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認為傾覺山占據了原來金鸞教地界反而自己這邊有機會,那是因為他曾經獲得了左弘那駕法舟,而此人遺言之中,曾求他將其軀殼帶回山門。
從左弘使用得法器,乃至法舟之上存有的石玉瑚來看,都說明了此人在山門內的身份非同一般,只要傾覺山未曾滅亡,那宗譜之上定是有其名諱的。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的好借口,當然他是不可能照著做的。
那些能看見過去未來之人,無需他用言語來說,便能從左弘軀殼之中看到一些過往因由,這般就極可能暴露出山海界的存在。
哪怕九洲一方實力可以蓋過對面,這等事也要竭力避免,更何況現下情形,無論是傾覺山還是金鸞教,應該都有凌駕于九洲之上的實力。
只因那一位真陽大妖之威脅,九洲修士無論如何也需得尋到一處可容修道人存身的界空做為退路,如今有這張界圖在手,至少是多了一種選擇。不過現下尚不是主動尋去的時候,反是要竭力防備其等過來,等到自身實力允許之后,或許這等情形就可翻轉過來。
秦掌門開口道:“在那金鸞教傳法之器中并無查得兩界儀晷等物,若此教中人未在其余地界上布置,那正如渡真殿主之言,此事并非眼下緊要,可以擱置下來,日后再言。”
岳軒霄道:“不錯,定平那鈞塵界方才眼下第一要務。”
秦掌門問道:“不知各位真人這幾年來準備得如何了?”
岳軒霄道:“我少清派早已等候多時,隨時可以動身。”
薛定緣打個稽首道:“薛某這里已然備妥。”
這數載下來,眾真非但元氣已復,實力還稍有提升,并且采攝到了足夠多的紫清靈機,便是再與孔贏斗戰一場,自認也可堅持下來。
秦掌門頜首道:“如此,一月之后,我等便動身前往鈞塵界,”又看向張衍處,言道:“孔贏雖亡,鈞塵界修士仍不可小視,司馬真人那里,要渡真殿主可設法再問一句,以免錯誤了什么。”
張衍一個稽首,道:“弟子明白。”
眾真又言語一陣,便各自散去。
張衍神意退出之后,與薛定緣在峰上品味了半日甘茶,便就與之別過,隨后遁光回了渡真殿。
待入得殿中,他來至擺放兩界儀晷的殿宇之中,伸袖一撫,就有靈光騰起,等了好一會兒之后,一名道人身影終是浮現此中,并稽首言道:“張真人有禮了。”
張衍一個點首,道:“司馬真人那處可是方便么?”
司馬權道:“無礙,真人有事,盡管吩咐就是。”
張衍道:“我與幾位真人很快會再往鈞塵界來,司馬權需做好準備了。”
司馬權不覺略顯振奮。
張衍這時又道:“近來鈞塵界中可是有什么變動么?“”
司馬權道:“倒是有一事要稟告真人,那位饒散人并未身死,反是破關而出,功行更上一層,只是他之身份,卻著實令人吃驚。”
下來他便一番說辭,將饒散人之事俱是道由張衍知曉。
也是此前儀晷靈機未足,無法主動通傳,不然這消息也不會等到現在,早就將此報于山海界了。
張衍聽罷,微訝道:“哦,不想那饒散人原是龍君分身?呵,看來這一位籌謀也遠,不過他能將公氏兩兄弟都是鎮壓起來,倒是本事不小。”
九洲一方這一次早是做好了面對鈞塵界所有帝君的準備,公肖、公常這次雖是不在,卻多了一個實力不明的饒散人,這里也是難說是否占了便宜,畢竟此人有一條真龍軀殼可以驅使,究竟實力如何,還要戰過才知。
司馬權卻道:“真人,我觀饒散人,似無與九洲對敵之心,或可設法拉攏。”
張衍思索片刻,道:“司馬權真人方才言此人已到二重境中?”
司馬權道:“應是如此,不止是此人自言,在下觀其氣機,也是比原先強出太多。”
張衍想了想,又問:“此人出得小界之后,對待真人與先前可有什么不同么?”
司馬權道:“這倒不曾。”他反應甚快,念頭一轉,低聲道:“真人可是說,在下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錯么?”
張衍擺了擺手,道:“差錯倒是未必,只是到得二重境之人,若是不惜代價,可稍稍觀得他人過去所歷之景物,此人若是認真起來,或許能察覺到司馬真人身上一些異狀。”
司馬權微吃一驚,他心下一轉念,他自家知自家事,盡管氣機可以隱匿的很好,但自從他魔毒侵入的那一天起,便非是原來那人了,若真是用心察覺,不定能看出什么破綻來。他琢磨道:“真人是說,那說與在下聽得那些話語,很可能只是此人試探?”
張衍笑了一笑,道:“這卻未必,聽司馬真人先前曾言,這位饒散人乃是一個念舊情之人,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來不會隨意對真人施法,那許是此人真心之言,但凡事總要有所準備才好。”
司馬權點首道:“真人說得是。”
張衍又道:“司馬真人在此人身邊時可留神查看,找機會再試探一二,如到必要之時,大可言明身份,并可告知此人,他所求之事,我九洲亦可相幫,不過也需小心,勿要把自家搭了進去。”
司馬權稽首道:“司馬知曉了。”
他很是清楚,今時不同往日,九洲修士對上鈞塵界贏面較大,而且饒散人原本就非是大派中人,若不涉及到切身利益,那根本犯不著與九洲一方死拼,而且九洲對待魔宗不似這般鈞塵界苛刻,是以還是有極大可能說服對方的。
他問道:“不知諸位上真此次要在下把通天晷攜往何處?”
張衍道:“前回進襲乃是奇謀,非是正道,有玉梁教之事在前,積氣宮防布比往常定會嚴密許多,不會再給我等那般機會了,故是幾位上真屬意此次與之堂堂正正一戰,那我等入界落之地也便關礙不大了,司馬真人到時把通天晷擺在積氣宮天域外任意一地便可。”
司馬權道:“請諸位上真人,司馬不會誤事。”
此刻他見儀晷之上靈光微閃,知是靈機又顯不足了,打一個稽首,待張衍身影退去后,伸手一按,便將那靈光壓了下去。
在這密室之內思量許久之后,這才走了出來。
他此刻卻是站在了一處宮城之內,遠處乃是一座地星,正有一駕駕法舟在外巡弋,見他宮城過來,都是恭敬避讓。
趁著公氏兄弟失陷玉壺小界,貝向童退守左天域,玉梁教大半地界無人主持大局,他便帶著自己原來麾下勢力輕而易舉占據了這一處天域。
不過他不敢侵吞太多,首先是他明面上并沒有這多人手勢力,再則,若是胃口太大,那么下來就需直面積氣宮了,這是他們此刻還不愿看到的。
這些年下來,有不少原來玉梁教門下的真君投靠到了積氣宮門下,并又將陣道又重新修筑起來,使得此宮修士源源不斷地到了右天域中,只是其等先盯住的是公氏兄弟的勢力,暫還未把他們這里放在心上。
但他也不敢就此掉以輕心,每過一段時日都會親自出去巡視一圈,如此也能避開饒散人,萬一九洲那邊有消息過來。也可方便動用兩界儀晷。
此時有忽有一道靈光飛至,竟是直直射入宮城之內,朝司馬權所在之地而來,他辨了一眼,起手一拿,打開看了看,不覺神情微肅,對手下之人招呼了一聲,便騰身出宮,縱入虛空,再化一道流光往那地星之上投去。
不旋踵,他便穿過氣障,徑直落入地星上那片汪洋之中,而后徑直往下飛遁,到了海壑深處,只是一晃,便入得一處壯麗水宮之內。
鄧真君早在門前相候,打個稽首道:“全瞑道友,散人有事尋我二人商量,已是等候多時了。”
司馬權還了一禮,不及多言,便與他并肩邁步入內殿。
饒散人正負手站在一座石壁之下,見兩人進來,很是隨意道:“兩位道友來了。”
司馬權上前一揖,道:“全瞑路上耽擱,勞散人久等了。”
饒散人伸手向下壓了壓,笑道:“這怎是全瞑道友之過,只是我臨時起意,怪不得你。”
他回得主位,招呼了兩人坐下,先是關切問詢了一陣,而后說出請二來此的因由,“昨日貝向童忽以神意來尋我,言愿意與我守望相助,共敵積氣宮,兩位道友以為如何?”
鄧真君仔細想了想,道:“鄧某以為,倒是可以答應,好不容易侵占了這處天域,積氣宮之人若來,豈不是要讓了出去?有一名帝君與散人聯手,再有那真龍之軀,憑借著地利,積氣宮可未必敢輕易來犯。”
饒散人嗯了一聲,看向司馬權道:“全瞑道友如何看?”
司馬權琢磨了一下,道:“在下以為,此人不過用此試探散人是敵是友,散人大可以答應他,以釋善意,下來他若要與我簽契立誓,那可仔細再談,他若不再提,那也不用再理會,”
饒散人笑一聲,道:“對極,貝向童該是這個用意了,這等時候,我與他不當先斗了起來,那反是便宜了積氣宮。”
司馬權卻是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道:“散人,莫非積氣宮有動靜了么?”
饒散人道:“我在昨日收到消息,蔣參、商晝二人正往此處來,若非如此,貝向童又豈會急著來尋我?”
司馬權試探問道:“不知真人之意為何?”
饒散人默然片刻,才冷笑道:“若是他們不來招惹我,那便罷了,若是不愿,如今我可擇選之途,也非止他們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