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棘聽了魏松一席話,意識到獲取善功的途徑或許比想象中來得更廣,并不見得非要在荒原之上斬殺妖魔。只是后者受修為所限,許多事也無法說得明白,他考慮下來,為設法了解更多,索性就與曲滂一道,將這支馱隊一路護送到了那齊乙法壇之中。
兩人在此法壇之中停留了數日,著實打聽來不少消息,商量一番后,就動身返回,只是方才出去未久,身后卻有一陣宏大清風飄來,很快越過他們,到了前方。
兩人頓時露出戒備之色,卻見清風一散,自里出現一個笑盈盈的道人來,沖他們打一個稽首,道:“兩位莫驚,貧道并無惡意,來此只為問上一句,兩位可是初至此地么?”
任棘警惕問道:“不知尊駕是誰?”
那道人回道:“貧道乃是那是齊乙法壇壇主宮漱,此前正在外降伏妖魔,方才回來后,才聽得兩位到此一事,貧道甚愛結交同道,便想著過來一會。”
任棘并不信他言語,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宮壇主,我等的確至此不久,卻不知有何見教?”
那道人笑道:“我觀兩位來歷不凡,又打聽那善功一事,怕正為此所難,我這處卻可指一條方便之門。”他一招手,憑空拿來一枚玉簡,往下一送,“兩位可拿得此物去給貴上一觀。”說完,也不等兩人回言,再打一個稽首,便就消失無蹤了。
任棘將這玉簡拿入手中,他沉吟片刻,道:“曲真人,你如何看?”
曲滂道:“這道人身上氣機漂浮不定,當只是一具分身,不過此人的確是從法城之中出來的,來歷當是不假,這里說不定還有什么用意,還是將此物帶了回去,讓老爺定奪為好。”
任棘也是贊同,立刻沿著原路折返,晝夜不停,十來日后回了摩空法舟,待見了張衍,就將此行經過稟明,并將那玉簡呈送上來。
張衍將那玉簡拿過,意識入內一轉,見得此中詳細記述不少獲取善功的途徑,不過其中著重提及了一種,若是修士遇到危機,又無有善功在身,那么可以向天立誓發愿,當可以先欠下善功,不但可去了枷鎖,還你一身實力,還可提先給你諸般好處,不過到事后卻需為青碧宮效命,時限為百年至千年不等。
他笑了一笑,大能修士求得是超脫,通常是不肯被束縛住的,不過真要遇到生死之危,恐怕也顧不了許多,畢竟性命更是重要,是以此法還是有些用處的,甚至說是救命之寶也不夸張。要不是他力道法力施展無礙,說不得也會慎重考慮一下。
倒是對低輩修士而言,這卻是一條投靠青碧宮捷徑,只看這情形,青碧宮也非是濫收,不是修為到得一定境地,許根本入不得其等之眼。
除去這個之外,一如任棘所稟告的一般,獲取善功,唯有去往墟地最是容易,那青碧宮似是十分鼓勵修士前往此處,故哪怕初至青華天之人,也能借用陣門到得那里。
張衍把玉簡上記載的所有都是逐一看過,心下一轉念,下一步去往墟地的確是一個上好選擇,至少不用再滯留此間,不過墟地極多,其中一些地界兇險異常,而這里面并沒有詳細提及。
思索片刻,就放下了玉簡,問道:“曲滂,你原來跟隨阮真人四處游歷,對墟地可是熟悉么?”
曲滂回道:“回老爺,老主人不喜青華天整日打打殺殺,在此停留時日不長,小人所知也是有限,只知亂星,蜱浮、興昊這三處廣大無比,妖魔無數,可數千載過去,不知如今是何模樣了,只在齊乙法壇中聽聞這三處似還在,至今還未給修道人攻占下來。”
張衍微微頜首,這三處他在澹波宗中就曾有過耳聞,例如詢岳真人所傳一支汨澤宗,其上層差不多都陷落在了亂星墟地之中,至今還是生死不明,畢竟是同出一脈,若是可以,倒是可往此一行,積累善功的同時也可查看其等下落。
念至此處,他搖了搖頭,這里卻可以看出洛山觀的短視了,其一向自詡正宗,對于“旁脈別支”從來不屑一顧,對于失陷在墟地的同脈也是不理不問,這叫人如何服你?
其若在事后立刻遣人去救,哪怕只是做個樣子,相信也可收攏一部分人心,承你是正宗,如此溫火滿煮,不斷施以手腕,就可真正坐實了名分,可此輩連做個樣子也是不肯,似乎認為只要神物在手,就無需理會其余,也難怪與一眾同脈日漸疏遠。
他一番權衡下來,忖道:“那便先往亂星墟地走上一回,待湊足了善功,再往封敕金殿取那討妖詔。”
心下思定之后,吩咐底下之人,按照玉符中所言之法在外設下法壇,起得法力寫下一封符書,按儀法在壇前焚燒,等不許久,就見天中一道金光射落,待光華散去,就見法壇之上懸又一封諭旨。
張衍探手拿來,有了此物,去往墟地就可通行無阻了,他仔細看過后,就收入袖中,回得法舟之內,起得法力一轉,就往最近一處陣門飛去。
他此番強行飛遁,法力之損乃是平日數倍,不過此行路程并不長,這點消耗卻還不放在眼里,只是半日,就到得一座高峰絕巔之上,可見這里砌筑著一座周沿有千多里的壇,一道光幕自天穹垂下,自厚厚云層中穿過,沖勢如懸瀑,明澈若清波。
他沒有多做停留,法力一催之下,法舟輕輕一震,面前光華一亮,旋又斂去,就知已是過了陣門。
他舉目一望,見腳下是一片廣闊地陸,只滿目都是破碎巖柱,傾頹宮宇,法舟下方一座法壇倒尚是完整,天中有浮石億萬,此刻似被一股股清氣推動,沿著某種軌跡向一處飄蕩而去,時不時幾枚脫出氣河的,便就從天而墜,帶著一尾火氣燦光,重重砸落在地。
他能感應到,這亂星墟地似在非在,若即若離,就好像是強拉硬拽來的一般,并未完全融匯入青華天中,從記載上看,這處地界不斷會有域外妖魔生誕出來,任誰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或許就因為這個緣故。
既已到了地頭,他就緩緩撤去法力,把摩空法舟落下,隨后便自里行步出來。
法壇之上有十來名看守修士在此,見得摩空法舟過來,都看出又是一位大能修士到此,便紛紛自修持之地出來,其中為首一人在外稽首為禮,道:“在下乃是此處壇主應洮,敢問上真到此是為何事?”
張衍未有說話,示意一下,身旁任棘站了出來,言道:“自是為獲取善功。”
應洮想了一想,道:“若是如此,上真不妨暫緩幾日動身。”
張衍言道:“這是為何?”
應洮再是一躬身,道:“在下收得傳書,再過幾日有鳳鳴、嵩西等派奉詔前來剿殺妖魔,上真若能稍作照拂,可得不少善功。”
張衍微微點頭,那玉簡上有記述,護持照拂低輩修士,也是相對容易獲取善功的一個方法,道:“那便多留幾日。”
應洮這時招呼了一聲,便有一名弟子捧了一本金冊過來,他拿過之后,恭恭敬敬遞了上來,言道:“此是‘善功目薄’,只要上真積功一定數目,就可錄名此中,那時便能得青碧宮額外賜賞,名序越前,則所獲越豐。”
張衍頓時來了些興趣,他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見排在第一位的,注名乃是鑒治天司珩,排在第二的,積贏天鄭吟霄,第三位,環渡天詹乾昌……
在青華天,善功幾乎可以直接等同于實力,甚至可以用此避開劫難,施展通天手段,排名前列之人絕然是不好相與的,需得多加留意。
他一個個看了下去,翻到第十二位時,發現一個熟識名字:玄洪天何仙隱,他稍稍一頓,又繼續往下翻動。
應洮這時出言道:“能位在前列之人,幾乎都是一方大能,不過以上真之尊,想來位列其上也非是什么是難事。”
張衍笑了一笑,將這金冊收了起來,問道:“不知應壇主在此守壇多少年了?”
應洮感嘆道:“在下自修成洞天,便被派遣至此,算來已是一千兩百余年了,若無人來接替,再有三百載,方可卸脫此責。”
張衍問道:“千載之前,曾有汨澤宗修士到此處來,應壇主可是知曉么?”
應洮想了一想,道:“是有這么一回事,當時汨澤宗郭宗主與門中另一名沈上真,還有六位洞天真人一同前往墟地深處,與其等結伴而行的,尚有三個大宗,不過好似后來都陷入了亂漩流空之中,便俱是無了音訊。”
張衍又問:“應壇主可知那幾家失陷之地在何處么?”
應洮苦笑道:“亂漩流空飄忽不定,時現時隱,在下也難知其究竟在何處,不過在下知曉,有一位金上真手中有一副‘惡見圖’,其上注明了不少前人探明的奇絕險地,或許對上真有些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