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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三章 正心誠明不言歧

  若說魔藏是遮護法身之用,那么伏魔簡便是傳承之器,這兩物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件,得此之人都不可能修成參神契。

  可張衍在用心感應片刻之后,卻并未察覺到有任何異樣,但這并不是說那伏魔簡便不存在,這等物事,通常是隱于竅穴之中,這是極微玄變之所在,若不按正常途徑,哪怕他將這頭顱剖開,都不可能尋到,甚至極可能讓其自家走脫。

  他此回只是分身到來,并未攜得九攝伏魔簡,不然倒可以放出此物過去察看,相信可以找了出來。不過只要這個推為真,除此外還有一個辦法。

  他盤膝坐下,當即按照參神契路數轉動起功法來。數日過去,四周并沒有什么反應,但是他并未停下,許久之后,先前種下的一縷意識延去天外,與正身取得了某種聯系。

  登時間,一股玄深氣機從身上勃發出來,同一時刻,那頭顱眉心之中也是略略綻放出一道光亮,只是光極細微,幾乎難以察覺,但在他看來,卻好似夜中舉火,顯眼無比,

  他精神稍振,明白魔簡果然是在這處,不曾離去,只需更多氣機,就能從中喚出,于是繼續運功。

  但他正身氣機何等強大,哪怕只是往界中牽引入些許,也是引起了天象變幻,并有白氣如虹而現,好似天橋,懸于穹宇之上。

  先前那殺滅白擒怪的一行人此刻正在回都城途中,看見了這一副奇異景象,莫不是驚呼出聲,都在那里議論紛紛。

  那國師正在輦輿之中持坐,聽得外間有吵鬧,便道:“何事喧嘩?”

  一個年輕方士在外稟道:“國師,天生生誕異象,眾人都在那里談論吉兇。”

  “哦?容我一觀。”國師掀簾而出,遙望天際,只是一眼下來,他神情頓時變得一片凝重。

  歷來天象生變,都是必然有大事發生,他撫了撫胡須,吩咐下去,命下面之人不得大聲言論,又著人在四面圍起帳幔,擋住風沙。隨后從懷中摸出一卷皮制古舊圖卷,解了系結,小心打開,里面露出的竟全是天象圖,他拿了出來一張張對照,只是全無一張與此刻景象相仿,直到最后一幅,他才動作一頓,手都顫動起來,低聲驚呼道:“諸星易位,白虹貫日,乾坤有隙,這是有天上神人在體察我人間諸情啊。”

  上古有神人,但在難知具體紀年之時便已是飛升離去,絕通人間,只有他這一脈宗門記述留下,從此再未見得,若不是還有古之先賢留下的大陣猶在,仍可以擒拿天外精怪,早無人再信此言。

  此刻他心下激動起來,暗道:“如此情形,莫非有神人要降世么?聽聞神人入世,必會帶來福澤,草木興盛,山水更增靈秀……”

  但是隨即他又露出擔憂之色,照宗門記載,上古之時,此片地陸靈華遍地,神人居高山,凡人宿平野,只是后來兇神赤曜肆虐人間,世間自此污穢,不復以往,若是這一回來得仍是惡神,可是無人能制。

  只是他法力低微,根本難以阻止這等事,一時也是患得患失,只能于心中祈求盼愿,最后嘆息一聲,謹慎收起圖卷,又回了輦輿之中,道:“走吧。”

  地坑深處,張衍這分身轉運功法,把氣機連續引下有十多日后,就有一道靈光自那頭顱之中透顯而出,并有一物飛起,其作簡牘形狀,如血玉一片,在半空中鳴震片刻,就往他所在之地主動投來。

  他伸手將之接住,目光注去,發現此物與九攝伏魔簡有些相似,但某些地方卻大有不同,尤其此物通體作赤紅色澤,晃動之間光芒耀目,外間還有爪牙包裹,看去著實猙獰兇惡。

  而翻看片刻,卻訝然發現,便是魔簡之主亡了,此物之上仍是保留著浩瀚幽深的靈機,似是隨時等待其主收取。

  此物非是分身所能處置的,于是把魔簡收起,便要騰身就往外處來。可就在此時,卻察覺到不遠處一道輕微靈機晃過,腳步一頓,望了過去,便見一枚玉石之上綻放出湛湛光華,一名身著蓮冠大氅道人身影出現在那里,并對他打個稽首,道:“這位道友有禮。”

  張衍不難看出,這應是當年某位大能修士留在此地的神意傳影,并沒有任何神通威能,其人真身并不在此,或許遠隔重重界空,也或許早已亡了,他也是點頭回禮,道:“道友有何見教?”

  那道人指了指那頭顱,沉聲道:“當年此魔荼毒生靈,做下諸般惡事,被我宗之人合力圍剿,并囚禁鎮壓在此,其昔年作惡之時,曾留下兩件魔物,因唯恐后人走上此道,其中一件已是將之毀去,只是另一件卻尋覓無蹤,未想到被道友得去,此物若傳了出去,必生無窮后患。不知道友可否將之放下?”

  張衍笑了一笑,道:“貴方既已覆亡此人,又撤走看守,不做禁設,那說明此間因果已了,又何必再卷入進來,今我尋得此物,就當歸我所用,況且我就算今日放手,莫非他日就無人再來拿取了么?”

  那道人嘆了一聲,道:“那惟愿道友持正而行,不被此物所迷了。”

  張衍看他一眼,不管這道人如何到底是如何想得,至少這勸言并無惡意,淡聲道:“貧道之道途,非是此物可以左右。”

  那道人似是不太相信,又是一嘆,打個稽首,身影漸漸黯淡下去,很快就消失不見。

  張衍淡一笑一聲,一甩袖,飛升騰空而起。不比來時謹慎,這回出去極快,只是幾個呼吸之后,就至地表之上,隨后身化流光上行,到了高處,一氣撞破開界關,直往天外而去。

  張衍正身正站于虛空元海之中,察覺到分身回來,意念一轉,以氣機相引,就將之接引入身,同時也是將那得來魔簡拿在了手中。

  他試了一試,發現這魔簡并不抗拒自己攝拿其中所存精氣,不但如此,且還十分順從,似只要心關一開,就可涌入進來。

  然而他目光閃動了一下,卻并未因此而高興,反而看到了其中的兇險,這意味著魔簡之間是可以相互吞奪的。

  魔藏既不止一座,那么當不止在這人手中有,許別人手中也有,而他能取此人魔簡來用,那么他人同樣也可以覬覦他手中所持。

  他心下推斷,此既是魔道傳承,那么最貼合事實的結論,就是那傳下魔藏之人鼓勵他們互相殺戮,那存活下來那人將會變得更是強橫。

  而那魔性之存在,恐怕不單單可找以指引他尋得根果,恐怕同樣可以用來找尋落于諸界之中的魔藏傳人。

  此回他被吸引來此,應就是受此人余下魔性所引。

  望了一眼那玉簡,他淡然一笑,卻并沒有去收取其中精氣靈機。他此刻修煉的,不僅僅力道參神契,亦有氣道功法,可以從中察覺過往種種,這魔簡表面看起來雖是清凈無垢,但內里實則駁雜不純,原主人兇煞之氣極重,不知殺了多少生靈,而且其因四處為禍,以至于斗戰連連,是故并不注重煉化之功,只是一味索取,久而久之,這魔簡也是隨其心意而變,不求精純,只求貪多,可謂極為污穢,完全不合自身路數。

  但這并不是說此中精氣純正他就會奪來,他行走到這一步,雖是借用了此功甚多,可同時亦是察覺到其中一些弊端,當年用了不少巧妙手法回避開來,若是去奪他人功行,這就等于重歸老路。

  一旦走出這一步,或許在未來一段時日內實力會增長極快,但日后想單憑自身修行到上層境界那就極為困難了,只能繼續找尋相似之物,殺戮同樣持有魔藏魔簡之人,從其等身上掠奪靈機。這或許煉造魔藏之人的初衷,但他卻絕不會順從此意,只會按自身道途行走。

  只是面前需考慮的是,魔性能指引他找到別人,那么他人也能找了過來,將來他必將面對更為強大的敵手。

  雖說他可以主動尋去,但此法其實不可取,先是他并不知魔藏究竟流傳出去多少,而且得此物者也未必當真走上此路,更何況,諸天萬界他也不可能一一尋遍。

  真要應付此輩,其實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盡量實力,只要他功行修為提升到凌駕所有人之上,那任憑怎樣敵手到來,都可無懼,這也是一切之根本。

  眼前唯有一事卻需警惕注意,既然他能去到那尋覓根果的所在,那么凡是能把參神契修到力道六重之人想必同樣也能到來,說不定得在那處將有一戰,恐唯有勝者方能得取完滿。

  他對著面前這枚魔簡伸指一點,緩緩將其中所有精氣靈機俱是化盡,須臾,那血氣雜染盡去,變得通體如琉璃,還得其最為純粹的本來面目。

  這時眉心之中伏魔簡卻是一陣跳動,他轉了轉念,就將之放了出來,只見其放出一道靈光,隨后兩枚魔簡便緩緩融為一體,最后又回到他眉心之中。

  隨后他又看了看這處界空,既然自己取走一物,那就留下一物,于是運法片刻,以自身氣機凝結一枚晶珠出來,并往此界之中送去。

  得此一縷清氣澆灌,至少千余載之內,這界中靈機可比擬當日九洲,也算是送給此界修煉士一場造化了,

  做完此事,他心意一催,摩空法舟倏爾化作流光一躍,就繼續往虛空深處遁行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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