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道人本來不想與白微二人談及那先天至寶之事,他也是唯恐其等知曉之后,另起心思。可是考慮下來,此寶威脅太大,只憑他自己又無有能力尋到,而目前三人利益仍是綁在一處的,可以借托一二。況且那寶物還未曾真正成就,就是此輩拿到手里也沒有用處。
而要是能夠提前尋到,那他完全來得及將之打滅。
白微緩緩言道:“道友是明白的,我等門下弟子并無法去到人道疆土之上,而余下之人為找尋周還元玉。這已然調動了絕大部分力量,且這先天至寶,即便未曾凝成,也不是尋常弟子能都對付的,便是勉強尋,也未必能夠找到。”
太一道人見他推脫,怫然不悅道:“休來與我說這等話,便是昆始洲陸難入,虛空元海那許多異類,你等只要舍得元氣為其提升功行,大妖兇怪要多少有多少,何談缺的人手?左右是不肯下力氣罷了。”
陸離沉聲道:“太一道友是錯怪我等了,這是也是有緣故的。”
太一道人冷笑道:“那我倒要聽聽你等解釋了。”
陸離道:“若是平常時候,確實可以如道友所言一般施為,可道友也當見得,我輩如今正受域外天魔侵襲,且每時每刻都有弟子門人亡故去,而為找那周還元玉,要面對人道元尊乃至無情道眾,我等無法分心他顧,故是此前放棄了絕大部分界域,只退縮在此,如今也只能勉強維持守勢,委實無有多余之力了。”
白微道:“妙空界為根本重地,我等經營許久,乃心血所系,要是這里被破,下來恐是無力與人道元尊爭鋒,那般道友的恐也無法達成目的了。”
太一道人冷冷道:“兩位是在威脅我么?”
陸離稍稍欠身,打個稽首,道:“哪里,此只是實情罷了,還望道友不要誤會,就算我此刻造得徒眾出來,那域外天魔只要不收回心魔,那也難保能活得多久。”
太一道人盯著兩人看了許久,陸離、白微皆是一臉平靜,似乎很是坦然,半晌,他哼了一聲,道:“域外天魔那里,我自會前去解決。”
他站了起來,“下回再來時,我不希望再聽到兩位有推脫之言。”
白微也是起身,打個稽首,道:“我等與道友有約誓在前,可謂一榮俱榮,只要魔物一退,我等自會盡力勻出人手,找尋那先天至寶的下落。”
太一道人聽得此言,神情稍稍緩和一些,道一聲告辭,便一拂袖,金光一閃,已然不見。
白微看著其離去方向,淡聲道:“他已是急了。”
陸離皺眉道:“只我等如此作法,會否惹他動怒?”
白微冷靜道:“周還元玉現世在即,不過數十載便要見得分曉,他便是再找人也來不及了,只能依靠我輩,這個時候若不提條件,又何時去提?”
他頓有一下,又言:“至于其動怒與否,這卻無需在意,其本來就存著利用我輩之心,此回要能尋得周還元玉,自不會來計較這些。”
陸離追問一句,道:“若是尋不到呢?”
白微平靜道:“若我尋不到,便我對他再是恭順,也是無用。只你我并非他之奴仆,何須聽他驅使?我輩早前雖有立誓,助他奪取周還元玉,可若他先是對我等不利,那卻是壞誓在先,那我自也無需再理會他了。”
太一道人以往那態度,幾乎是把他們當做了手下人使喚,這令二人十分不滿,只是之前因情勢所需,卻不得不求其庇托,只能是忍耐下來。
而方才他們說話之所以比以往顯得更是強硬,那是因為這些年中兩人采集了不少寶材,祭煉了一件專以用作挪遁飛躍的法寶。此物雖不及張衍手中那駕斗勝天舟,可卻能夠借此避開太一道人追擊,真要打兩邊撕破臉皮的時候,也不至于沒有退路。
陸離轉念道:“那先天至寶若能拿到手中,或能對抗此輩,也不知是否有拿機會……”
白微擺手道:“不必去做此想,這寶物燙手無比,無論誰人拿到手,都會遭諸天大能圍攻,我料太一道人找尋其下落,也只是為了在其真正成就前將之毀去罷了。”
陸離嘆一聲,道:“可惜了。”
這寶物也是生不逢時,似太一金珠那時,第一紀歷的先天至寶早不見了蹤影,而大劫之后殘存下來的修道人為了能未來將之降伏,在其弱小之時也并沒有選擇出手,而等后來發現此寶十分難以祭煉時,縱是后悔,也已然是晚了,只能將之封鎮起來。
兩人商議過后,便又回去傳法授道。
只數日之后,卻發現原本源源不斷侵入進來的魔物居然逐漸退去了,知是太一道人已然令天魔有所收斂。
他們也沒有違諾,立刻自虛空之中抓拿來三頭強橫妖物,以根本經渡化,同時以元氣拔升其修為,待事畢后,便送得其等去往昆始洲陸。
倒并非他們不愿派遣更多,而是他們未曾在布須天開天,要把生靈送渡入昆始洲陸內十分不易,以往一段時日內至多送渡一二人,同時還設法遮掩,以便不被人道元尊發現,現下一氣送去三頭,便是太一道人見得,也無法指摘什么。
這三頭妖物一到洲陸之上,便各自分開,往先天至寶可能存在的地方尋去。
玄淵天,清寰宮。
張衍自把意識轉回來后,就起法力遮蔽了天機運轉,這并不能完全蔽去智氏的形跡可加上他所賜予對方的法訣,卻能往后推延一段時日。
現下此寶處在最為虛弱之時,極可能被人鎮滅,而若等其凝化成就,就不是他人可以擺布了,哪怕太一金珠也拿其沒有辦法。
他正在那里觀想太玄真經時,因是近日道法大又長進,卻是察覺天機有了一許些微變數。于是起意推算了一下,模模糊糊感覺到了什么,他沒有放過,而是窮追而去,許久之后,卻是目光落在三頭妖物身上,再是一算,頓知其是來找尋那智氏下落的。
他心下一轉念,雖太一道人與先天妖魔算不到智氏具體下落,可以此輩本事,卻不難推斷出大致方位,這入至界中的三頭大妖,其中有一頭所去方向之上正有那柎部存在,若任其而為,保不齊就會發現什么。
想到這里,他起指一點,當即凝就出三道法符,隨后一彈指,就各自化靈光飛去。
碧洛天。
澹波宗掌門通廣道人正與師弟通海研論道法,忽見有一道符書順水飄來,不覺有些訝異,拿來一看,神容微肅,與通海道人言道:“張上尊邀我前去昆始洲陸逐殺大妖,我料上尊是算到了什么,念在同脈情分上,順勢送我一些好處,看來需得走此一遭了。”
通海道人言:“掌門師兄可需小弟相助?”
通廣道人言:“不必了,我離去后,門中一切就交托給師弟了。”
通海道人拍著胸脯道:“門中有我,師弟盡管安心就是。”
通廣道人笑道:“有師弟在,我自是放心的。”交代過后,他便就乘動法駕,往昆始洲陸而來。
而另一邊,汨澤宗掌門郭舉贏也是收得同樣一封符書,他同樣能領會得這里玄妙,明白若自己獨去,說不定能得些什么好處。
不過自從在墟地被困千年之后,他行事變得格外小心,不甘再肆意冒險。為確保此行功成,他不惜動用善功,請動兩名同道助戰。
而那最后一道法符,卻是直奔白芒山而來。
水府之中,劉雁依正在此處修持,不久之前,她費了一番力氣,方才將第二個因果糾纏之人斬殺。
只還有那最后一個敵手,將是在四十余載之后現身,這個敵人功行更高,雖比不得最先那頭老龍,可也是厲害異常,需得更為謹慎。
她若是不能勝過對方,就算能夠脫身,那將會前功盡棄,這一劫也就等若沒有渡去,劫力積蓄之下,未來所要面對的難關將會更大。
而若成功,便算洗脫了此番因果,可以放心回去山門修持。
自然,不成真陽,外劫永不會斷絕,不過是提前殺去一部分劫數,這般未來應對起來便輕松許多,也不至于上來便遭受那等難以抵擋的劫力。
如今她初成凡蛻未久,經過這兩戰歷練之后,對神通運轉,乃至算定根果之法更是清晰了一些。
不過仍是感覺自身欠缺一錘定音的殺招,否則上一戰不必與對手拼殺這般許久,故是此段時日一直在洞府之中研修神通道術。
此刻她把飛劍祭起,素手輕拂,劍光仿若皎月,隨她掌緣過去一輪輪顯現出現,并倒映照在下方水池之中,驀然,水池之中劍光虛影亦是浮動起來,并匯入到那真實劍光之中。
奇異的是,水中倒影同時消失不見。
可過去只是百息,忽然一陣波動,那虛劍一個個如泡影破碎,那倒影又一次浮現出來。
她自思道:“還是差得一點,究竟是問題出在何處?”
正想之時,卻見有一道靈光符書飄來,她眸光一動,“恩師?”起手輕捉,打開一看,已是原委,心下忖道:“正好借此妖魔磨我劍鋒。”
她拂衣而起,往外行去,只聽錚錚數聲,身后一輪輪劍光飛來,最后變化為一,再見一道清痕劃過天幕,倏地又斂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