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子宏入得風陵海界時,外間也是來了一人。其身形高大,面龐方正,鼻直額寬,但眉宇之間有一股兇煞之氣。此人名為渠商,乃是鯉部此輩之中族中功行最高之人,修為已至三重境中,渠岳此回為奪龍府,恐他人無法壓下有諸寶傍身的蘇奕華,故才遣了他來。只是到得風陵海外,卻也同樣受阻于風陣,不過他也自有辦法。取了一道符詔出來,喃喃念咒,不一會兒,拘了百余個在此海之中修行的水族上來。稍稍問了幾句,卻是自一鯊妖處明了渡海之法,便化一縷煙氣入其腹中,借其軀游走海下,極是順利的過了渦流過來,只是外界風陣稍弱,尚是好過,越往里去,則風勢越強,再想這般輕松過去卻是行不通了,只能乘舟而渡。也是他來時在路為避玄門弟子,有所耽擱,晚來了幾日,這月恰好是此地一年之中厲風最為強盛之時,無有半條舟船往來,無奈之下,只好在外坐等。魏子宏按照劉義同所指方位,往東一路飛馳,很快入了霜楓島地界,只是到了此地,明顯可見戒備比外間緊密了不少,海面之上,時不時有修士來回巡守。他只知散谷島大致方位,這般去找,恐是還未與對方照面,便會與霜楓島修士對上。轉了轉念,見不遠處有一荒島,就落了下去,待一名弟子模樣的人從頂上經過時,他一探手,將之抓了下來,摔在腳下。問道:“你可是此處修道之人?”那名弟子初時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待見得魏子宏,頓時惶恐起來。道:“是是,晚輩正是霜楓島上弟子。”魏子宏沉聲道:“最近你島上來了一名客卿。作道人打扮,身旁還有一徒兒,你可知他住在何處?”那弟子戰戰兢兢道:“前輩,小人位卑職小,這等事無從得知啊。”魏子宏再問:“那此地可有知曉之人?”那弟子猶豫一下,手向一處一指,道:“往此處百多里,有位白沙翁。也是門中客卿,想來他是知曉的。”魏子宏望了一眼,果是見得一座大島,隱有靈機環繞。他點了點頭,一指點在其眉心之上,此人頓時變得神情呆滯,雙目無神。隨后一跺腳,化光遁向那處。到了島嶼近側,他察覺到禁陣阻攔,只是置得極為粗陋。在他眼中看來,處處皆是破綻。當即掐了一法訣,化為一道白茫茫的煙氣。似云似霧,徑直穿行進去。島嶼之上,此刻正有一名皓首白衣的老者在石上打坐,感覺靈機被人觸動,咦了一聲,猛然站起,沉聲道:“何方道友來此?”魏子宏現身出來。道:“你可是白沙翁么?”老者面露凝重之色,對方能這般輕易闖入他陣法之中,顯然修為比他高上許多。拱手一禮,道:“正是在下。尊駕來我修行之地,不知意欲何為?”魏子宏道:“此來只為尋一人。此人名喚華辛,你可知曉他下落?”白沙翁道:“原來是找華辛真人的,若未記錯,此人好似在東面散谷島上修行。”魏子宏又道:“我初來此地,路徑不熟,道友可有海圖?”白沙翁苦笑道:“老朽只是此地客卿,哪有這等物事,不過在此久了,此地大小靈島分布,倒也知曉一二。”當即嘴唇翕動,傳音過去,將自家所知如數道出。魏子宏聽完,沖他一點頭,道:“多謝告知了。”言罷,起了一遁光,沖天飛去。白沙翁見他離去,頓覺渾身一松,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時門外有一弟子聲音傳來,道:“恩師,方才弟子好似見得有一道遁光出去,可是……”白沙翁呵斥道:“哪有什么遁光,分明是你眼花了,給我好生修煉,莫要分心了。”門外弟子只得諾諾退下。魏子宏出島之后,認了認方向,便起全力飛遁,只半個時辰就得散谷島外,隔遠望了一眼,見這島嶼上靈機薄弱,也沒有山水之勢可借,判斷出并未布置有禁陣,便再無顧忌,當即縱光上前。到了島上,他轉了一圈,卻發現這里只幾個小妖,并不見那蘇氏余孽下落,便隨意拿了一個小妖過來,施了一個奪魂之術。這一番查探下來,這知曉原來蘇奕華出去已有一日,此刻不在島上,不知何時回來。他盤算了一下,霜楓島海域著實不小,他不知對方去作何事,根本無處去尋,好在已然找到了對方落腳之地,若無變故,必然會回來,不如就在此地等候。于是一揮袖,此地數十小妖轟然化為飛灰,自己則是落坐下來。只是過去還未有一刻,卻忽感南面靈機大盛,有道道遁光飛起,看得出是有什么大事發生。他轉了轉念,決定前去一探,身軀一拔,就化光飛去。幾是同一時刻,一駕龍首金車正往東而行,霜楓島島主翁饒坐在車中,臉色陰沉無比。方才傳來消息,他一幼子,在海上嬉玩之時,強辱了一名女修,本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此女是蟬宮方入門的弟子,蟬宮宮主肖莘聞之大怒,立刻出手將之扣下,還要他親去領人。風陵海有上百勢力,但蟬宮、霜楓島、五駒崖這三大派為大,互相也是常有爭斗之舉。五駒崖掌門數月前壽盡身亡,翁饒正準備動手侵吞其幾處靈島,為此,他前些時日還親赴蟬宮花會,以和緩彼此關系。哪知才回來未幾日,就出這等事,他也是惱怒異常,大罵自己兒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同時又暗恨蟬宮不給臉面。他修道至今,已有七百余年,平日又好納美色,兒孫不計其數,平時哪怕死了一個,恐連名字也想不起。但此子卻是不同,其母族恰是五駒島上之人,此回還有大用,況且他身為一門之掌,若連自家兒子都保不住,那臉面又往何處去擱?故聽得消息,顧不上其他,立刻起了車駕趕往蟬宮。行至半途,忽聽背后有聲呼喚,道:“掌門慢行。”翁饒回身一看,見是一名駝背道人,便道:“原來是金長老,你來作甚?可是門中有事?可先壓下,待我回來再做處置。”金長老拱了拱手,道:“還望掌門寬宥,聞得掌門要去蟬宮,老朽私自做主,去書召聚了各地客卿前來。”翁饒一怔,有些不悅道:“我此去賠禮,又非斗法,何必如此?金長老莫非怕人不知我翁某人此番丟丑么?”金長老臉上卻露出一片嚴肅之色,道:“掌門,侄兒平日縱無心修道,可也不缺美色,又怎會在蟬宮門前做下此等事?還恰好是肖宮主愛徒?此事有些古怪,掌門不得不防。”翁饒一聽之下,也是警惕起來,縱然并不覺得蟬宮在這個時候有對付自己的理由,可也覺得多些小心總是好的,便也不再堅持,把金長老喚上車來,一同前行。去有不遠,卻見旁側一道遁光迅快過來,隔著百丈遠就主動停下,隨后遁光一開,卻見蘇奕華自里走了出來,稽首道:“翁島主,貧道奉命前來。”金長老看他兩眼,道:“華辛真人,你來得卻快,眾位客卿之中,卻是你第一個到。”蘇奕華道:“貧道本就在近側采藥,聞得翁掌門喚召,不敢耽擱,即刻趕來。”翁饒看他一副恭敬模樣,很是滿意道:“蘇真人,也上車來,與本座同行。”蘇奕華打個道揖,就上了車駕。翁饒看了下左右,算上自己,這里有三名元嬰二重修士,便蟬宮當真有什么不軌企圖,也足以應付了,便一揮手,重又上路。兩個時辰之后,金車終是到得蟬宮之外,見漫天飛雪之中,矗有一座宮闕,素玉銀裝,冰瓦晶臺,宮外有一片梅林環繞,粉瓣點點,殷紅如血。大約百多名修士站在宮門之前,最前一個,是一戴冠高髻,頭領步搖,身著深衣禮袍的女子,其眉眼如畫,瓊鼻瑤口,臉頰微豐,看去自有一股柔媚。翁饒認得是蟬宮宮主肖莘,本欲過去見禮,金長老卻上來阻攔,低聲道:“再是過去,就在蟬宮禁陣之內,掌門不可再往前,由老朽上去說話便好。”翁饒雖覺他有些小題大做,但也未有駁逆他意,道:“便如此吧。”肖莘見龍首金車到了之后,卻是駐步不前,不由微一蹙眉,回頭看了一眼隱藏在后的周子尚,道:“周道友,我蟬宮所有元嬰修士盡在此地,憑我手中之力,殺這三人不難,但要擒下卻是要用些手段了。”周子尚笑了笑,低聲道:“肖宮主放心,有華辛真人為內應,不難拿下翁饒。”這時后面匆匆過來一名女修,稟道:“恩師,方才有書信傳來,霜楓島數名客卿,正往此處過來。”肖莘玉容微變,道:“莫非是翁饒察覺到了什么?”周子尚低頭一想,道:“當不至此,否則翁饒豈會以身犯險?肖宮主可先上去與他說話,看能否將他誆入陣中,若是不成,便要快些動手了,遲恐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