嵇道人正在玉中凝身固體,試圖修復玉璧,好讓自己存身之地更為牢固一些,突然又被喚出,不免有些惶恐不安,直到聽得問起此事,這才把懸起的心放下,回答道:“此妖黿是最好不過,這妖物雖是不好招惹,可也不是真人對手,只是其一遇危險,便躲入水底,縮頭藏尾,再不出來,是以極難捕殺。”
張衍微笑道:“不妨事,貧道自有手段降它。”
妖黿在此地數千年,嵇道人好奇他如何對付,拱手道:“可否容在下一觀。”
張衍微一下頜首,把手一松,那玉璧便飄開幾丈,他再張開五指,對著其中一頭妖黿,向下一抓,一股龐然靈機霎時涌起。
將那妖黿并無法寶之類遮擋,哪里抵擋得里他五行遁法,神通一轉之下,就自江河之中被憑空挪到了岸上。
嵇道人看得大為驚嘆,他聽說張衍曾在龍柱法會上搬挪山岳,當時還有有些半信半疑,眼下見其輕輕松松便將一只妖黿挪遁至岸上,不由暗嘆道:“我敗在此人之手,看來并不冤枉。”
妖黿在江河中才難以對付,可若離了水,哪怕尋常一個元嬰修士也能輕松降伏,此刻又肚腹朝天,一時翻轉不過來,便在那處嗷嗷直叫,聲音極是凄厲。
那頭身軀最為龐大的妖黿聞聲轉過頭顱,很快發現張衍便是罪魁禍首,隨后張口一噴,一道腥臭煙霧奔他而去。
張衍負手站立,身形不動,身周旋起了一道罡風,旋了一圈,將那煙霧拂開,他淡淡道:“我知你能聽懂人言,而今我需借黿背甲殼一用,你若有,便拿了來,我自放你族人回去。”
那頭妖黿靈智已開,兇睛盯了張衍好一會兒,才口吐人言道:“望你守諾。”
他將龐大身軀緩緩沉入水下,過了兩個時辰,就口銜一枚不過一丈大小的白殼浮出水面,丟到了岸上,直直看向張衍,言語生澀道:“帶來了,放。”
嵇道人一看那背甲,不由面上一動,露出幾分奇異之色。
張衍起手一召,把那白殼拿入手中,見其如美玉一塊,晶瑩剔透,溫潤細膩,背紋深刻,與蝕文有幾分相似,似是蘊含玄機妙理,雖是看去與諸黿多不同,但氣機卻是同出一脈,并非拿來糊弄自己之物,便就點了點頭,把法力轉動,罡云之中一只大手探出,將將那妖黿抓起,投回了江水之中。
領頭大黿似是知曉眼前之人不好對付,待那頭妖黿入水之后,便帶了族人隱入水中,再不出現。
嵇道人那方存身玉璧此刻湊了過來,圍著張衍手中那方白殼轉了幾圈,嘖嘖有聲。
張衍抬眼看來,問道:“道友莫非識得此物來歷?”
嵇道人拱手道:“在下并不認識,只是傳聞有妖黿之中有一玉黿,乃諸黿之祖,其身不知幾許大,長臥于江心之中,鎮壓五龍地靈,動一動則山搖地撼,江水漫陸,這老黿每千蛻殼一次,得之可延命增壽百十載,可卻從未有人見過,此物有如白玉,說不定便是其身上所遺。”
張衍道:“既未有人見過,又怎知此物是那玉黿所留,所謂延命之說許也是以訛傳訛。”
嵇道人忙道:“是是,真人說得有理。”
張衍笑了一笑,探手拿了玉璧回來,與黿殼一同收入袖中,就欲動身往神屋回轉,
這時卻自遠處飛來一封飛書,須臾到得身畔,他起手捉了過來,去了封皮,把信紙展開一看,卻是眉關微微一皺,神色中也是流露著幾分凝重。
這信中所說之事,由不得他不重視,沉思許多時候,心中便有了決斷,拔身飛起,往離南龍柱飛去。
陳國南武山,觀潭院。
掌院吳素筌坐于大殿上,看著階下站著的三名年輕弟子,言道:“此次離門北去,你三人要切記謹言慎行,不得胡亂滋事,縱有委屈之處,也要忍耐,莫要辜負師長一片期許之心。”
底下帶頭弟子躬身一揖,道:“掌院諭令,弟子等敢不記在心中。”
吳素筌十分滿意,再嘉言幾句之后,就道:“那你等就都回去準備吧。”
三名弟子一齊跪下叩首,隨后退出大殿。
吳素筌感嘆道:“這吳松性情穩重,資質又好,很是難得,那另外二人,也是不差,短時內能找出這三人來,卻是辛苦師弟了。”
審楚魚不敢居功,稍稍欠身,道:“除去那些化丹弟子不提,我院中只這三人心性資質俱佳,可傳門中道統。”
吳素筌狀極欣慰,道:“章真人怎么說?”
審楚魚忙道:“已是說好,章真人明日便就啟程北去。”
吳素筌沉吟道:“有些急了。”
審楚魚笑道:“章真人本非我院中之人,來此是為采集毒瘴,而今瘴氣已消,章真人自無心留此了。
吳素筌嘆道:“早些離去也好,上使雖未明言,可我卻覺他看章真人時目光不善。”
審楚魚一驚,站起道:“莫非上使意欲對章真人不利?”
吳素筌苦笑道:“封禁之事上宗絕不容許有半點風聲泄露出去,章真人在我院中住了這么長時日,不離開此地尚好,要是離去,上使定會攔阻。”
審楚魚慌張道:“那該如何是好?上使若是下令對付章真人……”他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章真人對我舉派上下皆有恩情,萬萬不能害了他。”,
吳素筌平日性格綿軟,但此時卻很是鎮定,言道:“師弟,明日為兄會設宴款待上使,把他拖住,那時章真人便有機會走脫,只要出了觀潭院,商清俊還有坐鎮此地之責,到時又能去何處尋他?你我只管把戲演好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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