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部見利則上,遇危則退,此回若是再有某些鬼祟小人在背后煽動,征伐北天或再有所波折。”
炅蟄將自己顧慮說了出來,底下幾名長堊老也是悚然一驚,他們先前只是想著如何再遣人北天寒淵,倒未想著諸部之中會再次出了亂子,但此刻得一提醒,方才意識此事不可小視,他們都知一口氣提上來不容易,但要泄去卻十分簡單。
諸部縱然無法公然違逆上界詔令,可一旦以此為借口懈怠退縮,再想鼓動起來,要比先前困難十倍百倍。
炅蟄眼神深沉,道:“眼下需想出一個辦法挽回聲勢了,看來先前那計議要變上一變了。”
燧青兼驚道:“王上想要請那一位出面么?”
炅蟄道:“雖是如此做有些大材小用之嫌,但唯有我也勝過一場,方可讓諸部心安。”
諸長堊老都是低頭細想起來,這里間利弊確實不好拿捏。
炅蟄揮了揮手,道:“諸位都退下吧。”
一眾長堊老躬身一禮,都是散去了。
炅蟄自座上站起,他來至殿后,在一根大有十圍的玄柱之前立定,柱下盤膝坐有一名神情木然,頭結高髻的道人,只是身上栓有一條條金鏈,看不出具體修為為何。
他道:“郭真君,本王要使喚此寶柱,需你出力了。”
那道人看他一眼,便緩緩伸出手來,往那玄柱之上一搭,那柱身頓時發出淡淡光華來。
過得許久,柱中有一名身著月白麻衣,被發跣足的女子虛象顯露出來,她似有些不悅,言道:“伯白后人,又有何事尋我?”
炅蟄道:“勾月祖圣,先前之事有變,本王需得尊駕去做另一事,只要做成了,我天鬼部族可將貴方部下之民悉數放歸。”
那女子默然片刻,才道:”何事?”
炅蟄道:“那些天外修士占奪了地淵,原先居于那處的天鬼族人也盡被奴役,本王需勾月祖圣將此些人俱皆殺滅。”
那女子道:“便你天鬼族人也是不留么?”
炅蟄平靜言道:“祖圣出手之威,本王亦是知曉,尊駕怕是根本留不了手,既如此,那也不必強求了。”
那女子沒有再說話,只是身影卻是一下淡去了。
炅蟄知對方這是答應了,正要離去時,那被稱作“郭真君”的道人忽然開口道:“天外修士來此?能讓炅白王你如此忌憚,甚至不惜請出妖祖,想是來人神通不小。”
炅蟄站住腳步,回道:“那要叫郭真君失望了,來者雖同樣是修士,卻與你來處不同,萬余年來,這等人物還見得少么?”
哪知那道人聽他一言,非但未見失望,原本毫無生氣的目光卻是亮了起來,道:“自別處而來?若是敵手容易掃滅,想來炅白王會不屑一顧而去,懶得費此唇舌,眼下卻來駁我,足以見白王心中所想,未必如嘴上說得那般有底氣。”
炅蟄淡淡道:“那些人是有些不同,但我天鬼何曾敗過?“說完之后,他當即轉身而行,只是出去十來步后,背后卻是傳來哈哈大笑之聲,他身形微微一慢,隨即又加快腳步離去。
北天寒淵極西之地,落下兩道遁光,卻是溫青象與東槿子二人,
地淵所在本就挨近西空絕域,因知天鬼必會打了過來,是以靈門準備在這里布下陣法禁制,以阻遏天鬼部族到此。
溫青象看向前方,道:“聽聞兩洲之間有天塹阻隔,看來就是此地了。”
二人入目所見,乃是一處一望無邊的地裂豁口,也正是因有此處,山海界中生靈才得以把地陸分作了四疆四域。
這里與天鬼王城驚穹山一般,同樣也是布滿了亂磁之力,若無匈金,尋常妖魔異類絕難飛渡過去。
不過此處卻有一塊塊浮空亂石,其上生一種名為盈藻的草木,其依附磁力而生,是此間唯一可以漂游渡空之物。
此些亂石大者堪比洲陸,小者也有百畝方圓,依照某種獨特規律相互變動,若有人在上行走,只要沿著這亂石跳渡,就能到達對面。
天鬼部族大部要想穿過此處,從而征討九洲各派,要么以轉挪之術直接去北天寒淵,要么就老老實實從這浮石上過去。
此前也不是無有妖魔想要設法毀去此物,只是這里亂石數不勝數,便是斷裂落下,也會自地壑之中再噴發上來,久而久之,也就無人做此用之舉了。
東槿子試了飛遁了一下,發現以洞天真人之能,這磁力倒是阻礙不了她,但是耗費法力卻是之前數倍之多,這還只是在地壑邊緣之處,若是往里去。難保磁力不會更大,要是就這么橫穿兩洲,恐怕她法力耗盡了也到不了。
溫青象一伸手,摘了一些靈藻回來,只是到了手中未久,卻是化作了一堆白灰,很快隨風散去。
東槿子見了,便道:“看來山陽氏那些妖魔所言不虛,這些靈藻只能在在磁力之中存生,到了別處,就會枯爛而死。”
溫青象道:“萬物造化,各有定數,可惜無有修得太昊派功法之人在此,否則當能找出其中奧妙。”
他他本想試著能否帶了些這靈藻回去祭煉,以方便將來攻打西空絕域,既然不成,那便算了,便是無有此物,他們一樣有許多辦法可過去這地壑。
按部就班是一個辦法,去往山海界氣障之外,直接落去西空絕域,同樣是一個辦法。
東槿子這時忽然望天中望去,微訝道:“溫真人,你看那物可是渾天青空么?”
溫青象往上看了一眼,有一片青云漂浮在上方,思的確與在寒玉海州見到得渾天青空無有分別,他思索了一下,道:“聽聞西空絕域上方有大團渾天青空,此物可分可聚,或許是從那處飄來的。”
東槿子道:“聽聞此物另成天地,我等不妨入內一探,若是可以,便就設法煉化了帶回去。”
溫青象稍作考慮,便就同意下來。
他們二人自不會親身進去,哪怕身具莫大神通,也不會胡亂闖入自身不曾了解的地界中,是以俱都是化出一具分身,往里投入。
此刻另一邊,一道銀芒卻是由西向北而來,光虹之上所立之人正是那勾月妖祖,此刻其渾身氣血被收斂到極低,微弱至令人無法察覺。
到了地壑天塹這處,似是亂磁之力對她無有半分影響,徑直越了過去,只是方才要到得北天寒淵,她卻感受到那知空錦繡圖的牽引之力,不禁咦了一聲,蹙眉轉了幾圈。
不過此圖乃是弘合觀鎮派之寶,又得張衍與秦、岳兩位掌門合力運使,絕不是她一人可以窺破的,在地滯留半天之后,仍是無有半分收獲,只好收了心思,轉頭離去,
數天之后,終是到了地淵之前,按照約定,她需將此間之人俱是殺死。
實則若不是先前有過承諾,她十分不情愿來做此事,倒不是憐憫對方,而是妖魔異類到了返還祖身之后,氣血已無法靠外藥供養,只能靠自身養煉,這時日卻是極為漫長。
殺滅敵手可能只需一瞬間,但從飛遁天穹到發動神通,期間所用去的氣血或許要用數十日乃至上百日補足回來,這便好若用抬起一座山的氣力去搬動磚石,是得不償失之舉。
只是她正要往下去時,忽感得一股莫名力量環護此處,立刻知曉有一不下于自己的大能之輩潛伏在此。
她思忖了一下,自己方才自沉眠中醒來,實力未復,勝算著實不大,便不再此處停留,而是寒玉海州飛去,若是那處無人守御,便可對炅蟄有個交代。
她一路行遁,途中恰是路過煥明妖祖原先沉眠之地,這里地陸完全被打碎了,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汪洋,默默感受了一下,卻是露出驚訝之色。
若是兩名達到妖祖層次的大神通者斗戰,只是其流散出來的氣機,哪怕千年前之后都不會消去,甚至其等流淌下來的鮮血可讓此處水族受益,整個族群都可為之興盛,
然而在此處只感受了煥明妖祖的氣血,另一人卻是無有任何痕跡留下,似乎從不存在一般,
她知曉天外修士修煉的非是氣血之法,但是連半分氣息也未留存,說明其肉身無漏,幾至完滿之境。
這等敵手,實是可怕之極。
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往寒玉海州一觀,又是幾日后,便就到得此洲之外,但還未曾挨近,卻是身軀一顫,不禁抬頭看去。
在那天穹之中,懸有一頭龐然大物,無數紫氣正被其從遠處一絲一縷牽引過來,再緩緩吞入身軀之內。
她不覺露出驚色,在她看來,此物之強橫,根本難以揣度,便是自己全盛之時無法敵過,別說眼下虛弱之時,嘆了一聲,只得無奈退去。來至一處無人島洲之上,抖手扔出一根高大玄柱,起指一點,待炅蟄自里浮出,便言道:“地淵之中有不亞于我的大神通者鎮守,無法下手。”
炅蟄顯然也曾想過這個可能,并未如何失望,退而求其次道:“那勾月祖圣是否可以化解兩洲之間的阻礙?”
那女子搖頭道:“伯白后人,此次你這敵手極不簡單,不說布置之上無有任何疏漏,實力也深不可測,我亦是有心無力,你或可向天外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