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宮城之中已是查探不出什么,張衍就將那兩界儀晷收起,對陳楓言道:“此間之事,或許另有隱情,我將此物帶了回去,交予門中處置,這里已無鎮守必要,陳真人可要一同回返么?”
陳楓打個稽首,道:“此處還有些許事情要做安排,需晚些動身,真人請自先行。”
張衍一點首,登時身化清氣飛去,離去之時,也將那金鸞玉像也是一并裹了去,到了天穹之上,在那豚牛身上落座下來,便往龍淵折返。
十余天后,重是回得浮游天宮,他把法力一轉,自有一具分身出來,持拿那自宮城中得來的兩物往上極殿而去。
現下最為緊要的是提升修為,至于余下之事,門中自有辦法處斷,他已不必要去過問了。
起手輕輕在座下一拍,那豚牛須臾入得玄澤海界,落在渡真殿中,他飄身下來,腳下一踏,已是跨過陣門,來至那兩界儀晷之前,試著又呼喚了一次司馬權,但等有許久,仍是無有回音。
他不禁思忖起來,若是再遣一人出外鈞塵界,一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再一個,便是靈門中人,存生法門也不似司馬權那般高明,且稍有不慎,失陷在鈞塵界大神通者手中,恐怕連九洲根底也會因此而暴露出來,是以最為合適的辦法,便是找到張翼,讓其設法與司馬權聯絡上。
于是起手一按,候有一個多時辰之后,見張翼身影隨一道靈光自里浮現而出,便道:“有要事尋你。”
張翼道:“猜到了,不然也不會這般急著喚我,不知我此回該如何做?”
張衍道:“孔贏、楊傳二人不久前已是來探過山海界,我與諸位真人推斷下來,其等回去之后,定會著手準備那征伐之事,很可能會對界中那些不肯順服的帝君采取手段,只是司馬真人暫且聯絡不上,我需你尋到他,告知其盡可能留意界中動向,并不惜一切代價拖延兩家腳步。”
張翼道:“司馬權真人雖與我一同到來,但我卻不知他在何處,不知又該如何通傳于他?”
張衍道:“司馬真人可分身不少,他為人極有城府,為防意外變故,定會在你身側留下一個分身,只需尋到,自不難與他取得交通。”
他伸手一劃出一道法符,“此是以往玄陰宮所用印記,他人不知其意,司馬真人分身若是見到,必會主動來尋你,到時拜托他便可。”
張翼點頭道:“我當盡力而為。”
張衍道:“此間問話過去,你自會遺忘此間一切,我傳你一個解禁之法。”
張翼疑慮道:“若是如此,我如被人擒去,恐是有失,甚至會連司馬真人的消息一并泄露出去。
這并非說笑,他功行太淺,只要有絲毫破綻露出,哪怕只是擒拿到真君面前,恐連自解身軀都是不能,那來路立刻被人察知。
張衍言道:“這卻無妨,我再傳你一個護持之法,除非孔、楊二人親自察看,否則難以窺破,不過這二人此時當還在虛空元海之中未曾回返,故是此段時日不必擔憂。”
他嘴中動了動,便將那兩道法訣念了出來。
張翼當即依言施為,先是解開了那道禁制,待法力轉過之后,頓覺神智一清,好似去了一層塵垢,至于另一道,卻不是那么簡單的,需他每日修持才可。
張衍見他目中多了幾分靈光,頜首道:“如此便就無礙了,若有大事,可隨時報我。”
張翼點頭道:“我知曉了。”
此時事機交代完畢,隨著對面聲音逐漸消失,儀晷之上光華也是一并黯去。
張翼沒有耽擱,立刻出了廟觀,以拜訪道友之名在外轉了百多日,所過之處,俱是留下了玄陰天宮的印記,隨后便返回宮觀耐心等候,若是司馬權當真有分身在近處,當不難留意到。
不過兩日之后,就有捧香郎過來言道:“觀主,外間有一位自憫州來的陰喬開常,說是觀主當年故舊。”
張翼精神一振,道:“有請。”
少頃,自外進來一名矮小老道,其人來至臺階之前,對著他笑瞇瞇打個稽首,道:“張真人,一別百數載,近來可是安好?”
張翼看他幾眼,一揮袖,令旁處所有人都是退下,隨后試探問道:“陰開常?”
那老道打個稽首,笑道:“張真人,非是陰開常,而是司馬權。”他起指一劃,憑空將“玄陰天宮”四字寫出。
張翼這才放下心來,感慨道:“司馬真人果然神通廣大,陰開常名聲我亦有過聽聞,不想已被真人附身。”
司馬權道:“區區小計而已,與張真人一身神通相比,卻還是天差地別。”
張翼一掃四周,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真人請隨我到丹室來。”
司馬權道了聲好。
兩人轉入里間丹室,張翼布下禁制,隔絕外人窺探,鄭重道:”今尋司馬真人到此,是因事機重大,不得不做此冒險之舉,還望真人勿怪。”
司馬權回道:“玄陰天宮符印,除了我那弟子,知曉之人,也只有真人正身了,在下猜測也是有十分緊要之事,故才現身,真人有話,盡管吩咐就是。”
張翼點點頭,也不遲疑,立刻將張衍交代之事告與他知曉。
司馬權聽完后,肅容道:“如今我那正身去得極遠,若要將消息傳遞過去,怕是用時不短,只期望還是來得及。”
張翼道:“不知需用多久?”
司馬權道:“這卻難言,或許十來載,也或許數十載。”
張翼皺眉道:“太遲了,”他轉了轉念,“若是借用那闡龍陣道之助,可能快些否?”
司馬權道:“我主身那處所在,不在積氣宮疆界之內,不過有闡龍陣道相助,大約也能免去七八載奔波。只是司馬知曉,那陣道不得真君之命,尋常弟子可無法動用。”
張翼道:“真人不知,我乃是積氣宮正傳門人,按照門中規矩,我若能成就元嬰,則有一次動用陣道之權,我可尋一個借口,送真人分身前往宮域邊界。”
司馬權道:“真人此身快要成就元嬰了?”
張翼道:“我為免得顯太過惹眼,本是一直壓著功行,現下已顧不得這些了。”
司馬權道:“好,若有必要,我可舍去這具肉身,到了地界之后,再占得一具也就是了。”
蠻荒天域深處,一座被渾厚煙霾包裹的地星之上,司馬權主身正在于此處修煉。這里濁氣靈機滿布,隨著時日推移,他自感這具身軀的法力節節攀升,用不了許久,就能步入象相二重境中,不過此身修煉的再好,對他來說也僅僅與法器相當,只是可以利用的物件而已。
在過去時日中,他又感覺到了兩界儀晷之上傳來感應,不過礙于饒散人也在此處地星之上,卻是不敢冒險。
就在坐觀之中,十一載轉瞬而過。
這忽感心神震動,仰頭看去天中,身化靈光,自閉關之地出來,眨眼到了天穹之上,拿一個法訣,有數日后,隨著一道無形陰風涌入身軀之中,頓時知曉了來去因由。
隨后他神情之中也是多出了幾分凝重,只是困在這座地星上,自身固然安穩,但能做得事卻是少之又少,現下也只有耐心等待了,于是他把身軀一沉,又回了洞府之中。
晃眼又是四載過去,忽有一日,一名侍從在外言:“真君,散人有事相請。”
司馬權在漆黑洞府之中睜開眼眸,道:“知道了,我這便前去。”
他動身出外,乘光來至正殿。
饒散人此刻坐于正位,面色似不太好看,見他到來,便伸手一個示意,道:“全瞑道友請坐,今有一事與兩位商議。”
司馬權對先到一步的鄧真君一點頭,就在一邊席位之上坐定。
饒散人沉聲道:“一月之前,玉梁教與積氣宮同時傳下詔諭,召界中所有帝君前去議事,其言若是不愿,也不勉強,但卻需立下誓言,日后若未曾受得逼迫,則絕不可損得兩家弟子分毫。“
司馬權心下一轉念,暗道厲害,此誓一發,便這兩家斗個兩敗俱傷,饒散人也拿其無可奈何了。
而且這是陽謀,你若是并未準備對兩家不利,也不想與其等摻和,那大可立下誓言,但若不愿,分明就是居心叵測,可以名正言順來收拾你。
鄧真君急勸道:“散人萬萬不可同意,若是答應下來,我魔宗再也無法對這兩家出手了,那日后豈不是永無翻身之日?“
饒散人沉聲道:“可若不答應,孔、楊二人怕要來殺我,休看此地隱秘,可他們真是要查,也未必不能找到。”
鄧真君狠聲道:“若這兩人到來,散人不用管我等,不妨遁去天外,他們又能拿散人如何?等到那合適機會再回來也就是了。”
饒散人嘆了一聲,搖頭道:“當年饒某投奔積氣宮時,為了能獲得天材地寶打造法器,曾立下過一個誓言,只要積氣宮有生死危難,需得幫襯,但只要其派不亡,就不可隨意遁出天外,若違此誓,不致有性命之危,可一旦出去虛空元海,千年之后才得返回,此舉等若流放,當時未曾多想,只以為撿了便宜,現下看來,恐怕楊某人早有算計啊。“
司馬權知道必須讓饒散人與兩家作對,若是其無心抵擋,那便很是不妙了,以自己一人之力,根本無法阻住兩家動作。他仔細一想,沉聲道:“散人,為今之計,只有設法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