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宮為了以往維持善功之制,曾定下了一套堪稱嚴厲的規矩,諸界若有逾越一步,必會施以嚴懲,久而久之,便就無人敢犯,這局面一直維系到如今。
只不知什么時候起,界中便有一個傳言,說青碧宮那位大能已是離去,早就不在宮中了。
由于此言來源不明,玄洪上人先前也是將信將疑,然而這百多年來,頻頻有勢力違犯規矩,可青碧宮卻是處處忍讓,有幾次甚至引動的動靜絕然不小,可事后居然也無人窮追到此,青碧宮只草草處置了一番,便就算了結了,這愈發顯得那流言為真。也是這般,他才有底氣將那封玉符給毀去了。
管真人這時一個欠身,道:“掌門,既要擒拿此人,那我等該以什么借口為好?”
不管是堵之人嘴,還是說服自己人,總要找個合適借口的,需知外間有無數人正盯著玄洪天。要是那禁陣真是在逐漸削減,甚至在千年之后可能散去,那更不能太過肆無忌憚。至少他人問起時,可以有個說得過去理由。
有人開口道:“莫若就言,此人太冥祖師傳人的身份有待查證。”
立刻有人否定道:‘不妥不妥,要這樣說,那張道人大可以堅持祭拜祖師,以分辨真偽虛實,這卻又回到老路之上了。”
下來眾人又是提了幾個建言,但都是陸續被否。在場洛山觀修士此刻都是生出一種無奈感,說來說去,還是他們自身不正,做什么都缺乏名義,哪怕找一個借口都這般為難。
龔真人沉吟良久,道:“可以這般,他不是拿了那青碧宮的玉符到此么?便言他假借青碧宮之名,不徇正道,不愿去為我洛山布下的考驗,卻試圖威逼我等交出玄石。”
管真人撫須道:“只是如此做,后患也是頗多。”
眾人知他說得是什么,這等若是將青碧宮拉扯了進來,先前玉符被毀,其或可視之不理,然般理由一出,其卻不得不問了。
玄洪上人這時開口道:“便就如此定下吧。”
他為派掌門,又是此間修為最高之人,既他下了決定,洛山觀眾真只能聽命。
百真人道:“此人能擊敗巨融,后又敗得其三位大修士聯手,不是什么這好相與的,我等不必與他講什么規矩,可將他引入陣禁之中,再一舉拿下,如此也省卻了許多力氣。”
龔真人道:“龔某附議,若其不肯上當,那再另設其他手段不遲。”
玄洪上人一思,看向何隱,道:“何真人,眾位真人之中,也就你與此人功行相仿,便就由你行走一趟了。”
何仙隱打個稽首,道:“是,弟子奉令。”
玄洪上人又關照道:“稍候動手,此人性命能留則留,但若其頑抗,那也不必有所顧惜。”
之所以這般,倒不是他好心,而終究是怕太冥祖師追究,而只擒拿下來,總算還留有一些余地。
何仙隱應下,就駕清光自觀中出來,行不多時,就見張衍身影,他在玄武龐大身軀上凝注片刻,便就靠了上來,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上站定,打個稽首道:“張真人,在下何仙隱,于此有禮了。”
張衍微微一笑,還得一禮,道:“不想是何真人到此,貧道在余寰諸天,也是聽得真人好大名聲。”
何仙隱平靜道:“都是虛名罷了。”頓了下,他又言:“張真人,掌門已是召集眾位真人說了你所求之事,只是借用祭壇乃是大事,無法倉促決定,如今有些同門尚在外間訪道未歸,也不能不問這幾位的意愿,如今我已是發書請他們回歸,不如這般,真人可來觀中宿住些時日,等他們回來,相信便可有個結果。”
張衍笑言道:“不用如此,若是貴派不方便,貧道也不強求,自可在外祭拜祖師,”
何仙隱卻道:“張真人,諸界旁脈都知我為祖師所傳正宗,你去得別處,外間不定會說我洛山觀欺你,于我名聲十分不利,還請真人考慮一二,左右用不了幾日,幾位同門就可趕了回來,不會誤了真人之事。”
張衍笑了一笑,道:“不必了,何真人看下四周。
何仙隱往外一看,見玄武背上正豎有一道道琉璃玉石,環成一圈,呈半柱模樣,先前未見,那是因為隱于周圍玄波之中,心下一震,“這是……”
張衍道:“貧道這里早已是擺下祭儀法壇,所動用的寶材也不在少數,也就不必再勞煩貴派了。”
何仙隱暗皺眉頭,萬萬沒想到張衍直接擺下法壇,這是要必須要阻止的,他語氣也是變得強硬起來,道:“張真人,你還是跟我回得觀中吧。”
張衍神色從容,道:“敢問何真人,這是為何?”
何仙隱道:“我疑心道友與青碧宮有所牽扯,許是在為其效力,謀奪祖師所傳之物,需請得道友回去查問此事。”
張衍失笑搖頭,倒不想青碧宮找出了這等理由,果然是連臉面都不要了,他道:“道友當是明白,貧道是不會隨你去得。”
何仙隱道:“既是道友不愿,那便只好何某親自來請了。”言畢,身上氣機一長,轟然一聲響,霎時化作滔天大浪蓋壓而來,同時神意一起,試圖找尋張衍未來之影。
氣道修士雖也有殺滅對手未來之影的手段,但在此方面實則遠不及力道攻襲手段來得強橫。
兩名斬得未來的大修士比斗,若想對對手下此殺手,那彼此通常會陷入到糾纏之中,直至一方神意耗盡才能分出勝負。
不過他并不指望能憑此就能擊殺張衍,只是想給其帶來足夠大的壓力,這里是玄洪天,只要稍作牽制,等玄洪上人趕到,兩人聯手就不難將之擒下。
同一時刻,洛山觀其余八名凡蛻真人環坐在觀中法座之上,一個個都是面容嚴肅。
在眾人中間,則是浮有一枚菱形晶玉,有一股暖暖融融的水煙自上流淌而下,去往每一人落座之地。
盡管他們人數不少,可在通常情形下,并無法對斬得過去未來身的修士造成什么威脅,但是此刻,他們卻可以通過與玄洪上人神意相結,借助觀內這一件增益本元的法寶,合力推算對手根果所在。
如今他們便是在做此事,但凡張衍有祭祀根果之舉,他們便會想法抓住機會,將那落處算定。
張衍此刻能感覺到,似有許多神意在盯著自己,隨時在等著露出破綻,不過此回既然要針對洛山觀,事先又怎會不好做好防備?只是把袖袍一揮,就自里間飛出一道金光。
霎時間,好似生生自整個天地內插入了一張蟬翼般的薄片,只是一展,就落化為無限廣大,同時無數金線自遠端而來,一條條延伸至兩人腳下。
何仙隱頓感不對,自身所有法力氣機似俱是投入到了一處冥空深淵之內,同時他也是看清了自家此刻處境,他竟然踏足在了一方陣盤之上,不由神情微變,同時眼中還有一絲惱怒之色。
他萬萬沒曾想到,此回沒能算計到張衍不說,卻是反過落入了對方事先布置好的陣禁之中。
張衍先前以彭長老所贈玉符,自青碧宮換了這個傳聞由自青碧宮主祭煉的陣盤寶器在手,此物若是利用的好,足可將一名同輩修士困住,甚至殺滅也不無可能。
就在這時,天開缺裂,一道金色水洪奔流而下,好若天傾一般,往他頂上壓落。
張衍知是玄洪上人出手了,他心念一動,玄氣涌出,化為兩只擎天大手,頃刻間就將那巨洪托住,隨后放聲言道:“貧道此前在余寰諸天游歷,就曾聽得同脈同道言說,貴派實則并非正流,今次貴派如此畏懼祭拜祖師,看來果是如此了。”
玄洪上人自金色水流之中化聚出身形,他搖了搖頭,嘆道:“張真人,你如此說,卻是在逼我洛山觀殺人。”
張衍笑了一笑,道:“上人莫非以為,貧道這一次當真只是自己一人來此么?”
玄洪上人神情不變道:“哦,原來道友還請了幫手來此?”
張衍雙手負后,淡聲道:“此刻在禁陣之外,有青碧宮彭長老帶領的一十二位上真,另有頁海、鑒治、積贏、環渡、奕胥等五界天主到來。”
玄洪上人乍聞此言,也是心下震動,立刻起意探查,然而看了下來,卻是神色一變,果然發現在天外有一處被遮蔽了去,好似虛空缺了一角,而在余寰諸天之內能有這等手段的,卻非青碧宮莫屬。
而要是張衍未曾虛張聲勢,便不提此宮修士,就那五界天主,就是不好對付的,其等幾乎每一個人法力都不弱于他,頁海天天主更是渡覺四劫,只其一個,就有力壓洛山觀眾修之能。
這等局面他之前絕然不曾想到的,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道:“他尊駕到底想做何事?”
張衍一抬首,正聲言道:“貧道奉祖師之命到前,前來取拿玄石,本來可以好好商量,貴方卻是百般阻撓,如今更是試圖圍困于我,卻是失了祖師本意,不得不施以懲戒,貴方若交出玄石,并去了那正位之名,那貧道可以就此手退去,如若不然,那就只要喚得諸位同道來一論道理公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