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天青殿中,張衍負袖立在一株參天巨木的橫枝之上,正透過云海大潮,俯瞰著四下景物。
此木樹種是從太昊派中得來,在此栽種下后,數百年來得旺盛靈機灌溉,如今已是挺拔奇偉,枝干茁壯,下方一大片平原皆再其冠葉遮蓋之下。
由于這棵樹木十分龐大,而且時時吐出清靈之氣,此間修煉有成的妖修看出這里的好處,便自發決定為張衍修筑一處行宮,于是驅使眾多靈禽走獸,在此木之上搭建宮觀殿宇,數百年下來,這里已是成了一座有著百多處大小宮落的華麗殿宇。
要知此間與渡真殿不同,乃是完完全全屬于張衍一人所有的地界,這里所有開得靈智的妖物名義上都是他的仆從附庸。
而他到來之后,通常便駐留在位于樹冠最高處的見辰宮中。
天青殿內有自原來龍府之中得來的“天地胎”為支撐,這許多年來又孕育出了不少靈山秀水出來,早已是靈機自生,自成一方小天地,不必受外界供養。
過去一載時日內,他便運轉力,將整座天青殿搬挪到了虛天深處,并在外采攝紫清靈機。
不久之后,他就要出外找尋太冥祖師所留下的機緣,而虛空元海內無有紫請靈機,故要提前準備好,且是越多越好。
不過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其中最為適合攜帶的無疑是紫清大藥了,好在這一點倒無需他再去操心,在秦掌門諭令之下,自鈞塵界送來的供奉都是煉成大藥送至渡真殿中,他也并不客氣,全數收納下來。此回雖是為自己尋找機緣,但若成就,反過來也可遮護宗門。
忽聽得天中有鶴唳之聲傳來,他望了過去,見兩只毛羽干凈,頭頂鮮紅的仙鶴出現在云頂之上,盤旋一轉,一左一右落在他身側,并挨近過來,露出親昵之色。
張衍微微一笑,伸指出來,隔空寫了一個粗淺蝕文,由得其去參悟。
這兩只仙鶴雖開得靈智,并還未得以化形,不過這些時日受他點撥,已是能自懂得一些修煉之道了。
過不多時,又有許多禽鳥飛來,俱是在他身邊徘徊,發出悅耳鳥鳴。這回他沒有再動手,而是命身旁女侍拋灑出了一些散碎靈丹,令其去啄食。
這些禽鳥俱是這一載以來,他以”念玉“點化而出的,雖只經歷了短短時日,但已有百多頭異獸被催發出了靈性。
此些妖物他都不準備留在山海界,而是準備一并帶走,作為路上的仆從,如此也不必自身事事親歷其為了。
這時他掃去一眼,不禁露出饒有興趣之色,卻是發現群鳥之中竟有一只小青鳥并非是經“念玉”點化的,此刻也是混在眾禽之中啄食丹丸,這里所有妖禽都是譜錄在冊的,但是因其很不起眼,加之動作靈活,常以那些體型較大的禽鳥作遮掩,是那些喂食侍女居然未曾分辨出來。
他微微一笑,這頭小青鳥顯然是自行開得靈智的,而且看起來極為機靈,想了一想,對旁處一個侍女關照言道:“此鳥若是日后還來,不用驅趕。”
侍婢這才發現自己出了疏漏,頓時有些惶恐,言道:“是,老爺,奴婢會照看好的。”
張衍搖頭一笑,道:“不必刻意照看,也不用揭穿,由得它自去便好,且看其日后能到哪一步。”
到了他這等修為,對于每一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或事物都會格外注目,他隱隱能感覺到,自己在未來會與其等展開一系列交集,并進而演變出種種機緣因果。
譬如眼前這頭青鳥,他頃刻之間就已能推算出未來所有可能變化,而他若有意避開,就可將彼此之間交互斷絕,日后將不會再有任何牽連。
此刻他選擇留著,這是想看上一看,那未來演進是否和自己推算相同,又最終會產生哪一種變化。不過這也是因為青鳥卑微,在他面前幾乎不值一提,生不出什么太大的因果變數,故是可以一試,要是換了修士,就沒這么簡單了。
相同道理,若是法力高過他之人,彼此之間又有過接觸,要是在一處界空之中,或許就能由此推算得他根腳下落,當然,這一點肯定也極不容易,不是輕易能為,必是要付出極大代價的。
而那徹底斬卻過去未來之人,或許就可擺脫這等窺視了。
這些妖鳥服食完丹藥后,歡鳴一聲,都是紛紛離開了這處大枝,往自己巢穴飛回,這是要抓緊時機煉化藥力。
張衍看著那遠去的小青鳥,心下一思,假設他此刻喚了其回來,傳授下功訣妙法,那又會如何?只是隨這一念生出,他立時感覺后面又生出許多變化來,旋即將這一念滅去,這一切又變得干干凈凈,仿佛雜亂枝蔓俱被斬去,一時心中也是隱有所悟。
他在這里思索時,有一道云霧自遠處過來,落在近前,霧氣一散,現出一名背后長著翅翼的青衣女子,看去乃是異類出身。
她上來一個叩拜,隨后自香囊中取出一封書信,高舉過首,言道“老爺,景管事送了上來的一封書信,老爺是否過目?”
張衍目光一注,那書信自便飛起,落于他手,打開一看,卻是言及昀殊界之事,由于他很快就要遠行,故也格外關注此界。
如今已與昀殊界初議暫成,不久之前鈞塵界一氣調遣過去了十五名真君,當然,這還會視戰局變化而斟酌增減。
就以眼下情形來看,這支援力度不可謂不大。
昀殊界因為大部分靈機都要供給那一位,自身實力并無法得到充分擴張,看似體量龐大,其實頗不牢固,就像一個內中空空的脹大囊袋一般,被人自外間一戳,便就漏氣了。
首先其便是人手太過不足,這直接使得此輩處處捉襟見肘,顧得這處顧不得那處,往往得知了某處下界遇襲也一時無法抽調出足夠力量前去相援。
而有了十數位有著洞天層次修士加入,一下便將局面穩住了,甚至有三處下界被收復了回來,但也僅止于此,因為再繼續發力,依舊會面臨先前所面對相同局勢,除非能從鈞塵界那里調撥來更多人手。
但是邪怪背后若真有那楊雙翼說得那般勢大,想來也不會這么輕易退讓,下來定會又有一場激烈爭斗。
再有一個,由于兩界接觸,許多消息也是隱瞞不住,那一位的存在也漸漸為九洲這邊所得知。
其中從楊雙倚那邊得來的消息最是詳細,說是那異寶本是來漂游在虛空元海之中的,當年昀殊界這些修士師門先輩無意之中尋到,發現此寶有落定界關,分定靈機之能,欣喜若狂之下帶了回去。
只是神寶有靈,等他們布置好了一切之后才發現已是離不得這位了,只好暫且妥協,那時昀殊界這幾派之人勢力遠比此刻強大,是以也在找尋辦法克制這一位,但還未到真正成功,就有邪怪找上門來,雙方一場大戰之后,這些修士不敵敗北,殘余之人帶著這寶物撤走,最后達到了昀殊界,還在其指點之下開拓了多處下界,并立足至今。
張衍看了下來,只覺當年邪怪到來之事許與這件寶物脫不了干系,心下忖道:“看來此輩也是身不由主,我等需再謹慎一些。”
他能看了出來,相信掌門也能做出正確判斷,故是沒有再去建言,而只要他能得了祖師所留機緣,相信這一切問題都可有解決之法。
將此事掠過,信書上還寫了一些細碎之事,待全數看過后,就又回轉殿中修持。
雖是啟程當盡量早一些,但準備也需充分,尤其需要有合適法駕。
先前那些宮城飛舟,雖也不差,可是九洲這一邊在得了鈞塵界的典籍秘藏之后,又結合補天閣原來手段,如今祭煉手段又大大提高了一層,故是寶陽、方塵兩院已是準備再合力筑造一座供他飛渡虛空元海的舟,按眼前進度,大致還有兩載時日便可完成。
至于那在玄元小界地火天爐之中祭煉的法寶,他經過考慮,決定把此界暫且留在這處,把后續祭煉之事全數交給山河童子及五名洞天弟子來做,畢竟他已起了個頭,每個步驟又有補天閣煉碑為照準,只需按部就班就可,而這些弟子的法力,只是照看也是足夠。且祭煉此等寶物,需經歷一個漫長時段,不定等他回來時,還未能祭煉功成。
無了玄元小界,看似少了一樁退避手段,但修至凡蛻之人,從道理上來說可開辟的小界并無數目限礙,他大可到了別處界空后再另行開辟一個。
此行他并未打算直接前往那處祖師點出的地界,而是打算先往那感應得力道根果所在的地界一行,使力道得功行徹底圓滿。
在他想來,太冥祖師把東西放在那處,又讓后輩弟子去取,那肯定有自己考量,這一段行程應不會那么簡單,說不定還有考校的意味在內,故是實力提升的越高越好,如此才好應付各種險惡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