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霄天內,旦易坐于金蓮之上,正自祭煉手中法器,他正入神之時,卻忽感一陣異樣,便起意觀去,卻見一團微弱靈光自虛空元海而來,入至布須天中,并往昆始洲陸落去。
他稍作推算,便知其來歷,不過沒有前去阻止,望了一眼其落去所在,便起神意與張衍等人傳言道:“而今諸方勢力俱是入場,因果糾纏更甚,離周還元玉現身之日定然不遠了。”
乙道人言道:“異類妖魔必不會坐視人道奮起,或會橫加阻礙,這因果纏結之下,必起大劫,此當是人道第三紀歷之下第一爭,但若得過去,當就有大還報。”
傅青名則道:“人道而今看去勢盛,實則未得渾一,不過散沙一盤,當可扶持一合適部族,為那人道正統,如此方可盟合諸部,力聚一處。”
旦易起袖一撥,如水光蕩開,神意之中現出人道疆域,他指著一處百萬人的聚落言道:“諸位道友請觀,此是玉部,在人道五大部中排位最末,兵甲人口最少,但人心凝聚,數年之后,當有王氣涌現。”
人道如今最強盛的五個部落,在崛起過程中或多或少都是依靠了神明庇佑,多數對其漸漸產生了依賴,
甚至視自己為神明子嗣,便是智氏多次試圖淡化都無有用處,因為這等影響和幫助是切切實實的,而且沒了神明,這些部族確也無法抵擋那些異類精怪的異術神通。
但是唯獨玉部不同,其是唯一個不崇慕神明,只信奉自己手中兵戈甲胄的大部落,之所以這般,那是因為最早的智氏部族便是玉部的前身之一,智氏族人也在上層占據了一定數目,只敬天地及四位造世道尊。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在玉部舊址之下,埋有一座自上古流傳下來的碎玉堆,通過一定儀式,部落巫祭能從中汲取到些許神異之能,故在未得神明幫襯之時,其就一直在與異類對抗之中不落下風,外神到來,不過錦上添花,自不會去盲目崇信。
張衍這時一轉法力,起得神意觀望,見那未來十數年中,人道諸部落即將展開第一次內爭,雖有不少丁口損失,但長遠看來,卻有好處,因為面對即將到來的異類兇怪的反撲,若不將內部所有力量整合起來,想要與之對抗是極其困難的,甚至崩散為之前那等部落散居的情形也是有可能,
玉部潛力最大,其部落法度不但最為合他們幾人心意,且下來幾年內也的確會有王氣生出。
可這里面也透著一股不穩。
玉部因很少請動神明相助,兩者關系非但不融洽,反而極為疏遠,這與其余部落絕然不同,或會一上來就遭受諸部敵視,若是堅持不下來,便很可能因此覆滅。
他思索一下,便言道:“未來多變,下來數十載,異類精怪有神通者當能看出征兆,此輩定當會動以手段,不令人主順利降世,需要有所防備。”
旦易一想,也是點頭表示同意,若無外力幫襯,玉部憑著智氏謀劃,有極大可能擊敗其余部落,可要是有妖魔精怪在暗地里摻上一手,那就難說得很了。
他沉吟道:“只眼下天時未到,派遣修道人下去,卻是早結因果,與長遠不利。”
他曾反復推算未來,修道人最合適的切入時機,就是等那人主統合諸部之后,雖然距此已然不遠,至多也就百數載,可在此之前,卻還不宜出手。
乙道人言:“此事卻也簡單,贈以此部法器相護便可,若此部不能安然度過,其余諸部下來百年之內,也將陸續有人杰落生,屆時另擇人主便好。”
旦易言道:“這般也好。”
張衍與傅青名也無反對之見。
四人定下之后,便按照此施為。
只是他們身為真陽大能,自不會直接賜以法器,這般因果牽扯太大,絕不是此刻區區一個部落可以承受的,故仍是傳祭煉之法傳于與智氏族人夢中,令其自行筑造。
而在人道諸部漸漸興復之時,原本被那些擊退的異類乃至類人部族也是在發生著變化。
哲婪部,此是位于人道疆域之西的一個異類部族,此輩自第二紀歷以來,一直侵壓人道部落,只是隨著十萬外神到來,人道勢力大增,兩者間隨后發生了百余次規模較大的征戰,多數都是以哲婪部落敗收場,不得不往西地深處遷移,最后在一處貧瘠盆地之內定居下來。
某日一名部族卒士在追圍捕巨怪時發現了一尊半人身高下的白鼎,足有萬鈞之重,因部族之中金鐵稀少,故是將呈送了上來。
哲婪部首領得了此物后,
請教了族中祭祀,因感其中有一種偉力蘊藏,認為是上天所賜,于是擺放在祭壇之上日夜膜拜。
此物受氣機感應,卻是慢慢有了異變,在有數月之后,終是發生了異變,自內冒出了出來一頭蛛身人面的怪物,此與哲婪部意想之中的神明十分相似,且一出來就有身具偉力神通,在下來數十年中,隨著部落祭拜更為虔誠,這神明威能也是愈發強橫起來。
此刻若有人自上觀望,可以見得,不但是哲婪部,周圍大大小小曾被人道部族擊退或者本是毫無關系部落,俱在各種外力及因果推動之下,冒出了一尊尊土著神明。
西南一處荒漠之上,矗立著一座石城遺跡,袁震立在一根斷柱之上,對著幾個蝕文皺眉不已。
這已是他來至昆始洲陸上第三十個年頭了。
第一紀歷時,由于昆始洲陸得無數修道人落駐,靈機繁盛不說,處處山明水秀,風光旖旎,猶如人間仙境,可如今行走下來,卻是一副蠻荒景象,且到處都是古怪兇橫的生靈,有些連他也是不敢招惹,故是用了十載才找到了這處成昌子留下的這座遺府。
可他用了鄧章賜下的那枚牌符,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他正冥思苦想之時,忽聽得隆隆之聲過來,便騰身一縱,上至云中,往聲來之處看去。見得一個百丈高的巨人正赤足在荒原之上行走,其上身赤裸,腰間圍著怪獸皮毛,扛著粗陋木棒,只是兩眼之中透出幾分智慧,看得出與那些蠻野之輩不同。
他一出現,那巨人也是有感,仰天看來,隨后卻是放下了那木棒,大聲招呼道:“上面不知是哪一位巫祭?”
袁震頗感驚奇,對方既是知禮能言,那自不能以野獸視之,至于將他認為巫祭,倒也不奇,除了那些天生神通的妖物精怪,如今各部落之中,有點神異手段的,大多都是此輩。
他打個稽首,道:“貧道姓袁,乃此地煉氣士,不知尊駕如何稱呼?又為何到此?”
那巨人肅然起敬道:“原來是一位修行法主,失敬了,我名‘嶂生’,本乃是山中一頭渾噩巨怪,只因在西南之地聽異人傳下一篇“地源經”,得此開悟,如今聽聞東地部落招募神通之士,并供奉血食修行之用,故是想著前去投奔。”
“地源經?”
袁震一怔,據他所知,因人道未興,有情道眾如今還并未開始傳道,至于對方會否得了上古哪個宗派傳承,那是不可能之事,不識蝕文,又哪里去學得這些?
他再是問了幾句,又仔細查看了一下對方氣機,卻是能夠判斷,其人所學“地源經”,多半是從先天妖魔的“根本上乘經”中分化出來的,是以連言語做派,也近似于修道人。
他心念一轉,自思這里再等下去,也不知道多久才會有結果,這次倒是一個機會,不如就按照兩名道尊此前關照,先是設法請教那些攪亂天機的外神,想到這里,他做出一副極有興趣的模樣,開口言道:“哦,還要這等事,不知在下可能同行否?”
嶂生爽快道:“我一人要橫穿荒漠,想要遇到不少未曾開智的妖魔兇物,袁法主愿意同行,那是最好不過。”
袁震心下好笑,此人自身也是一個巨怪,現下學了道法,卻是視原來同類為禽獸了,但同時也暗暗警惕,世上異類無數,先天妖魔要是把靠根本經就能將之點化,那未來還不知道要多少變數,最好早些鏟除為妙。
他先是告罪一聲,用了半個時辰,在此留下一個轉挪法壇,隨后便與嶂生一同上路,向東行進。
袁震有飛遁之法,多攜得一人也不是什么難事,還可以避開地陸之上許多兇物,兩人只用了月余時日便就到了一個招攬神通異士的異類部落之中,
到得此地時,方才發現,在他們之前,早已有不少得了傳法的精怪妖物到來這里,不止如此,還有身懷神通的土著生靈不斷往此處趕來,此輩或是留在此地,或是去往其他部落投奔。
袁震能夠判斷出來,這些精怪異類的胃口著實不小,僅憑這些個部落絕無法供奉如此多的血食,是以不出意外的話,一場大戰即將爆發,而此回所要攻伐的對象,卻是更為東方的人道諸部。
兩人在此地安頓下來后,部落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袁震也是趁此機會見得到了此間供奉的外神,其乃是一個半人半虎的怪物,氣機雖是駁雜不堪,但是寄托此部落子民在信奉之上,故是部落不亡,其也不會滅去。
他心下暗忖道:“當真是天賜良機,若是尋常時候,我還不好大肆殺戮,這回正可趁此兩方交戰之際,趁勢清剿這些攪亂天機的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