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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貫日大岳鎮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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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一,張衍著玄衣大氅,戴伏魔法冠,乘駕飛天車輦,自昭幽天池動身,出使少清。

  他這車駕唯有溟滄十大弟子首座方可乘坐,看去是一幢三層大塔閣,內廷寬敞,檐飛如翅,橫軸木外有四根云陽金鎖、內栓八根蛟筋靷索,與辀木勾連。

  塔角下左右二側有兩頂車帷,如靈芝傘蓋,懸空飄動,帷帛垂蕩,各掛十六鈴鑾,行時叮當作響,其內各是乘有一名身高一丈,渾身筋肉賁張的司御力士。

  拉拽飛車的是一對長須墨蛟,背拱如蚯,蛟鰭如扇,雙睛兇戾猙獰,俱是身長十二丈,時時舞爪張牙,若非被吻首之上鞁具牢牢牽住、恐是早已騰云飛竄。

  車駕后是四名紫光院執事長堊老,俱有元嬰修為,各是乘鶴駕天,是為此次一路隨行護送之人。

  蛟車行不多遠,到得九曲溪宮前,苗坤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他身形胖大,肚腹滾圓,此刻身著寬大衣袍,雙手把在盤蟒大帶上,看去也是魁偉威武,只是臉容滑稽,還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叫人實難生出敬畏之心。

  見車駕到來,他把手一拱,洪亮笑聲已是響起,道:“張師弟,今朝為兄蠅附驥尾,隨你風光一回。”

  張衍站在閣上還了一禮,笑道:“苗師兄還請上車同行。”

  苗坤連連說好,他把雙袖往身后一背,腳踩罡風,一搖一擺,往車駕上來,到得三層閣樓內,他左右一看嘴砸吧了一下,又起手在閣中大柱上拍了拍,嘆道:“為兄也是了沾了師弟你的光,要不可無緣乘這等車駕。”

  張衍微笑道:“師兄說笑了,你為掌門真人弟子,那可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機緣。”

  苗坤哎哎兩聲似有些委屈,一擺手道:“記名而已,記名而已,恩師也不知何時才會想起我這徒兒。”正說著,卻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緊,左右小心看了一眼,道:“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可不興說了出去。”

  張衍笑了一笑對外言道:“啟程吧。”

  兩名御手同時大喝一聲,卯足力氣,把蛟首轡頭一拉,就聞兩聲驚天龍吟,而后風云由西方卷來,刮得帷簾飄動,而后飛車忽然一輕,須臾騰空而起,仰去天際,過有一刻轟隆一聲,塔閣稍稍震了震,便自平穩下來。

  苗坤朝把珠簾一掀見已是撞破罡云,到了極天之上,此刻正向西飛馳,便道:“這路上未必太平,張師弟,左右無事,不如手談一局如何?”

  張衍稍作思忖點首道:“也好。”

  這塔樓也能聚氣藏靈,在此打坐修持,比之洞府內也是不差多少但確如苗坤所言,保不齊就有意外便命景游拿棋過來,兩人擺開棋局對弈。

  雙蛟飛車行速極快,在天中行有一天一夜之后,已由北向西斜穿東華洲。

  張衍見晨曦微露,天色漸明,便放下棋子,走至閣樓上來,憑欄遠眺,見遠空之中隱隱約約有一大墩虛影,蒼蒼茫茫,似在翻卷云海之中浮沉。

  他判斷至多再有個把時辰,就可到得少清派地界了,便關照兩名御手稍稍放緩行程。

  苗坤也是走了出來,到了他身旁站定,放目望去,看了半晌,才嘖嘖出聲道:“想那處便少清山門所在之地,‘貫陽大岳墩了’吧,果是雄奇崔巍。”

  張衍目光注定前方,緩緩道:“不錯,正是此處了。”

  十大玄門之中,溟滄派山門位在“龍淵大澤”中,而玉霄派則居于“摩赤玉崖”,算來皆在地表。

  而獨獨少清山門正址是在極天之上,傲視天地,這處原是一座沖入極天的峻峰,曾與中柱洲遙相呼應,間中有橫跨歲河的陸橋相連,彼此本為一體,萬數年前,少清開派祖師鴻翮真人一劍分二洲,劈山為界,自此兩山隔河相對,再不復合。

  張衍又看了一會兒,忽然目光一閃,朝一處望去,就見遠處飛來數十縷璀璨如銀星的劍光,乍一眼看去似是零亂散落,可仔細再瞧,卻有玄理可尋。

  那銀光追上車駕,繞空一兜,便自四面八方劍光吸聚合攏,化為一團清清云氣,自里現出一名面容姣好秀氣的女子,二十來許年齒,豐身細腰,蛾眉淡掃,頭梳飛仙髻,一襲凌波荷花衣,水袖迎風,飄飄似仙,首上則是一團翠燦罡云。

  她朝車駕一個萬福,用悅耳聲音道:“小女平香主,為少清金水瀛臺門下,今次奉得師命,特來迎候張真人法駕。”

  張衍起手還了一禮,道:“有勞平真人。”

  平香主又與苗坤及后面幾名紫光院長堊老見禮,便踩云上前,伴隨車駕而行。

  去得千里地,忽聞劍鳴之聲,而后天邊馳來一道刺目遁光,霎時天云乍冷,寒氣侵神,一道森森劍光撕裂云氣,往下降來,最后頓落在車駕前方。

  那兩頭墨蛟似稍稍有些不安,對其嘶吼了數聲,仿若要暴起噬人,御手連連安撫,才安穩下來。

  那劍光一轉,出來一名個頭不高,束髻蓮冠的中年道人,此人眼神犀利,如鷹隼顧視,一掃飛車前后,稽首道:“少清派,驚宵翎臺門下,顧圖南,奉法旨迎候溟滄使者,前方去路以靖,可放心驅行。”

  他似是性情冷漠,見禮之后,與平香主一般,就到了車駕另一側,不言不語,護持前行。

  又過千里,前方不知從何處躍出一道光華,活潑靈動,于瞬息間在車駕左右一跳,又旋繞了一圈,繼而走出來一個滿面春風的少年郎,寬松白衫,青帶圍腰,頭戴幘巾,笑嘻嘻上來一揖,道:“小子溯心元臺弟子陳原寧,見過張真人。”

  張衍仍是執禮還過。

  這時苗坤湊上來,傳音道:“張師弟,少清出三千里相迎,禮數十足,此舉既是示敬,亦是示威,稍候可要小心了。”

  張衍灑然一笑,道:“非如此,亦不是少清了。”

  車駕再行一刻,終是到得貫陽大岳墩正山門前,方才遠處看不真切,此刻望去,見左右是兩座大闕,高聳插天,稍稍向前傾去,好若隨時可能朝眾人倒壓下來。

  陳原寧指著兩山,語聲中微帶自傲道:“張真人,這兩座大闕一曰垂云,一曰見日,本是一座高峰,后祖師嫌其阻路,隨手一劍,始成如此。”

  張衍抬首看去,這兩座山闕直達抵罡云,雄峻擎天,鴻翮真人隨手一劍就能劈開,可以想見是何等神通。

  闕峰上忽然飛下一名清癯道人,往此處迎了過來,陳原寧主動上去,兩人說了幾句,其人便就回了峰頭。

  平香主在旁一福,道:“請尊客稍待片刻,這山門大陣解了禁設,便可入內。”

  苗坤奇怪道:“莫非貴派無有陣門出入么?”

  平香主淡笑道:“苗道長有所不知,我少清派平日只要一名弟子還在山門中,這大陣便是用不到的,只是貴派使者到來,同為玄門上派,為示鄭重,這才啟了。”

  苗坤不由一怔,望了望那處山門,臉上笑容卻是收斂了幾分。

  張衍微微一笑,少清派舉派劍修,是以行事看去與別家格外不同。實則對于三大玄門而言,門中有洞天真人坐鎮,有無山門大陣皆是一般。

  過得一刻,便聞轟轟聲響,玄陣已是解去,云開霧霽,露出正中一條懸道,盡頭處是一凌空天門,巍峨高聳,恰似一展翅大鵬,喙對東方,昂首朝陽,直欲乘風而上。

  只是那懸道兩側,卻有猛烈罡氣嗚嗚呼嘯,隔著數里也能感受到那風勢侵肌砭骨,刮得那懸道搖晃不止。

  陳原寧又指了一指,道:“那處名為渠風口,罡風皆是自二重天中引入下來,山外來人,若是能從此處過,便可為我少清上賓,不過張真人乃溟滄使者,自是不用硬闖,小道這就去命人收了禁制。”可他話雖如此說,腳下卻是絲毫不動。

  張衍笑了一笑,朝苗坤看了一眼,后者知機,道:“既如此,就請道友快去收了禁制吧。”

  陳原寧一怔,身為少清弟子,他對張衍實則是有些不服氣的,而今難得有機會,就是想藉此試一試此人本事,可未想對方根本不接招,他撓了撓頭,只得悻悻轉去解禁。

  張衍神情淡然,他身為溟滄派十大弟子首座,十八派斗劍第一,早就過了以這等事證明自家實力的地步,哪怕不去闖此關門,也無人會以為憑法力過不去這處。

  等不多時,罡風徐徐散去,車上兩名御手一拉軟索,兩頭墨蛟身軀一聳,拽動車駕往里而行,只一刻就過得懸道,自鵬首天門中穿過,就見天光一亮,眼前浮出一座大岳,鎮于云海之間,旁有星星點點,千數懸島漂游環拱,望去青空敞明,浮云飄絮,浩氣凜冽,可見有一道道劍光縱馳來回,時不時有劍鳴之聲遙響天際。

  這時一痕清光自颯然飛來,好似跳躍虛空一般,在半空中幾個閃爍之后,便就來至近前,自劍光中走出一名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青袍道人。

  陳原寧等三人見了,都是上來行禮,道:“荀師兄。”

  荀懷英一指張衍,道:“此為吾友,有我在此接迎,你等皆可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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