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畫屏頓時露出一絲警惕之色,同時內心之中又有一分掙扎。
成就洞天得誘惑對她而言確實極大,她一心向道,不然也不會在眾弟子中脫穎而出,修至而今這地步。
但她同時也明白,玉霄派并不會無緣無故來幫自己,這背后很可能要她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更有可能會對驪山不利。
可盡管心下很是抵制,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晚輩敢問一句,真人究竟要做什么?”
周如英看去十分坦然,道:“我玉霄如此做,自然不會無有條件,大劫將至,助你成就洞天之后,望你能坐上掌門之位,為我玉霄出力。”
明畫屏低聲道:“恩師有過交代,大師姐方是掌門。”
周如英笑一聲,道:“等師侄你做上掌門之位后,仍可尊她為前掌門,如此便就不算違玉陵真人的諭令了。”
明畫低下頭去,沉默不言。
周如英看著她道:“我亦可以與師侄說明白了,以你資質,成就洞天非是無望,不知玉陵真人有無和你細說成就洞天之法,以你歲壽,想在大劫之前以中法成就,可謂十分渺茫,但若以下法成就,如得我玉霄洞天護法,再以陣力丹藥相助,未必不能在兩三百載內助其成得此境。”
明畫屏心下不由動了一動,她被門中寄予厚望,玉陵真人自然也與她說過成就之法,玄門十派弟子,若能到得洞天,多是以中法成就,下法少之又少。
要是放在千數年前,有的選擇的話,她也要一試中法,如選下法,雖無關乎戰力壽數,可天然就低了同輩一頭。
但眼下不同,大劫將臨,若無足夠實力,很難說能否渡過,而早一步成就洞天,就可早一步籌謀準備,渡過劫數的希望也就大上許多。
但她心下躊躇,要是當真答應了,去爭那掌門之位,那大師姐又會如何看待自己?
且周如英雖明明白白將其目的擺了出來,她卻總覺得對方用意遠不止這些。
周如英看出她遲疑不絕,也不過于逼迫,自化影分身之上投入下來一道光亮,瞬息凝聚為一張法符,落在兩人之間,道:“師侄不用急著答我,可回去好生考慮,若有了決定,可憑此符再來尋我。”
明畫屏猶豫一下,還是接過,福禮道:“若真人再無他事,晚輩便告退了。”
周如英道:“好,師侄就先去吧,不過大劫來時,若自家不懂的把握機緣,那就被會與他人奪了去。”
明畫屏心頭輕輕一跳,垂首退了下去。
過不多時,自殿外過來一陣清風,卻是那法體歸來。與周如英那分光化影合在一處,就顯了身形出來。
她面上微帶自得之色。
此策若成,一旦明畫屏成了洞天,就可挾勢回山,逼迫沈梓心退位讓賢,等其執掌門戶后,玉霄就再能得一個盟友。
而她之所以如此做,并非是真的要扶持驪山,而是為了另一個目的,明畫屏道侶周君毅,到時可在玉霄派全力支持下,入那驪山派中,利用其靈穴修行。
若是能在劫來之前成就洞天,周氏族眾之中不但可多一個真人,不但能避過九數,還不占用玉霄山門靈機。
門外清光一閃,卻是吳云璧走了進來,他到了近前,道:“師妹似乎太過急切了,玉陵真人方走,明畫屏正是對宗門系情最深之時,她豈會輕易應允你所提之事?”
周如英無所謂道:“無妨,我今日只要在她心中種下這份心思即可。只要有這條捷徑可走,她終究是逃不過我手心的。”
吳云璧道:“我觀沈梓心天賦比她高上許多,此事要做成頗難,且拖得越久越是不易。”
周如英神情之中帶著一絲輕蔑,道:“沈梓心這小輩新掌宗門,偏偏道行淺薄,威望不足,只門中諸般俗務就能牽扯她大半精力,更休說修行精進了。”
吳云璧道:“自上回天宮決議之后,下來至少兩三百年中,我與魔宗無有爭斗可能,驪山派也暫無無外敵,怕是沒什么可以撼動沈梓心掌門之位的。”
周如英哼了一聲,道:“便是無有麻煩,我等也可給她尋些麻煩,例如當年西河派那些下宗,正好當做刀子來用。”
吳云璧詫異道:“哦?不是當年所有頂著西河派下宗名頭的宗派,都被玉陵真人被剿滅了么?”
周如英無所謂道:“總有一些是逃了出來,哪怕沒有,也可找一些人來冒名頂替,放在以往他們不敢,可眼下玉陵真人已走,驪山派虛弱無比,我等在后面推一把,就可慫恿其等上去為我出力。”
吳云璧點頭道:“卻也是個辦法,只是卻需提防溟滄派插手,我不知玉陵真人與溟滄派說了什么,但她敢放心離去,想必也是留下后手的。”
周如英冷笑道:“我等又非是要覆滅驪山派,只是要換個人當家而已,便是留下后手,她也不會是拿來對付自家弟子。”
吳云璧道:“那就看明畫屏如何擇玄了。”
其實他私下以為,若當能助驪山派出得一個洞天,將之掌握在手,也算是成功了。
至于周君毅能成就洞天一事,他卻不太看好,其資質雖可,但與一干同輩比較,明顯有所不如,要不也不會被推出來與驪山聯姻。
他認為還不如把著重之處放在那件寶胎之上,他冥冥中有股感覺告訴,此件法寶定是不凡,若能孕化出來,必是有用。
陵真人飛升之禮后,各派真人都是各返山門,張衍也是同樣回得溟滄派。
到了渡真殿中,翻了翻案上信,這幾日并無他事,只是李岫彌送來消息,言及南海陣盤已是開始布置,進展比原先想象更是順利,數十年后,就可立穩腳跟。
張衍執筆寫下一封回,內中略作勉勵之言,而后一彈指,便就發了出去。
因他與黃羽公一戰之后,尚有許多心得體會需要印證,故關照景游一聲后,就封了大殿,入關修持去了。
未過幾日,又有一封飛來至殿中,景游拿來一看,卻是姜崢送來,說是元景清在他護法之下成功化丹,丹及二品,不知可否來山門拜見老師。
景游忖道:“那應是老爺在東萊洲收的弟子,可惜老爺已是閉關,不好驚擾,此事我亦不好做主,不如尋得傅真人商量一二。”
他借陣門出了玄澤海界,到得外殿,行至一幢丈許高的精舍之前,打個道躬,道:“傅真人可在?”
少頃,傅抱星自里出來,他回了一禮,道:“原來是景師弟,何不進來說話?”
景游道了聲好,隨其入得廬舍之中,此處外間看來雖是簡陋,可里內卻是極為寬敞,但布置也是樸素,一座石榻,上有兩張蒲團,一只香爐,榻角堆放著著一捆捆打理整齊的玉簡,除次之外,并無什么多余物事了。
傅抱星坐過一派掌門,那時出行需重威儀,無論衣飾法器無不精麗,如今他在此為一個苦修士,自然無需這許多身外之物。
請得景游坐下后,他道:“景師弟此回來,可是恩師有什么交代么?”
景游也不繞彎,將來意如實相告,最后又道:“小人畢竟只是一個下人,老爺又在閉關,不知何時出來,傅真人與他乃是一脈同門,是以想請真人替小人代為拿個主意。”
傅抱星訝道:“原來師尊還收過這么一個弟子,既來東華,在外漂泊也是不好,我可與兩位師姐打聲招呼,請他去昭幽天池修行。”
景游笑道:“如此最好,那小人便如此回了。”
傅抱星點了下頭。
景游站了起來,躬身道:“小人也不打擾真人清修了,這便回宮,真人且請留步。”
傅抱星也不留他,客氣道:“景師弟好走。”
送走景游之后,他把裝束稍作整理,就起得罡風,出了浮游天宮,往昭幽天池而去。
一日之后,蓬遠派中,姜崢收得浮游天宮來,就把元景清喚來,道:“師弟,恩師閉關,怕是一時無法拜見,三師姐和四師姐而今都在昭幽天池修道,你不如先去這處,那是恩師入主渡真之前所用洞府,也是一處洞天福地,在那里修持,也不會耽誤你功行。”
元景清考慮片刻,道:“小弟到了東華洲后,忙著找尋藥化丹,幾位師兄師姐卻未來得及去拜見,現下自問有些自保之力,欲先去一一拜訪,最后再往昭幽天池一行。”
姜崢贊同道:“此是應該。”
他自袖囊中取出一道法符,道:“此符乃是為兄為你所煉,可化一駕云筏,用之乘風遁行,元嬰之下,無人可以傷得你。”
元景清起身深施一禮,道:“多謝師兄照應。”
姜崢立刻將他攙住,道:“師弟何需這般客氣,不知你欲先往何處去?”
元景清稍一沉吟,道:“先去碧羽軒拜望韓師兄。”
姜崢笑道:“韓師弟這幾日倒正在碧羽軒,你此刻去正是適合,若再晚上幾日,說不準就回得浮游天宮了。”
元景清一轉念,就道:“那小弟稍作收拾,便就啟程。”
第二日,他與姜崢、單慧真二人道別之后,就離了蓬遠,往碧羽軒而來。
此行無甚波折,順利得見韓佐成,后者早知門下又多了一個師弟,見著他也極是高興,當即就贈了他數頭靈禽。
在碧羽軒宿住半月后,元景清告辭出來,又往瑤陰派所在青桐山飛去,只是他不喜妖禽,故仍是乘渡姜崢所贈云筏。
只是到得地界后,才知不巧,魏子宏前日已是去了昭幽天池,便又轉道東行。
一路過來時,卻見北地群山莽莽,好似龍蛇翻滾,知再是過去,就是北冥洲所在,是那諸多妖物盤踞之地。
他目泛冷光,暗道:“若我哪里功行有成,必要蕩平此地,不叫妖魔之氣污穢人間。”
距離龍淵大澤還有七八日路程時,他見得天中有一大城,卻是拿百余艘飛舟連接一處,可見有不少修士在上往來出入。
他忖道:“這莫非便是飛舟仙市?我在游歷二十載,只是耳聞,卻不曾見得,既然撞見,不妨上去見識一番。”
由于溟滄派諸任十大弟子首座還算照顧小宗,是以北地修士眾多,再加玄魔兩家已是罷手停戰,故有十余個宗門合力,在此結舟立市,以易宗門材物。
元景清念頭轉過,就駕云筏行來,不多時就到得仙舟之上,見他是化丹修士,所過之處,許多修士多是恭敬禮讓。
只他轉過幾圈之后,卻發現此處很多寶材還不及姜崢所贈,且多是低輩弟子所用,很快便沒了興趣,就又乘風離去。
只是他卻未曾發現,此刻在仙舟一處殿閣角落之中,卻有一個年輕修士盯著他背影直看,其自語道:“怎他在此處?不想此人也是入了化丹境了,哼,當年我尋不著你,今日被我撞到,正好一報往日之仇。”
他放出一頭鷂鷹,縱身一躍,踏足背上,就朝著元景清消失之處追著過去。
渡真殿中,張衍盤坐在天,半晌,他一睜目,身后玄氣滾動,兼有五色光輝閃過,而后玄氣滾滾,緩緩變化,最后化作一只渾渾蒼蒼的遮天大手。
法力一轉,這大手轟然往下按去,還未真正到得下方,那萬千頃海水已被壓出一個無邊廣大的陷渦。
他心意一動,隆隆一聲響,大手倏爾分散,再又聚集起來,連續數次之后,便就還歸玄海,退去不見。
隨他功行精進,許多道術神通在斗法之時并不能展出足夠威能,這是因為他習練的是自家推演出來的太玄真功,與諸多溟滄派神通并不相合,是以他決意再行造得幾門神通出來,而眼前這玄氣所化大手,便是以“玄黃擒龍手”與“五行真功”為根基,進而化演出來的“太玄一氣五行大手”。
此術威能先自不說,但收放之間,卻是如意異常,且內中暗藏五行變化。只是此法初演,自問還有許多不足之處,在他意想之中,至少法力經用之時,此手要進可捉拿法寶,守可抵御神通道術。
深思一番之后,他手握殘玉,又把心神往里沉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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