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虹來勢極快,兩者相距又近,周子只覺眼前一閃,還未及反應,就被正正擊中。
盡管穿有身上寶衣護持,可魏子宏這一擊蓄積已久,此刻驟然放出,威勢之大,遠勝平常,周子尚身軀重重一震,不但寶衣裂開,連護身寶光一擊而潰,被雷光生生劈飛了出去,耳畔只聞聲聲炸響,頭腦之中更是一片昏沉,
魏子宏扳回上手,精神大振,他也不錯過機會,指劃之間,祭出一柄精巧玉槌,追著對方打去,同時身后有層層黑煙涌上,好似將之一舉淹沒。
周子尚挨了方才那一擊,氣機散亂,倉促間難運法力,因寶衣已散,無了護身之物,此刻哪怕過來的只是件尋常法寶,他也不敢硬接,起拇指對天一捺,手上扳指上竄出一股奇氣,白中帶灰,好如棉絮一團,玉槌往里一陷,卻是半天不見出來。
魏子宏并也并未指望法寶建功,只是為了拖延牽制,待他道術布勢一成,對方就休想逃去,見法寶被收,袍袖一抖,拋了十數鴿卵大小雷珠出來,個個色作紫黑,微放煞芒兇氣。
周子尚氣息未平,故一如方才,又起指往對空一捺,將雷珠也是收去不見。
魏子宏這雷珠來得容易,是下方小派呈現上來的,身上還有百余枚,故眼都不眨一下,揚手又一把灑下。
周子尚神色微變,故技重施,再度把扳指之內云團放出,把這輪攻勢也是接了下,可他心下卻急躁起來。
這法寶名為“爛吞環”,在半個時辰之內,可將爆力極大的法寶奇物之流收納入內。堪稱奇異。
可事后需以法力徐徐化解,若不如此,內中所承之力。便會一氣宣泄出來,到了那時。非但這法寶保不住,連與之心血相連的寶主亦要反受其害,嚴重時則有性命之憂。是以他無心糾纏在此,只是想著如何撤身退走。
目光往左右一撇,卻是一驚,不知何時,周圍聚攏來無數黑煙煞霧,看去彌蓋數里方圓。哪還不知是對方設布的手段。
但心下也是明白,此刻若不拼命,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只是上面攻勢連綿不斷,若不想慢慢找尋機會,怕是必得付出些許代價了。
他一發狠,勉力聚得幾分法力上來,把護身寶光祭起。同時抽隙拿了一柄羽扇出來,輕輕一揮,狂風驟起。山水皆動,黑煙被這風力一攪,好如點墨入水。化作絲絲縷縷,向外散開。
與此同時,那頂上攻勢落下,咔嚓一聲,護身寶光又被生生擊散,震得他五臟欲裂,逆血上沖,強把一口咸腥咽下,袖子一抖。兩腋急起罡風,好若張翼舒翅。便從那缺口之中竄出。
魏子宏方才被周子尚接連進襲,也是憋足了一口氣。怎容他怎么輕易擺脫,額中神目一睜,眸光霎時凝定周子后背之上,后者頓覺一僵,明明神智清醒,身軀卻無法動彈,情知不好,顧不得再留手,頂上罡云上有星珠一閃,轟然破散,化作點點星芒,如碎玉琉璃,就將整個人罩入其內。
魏子宏伸手一抓,漫空而來的黑煙煞氣合,就將包裹起來,只是百般使力,卻發現無法破開那層光華。
他琢磨了一下,忖道:“看著模樣,倒似是玉霄派‘景星常定’之術。”
此法是玉霄派一十六法之一,神通一出,若星常恒,定空不壞,只要自身精元不枯,則諸般外力難侵。
魏子宏冷嗤一聲,他聽聞施展此術代價也是不小,且施術之人同樣也是自縛手腳,難有動作,通常只做救命之用,只能被動等待外人來救。大不了他就便在此處等著,看對方能撐得多久。
此時小界另一邊,蘇奕華在一處高山之前矮下遁光,這里極是古怪,坡上皆是一枚枚滾圓石卵,山壁之上怪樹叢生,自巖間一根根斜長出來,遠望好似無數毛刺。
不過這等古怪之地,半山腰處有一石臺挑出,隱約可見上方有一座破敗廟宇。
他探看片刻,感應中不見異狀,就飄身過去,到了觀宇之前,卻見石瓦碎了一地,原先木梁早已朽壞,倒塌在地,不過此觀有后殿是在巖壁之上鑿洞而建,故勉強還保有大半。
他一路過來,路上并未見到半個人蹤,這間有廟宇卻是凡俗手段修筑,顯然小界之中原來也有生人居住繁衍的,只是不知何故,如今不見了蹤影。
因怕動靜太大,這廟宇經受不起,是以他并不飛遁,只行步往里,大約深入三十余步,見一十丈高的洞穴,里間擺著一張三層供案,供奉有一座神像。
此像沒有口鼻,只一對細長雙目,兩耳向后張揚,好如鹿耳,怪異無比。
神像座下有一面神牌,卻是玉石打磨,只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灰塵。
蘇奕華伸手一抓,神牌飛起,方一離案,那桌案立時塌落下來,揚起一片灰土,顯是早已腐朽了。
他后退幾步,低頭目觀仙牌,拭去蒙塵,上面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出“広目仙師”四字。
他想了一想,記憶之中從無聽過此等名號。
這時卻覺袖口一顫,殿中卻是多了一個黃衣少年。
蘇奕華一見此人,慌忙一揖,恭敬道:“秦陽真人。”
黃衣少年對他點點頭,將那神排拿過,看了一眼,又瞟了一眼那神像,道:“還真是広目道人的神牌。”
蘇奕華問道:“真人認得此人么?”
黃衣少年搖頭道:“我未曾見過,不過此人后輩弟子曾與你蘇氏先祖打過交道,其本是西洲修士,是萬余年前有數幾個入南崖洲斬殺毒蟲,開山立派之人。”
蘇奕華微覺恍然,指了指腳下,道:“莫非這處小界便是此人開辟么?”
黃衣少年搖頭道:“此人雖是道行不淺,但要想開得小界,還無那等能耐,這小界當也是自先人手中傳下的。”
他往四周張望了一眼,道:“我記得這一脈修士有幾門功法是祭煉毒蟲對敵,極是厲害,這一派不挑門人出身,人、妖皆是收得,玉霄派前后用了千數載功夫才將之剿滅,便是如此,其仍有道統傳下,你在四處找找,說不定能得些機緣。”
蘇奕華躬身道:“多謝真人指點。”
黃衣少年這時神色動了動,看向一處方位看去。
蘇奕華道:“真人,怎么了?”
黃衣少年道:“我卻與你提個醒,方才有一股氣機入了這界中,雖修得氣道法門,但仍是難掩身上妖氣,不是蟒部,就是鯉部修士追你到了此處,這人修為不弱,應是已至元嬰三重境中,你自家小心吧。”說完,人影一晃,便自不見。
蘇奕華心頭一緊,也不敢在此久留,把里里外粗粗尋了一遍,因未曾發現什么,只得匆匆出來。
到了廟宇門外,他回望一眼,心下卻有幾分不甘。暗忖道:“明明遠處可感此地靈機頗盛,為何到了這里卻再無絲毫感應?”
正想著,他輕起手在身旁巖壁上一拍,這一下,卻是覺得異狀來了。
轉首一看,他落手之處,卻是一枚嵌在此間的石卵,明明看去突棱不平,但手搭上去,卻是光滑異常。
仔細看了看,卻是看出端倪來來,那上面好似有一層殼衣,只是晶瑩透明,故而難以察覺。
“這是何物?”
他上去一按,咔嚓一聲,石卵頓時碎裂,卻是露出一條黑細之物,粗看如同一條短繩,再是一看,卻能辨出是一條蟲尸,卻與那朱燭蟲有幾分相似。
蘇奕華悚然動容,原來這石卵只是一層堅繭而已,只是天長日久,這才看去石塊一般。望向山腳下這漫山遍野的石卵,莫非這些俱是蟲繭不成?
他念頭急轉,暗忖道:“莫非此處,就是當年那位邵真人的養蟲之地么?”
這也不是無有可能,當初這位邵真人可是憑了一頭朱燭王蟲破入洞天,只是此妖兇獰異常,此前又如何降伏?但若是此界中本有蓄養,或是有難伏蟲之術,那便解釋得通了。
想到此處,他心下也是火熱起來,這小界當是邵真人給兩名弟子留下的,秦陽真靈曾說此派四處傳法,說不定此地就有那那御蟲之法傳下,自己若能得了,那卻不必再畏懼任何同輩修士了,哪怕是元嬰三重修士,也可與之一斗。
不過這念頭只起了一起,就又恢復冷靜。
眼下大敵在前,談此事還為時過早,此一關過不去,就是手掌通天法訣,又能如何?
他冷笑一聲,暗道:“人人皆有私心,我卻不信來此之人愿與他人同享這小界,稍候必起爭斗,為今之計,不是尋法,而是先尋一藏身之地。”
正想著,感應之中忽起異狀,轉頭一望,卻見有四道遁光朝此處飛來,看那路數,卻似蟬宮修士,心頭一驚,這里乃是孤山一座,,此刻要飛遁出去,難保不被對方發覺,轉目一瞧,四周也無有什么藏身之地,他無奈之下,只得又向廟內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