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能感覺到,此中氣機其實并不純粹,假設此物真正完滿無暇,渾然如一,那么他應該連感都無法做到。
也即是說,真正達到這等程度的物事,連他都無法望見,根本就不會存于眼前。
而只要有跡可循,那終究是可以接觸的,之所以現在無法做到,那只是因為他沒有找到正確方法。
而且他還發覺到了一個細節,方才他之所以一上來便感覺無從下手,與此物其實并無關系,而是因為其中有一股微弱到幾是難以察覺的外在力量在妨礙自己。
按理來說,布須天本(身shēn)無所謂喜惡變化,而且他早已合天于此,更不可能對他有所排斥,所以這里所見異常,很可能就是出在背后那人(身shēn)上。
他心下不由轉起了念頭,這般看來,應該是對方先一步占據了此物,而自己若要尋找緣法,那就要與此人爭奪統攝此物的權利。只要能將將之驅趕出去,或就能達成目的。
光從表面上看,對方能借用此物之能,肯定是勢強于他,這般一做對比,似沒有半點勝望,可實際上并不是這樣。
從以往幾次交鋒來看,對方并非是修士,而可能過往某一位大能殘余下來的精氣化(身shēn)。
或許此人曾經探看到布須天深處,所以在(身shēn)死之后借用此間偉力繼續存生。
不過此人就算能通過布須天偉力對付他,也不可能接連不斷的出招,因為要想做到這等事,首先是自己要有一定程度的力量。
這一點不管對方是何狀態,哪怕當真是一個還生過來的真陽修士,在法力元氣的層面上也不可能勝過他,所以只要他能保持自(身shēn)不失,那堅持得越久,勝算便就越大。
只是他有一點,此僚早期表現得很是刻意呆板,到了后來,才漸漸靈活起來,對于此他心中倒是也有幾個猜測,只到底怎樣,還有待驗證。
他決心先用一個最為簡單的辦法,就是于神意之中觀想此物。
凡真陽大能所思所想之物,若是愿意,那都能照入現世中化為真實,只有對超出自(身shēn)層次的物事方才無法做到,但是對這等東西,卻可以通過感應存思了解其中玄妙,更能夠借之以提升自(身shēn)道法。
只是這里有一點卻是注意,這里面因有那背后那人的力量融合在內,所以他需得將之有所區分,若是一并接納進來,不但可能受其攪擾,還有可能因此走上岔道。
這里旁人無法相助,只能依靠他道法修為來做分辨判斷。
打定主意后,他心思一凝,就試著觀想起來。
虛空元海之中,已是六載過去。
反天地內,遲堯三人從最深沉處覺醒過來,其等開始只是一縷意識,可隨著返還現世之中后,那駐世之軀也是一并重塑出來。
似只一瞬間,又是重立于虛空之內。
恒景感應下來,見沒有敵手在旁窺伺,稍稍放松,便就問道:“遲堯魔主,下來我當如何行事,是固守不動,防備人道侵襲,還是繼續侵壓先天妖魔之地?”
他此回雖被殺了回去,可因自(身shēn)不死不滅的特(性性),所以并沒有鄧章那般信心喪失,就連再與人道斗戰都是不敢了。
遲堯沒有立刻作答,他察看了一下,發現先天妖魔把原先大多數占據的界天都是放棄了,里間弟子也盡數撤走,除了妙空界外,只有寥寥幾個界天尚存,不過那些所在被根本經侵染甚深,生靈稀少無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白微這般做,明顯是主動退讓了一步,他若再要強攻,除非是徹底摧毀妙空界。這樣做其實弊大于利,因為一個拋開一切的真陽元尊若真要與你為難,那是很難應付的,他們可沒有張衍那等于瞬息之中斬殺同輩的本事。
他轉了轉念,道:“暫且罷手吧,眼下(情qíng)形,亦友不亦為敵。”
現在難知人道元尊下來會如何做,假設存有剿滅他們的心思,那么白微和鄧章那邊就是可以爭取過來的盟友,
恒景看出他的顧忌,道:“遲堯魔主,要再與人道交手的話,其等也至多將我送去反天地內重生罷了,又何須懼之?”
遲堯搖頭道:“無有這么簡單,人道坐擁布須天,有昆始洲陸上無窮無盡的寶材,假設舍得花費氣力,祭煉一些用以鎮壓我等寶物也是不難。”
恒景本想說這些寶物祭煉出來,通常還要長時間孕養,要能達到鎮壓他們的層次,那至少需得數千乃至上萬年之功,現在不比懼怕,可是話到嘴邊,卻是沒能說出來,因為他忽然想到,這并非是不可能。
張衍明顯是掌握了一種能夠快速恢復法力的秘術,要是此人祭煉出這等寶物后,不惜代價觀望到萬千載之后,那用不了多少時候就可將這等東西拿出來。
想到那等后果,他心中也是一陣悚然,道:“人道之中,屬那張道人最是厲害不過,也不知有何辦法對抗此人。”
遲堯沉聲道:“辦法自然是有的,要是太一能夠為我等所用,那么世上將無人是我敵手。”
嫮素直言道:“這事甚是難為,幾無成功之望。”
恒景又問:“除此外,可還有他法么?”
遲堯嘆道:“那就是找到這一紀歷中流落在昆始洲陸上的先天至寶,只要能找到此物,設法將之收服,
恒景、嫮素二人聽罷,都是嘆氣,此法同樣困難,甚至不比第一個容易。
人道元尊可以隨意出入昆始洲陸,他們卻無此能耐,最后便能找到此物,人道那邊只要稍有感應,就能將此物截奪了去。
遲堯道:“只要有一線希望,便值得一試。”
三人再此說話之時,忽有所感,抬首看去,卻見金光閃過,一名金袍道人出現眼前。
遲堯打一個稽首,道:“太一道友無事不會來尋我,還請說出來意。”
太一道人還了一禮,他呵呵一笑,道:“也罷,鄙人便就直言了,不瞞諸位道友,敝人此來是為三家定盟。”
“三家定盟?”
遲堯一笑,不以為然道:“前次定盟攻打人道,我三家合力,卻也依舊被擊退,還有兩位道友敗亡,此等事當真有必要么?”
太一道人神色一正,道:“自是有的,越是這等時候,越當抱團合力,敝人并非亂言,三家此刻若不抱團,莫非等著被人道各個擊破么?”
遲堯沉吟一下,道:“要我等答應這條件也可,但卻一個條件。”
太一道人精神一振,道:“請講。”
遲堯道:“我需廣勝天尊門下為我在昆始洲陸上采攝一些寶材。”
太一道人不解道:“貴方要這等物有何用?”
域外魔物通常修煉所用乃是反天地內來的莫名之物,就是他們彼此神意交言,也有一種格格不入之感,而這等東西與靈機可謂天生不容。而昆始洲陸上的寶材大多數是靈機孕育而成,只要一近其等之(身shēn),恐怕就壞去了,就算得去了也無用。
遲堯淡然道:“這卻是我等之事了。”
他們事先命弟子查探過,也并不是所有寶材都無法近(身shēn),有一些特殊靈物,甚至可以帶入反天地內繼續孕養,但他無需對其做什么解釋。
太一道人也沒有繼續追問,道:“這不是什么難事,鄙人可以說服廣勝天尊。”
遲堯道:“待第一批寶材到來,便是我等定約之時。”
太一道人道一聲好,這里目的達成,他還要去說服鄧章,故也不作停留,告歉幾句,就轉(身shēn)遁走了。
景恒道:“遲堯魔主可是要用這些寶材祭煉道寶么?”
遲堯道:“此只其一,這回我等雖是斗敗,可也得悉了以往一直忽略的短處,兩位魔主當是見得,現世這些元尊,盡管法力予我相若,可道法修為卻是遠勝我等。”
恒景和嫮素二人都是點頭。
張衍斬殺過來時,盡管那時已無什么反抗之力,可他們也是試著用自己推算出來的法訣進行回避。但最終證明這并無任何用處,反而先天妖魔和無(情qíng)道眾在被斬殺之前都是有來有回,最少沒有一照面就被擊潰。
遲堯神(情qíng)鄭重道:“我等需盡快完全自(身shēn)道法,還需有自家之法寶,否則不足以與現世元尊相抗衡。”
恒景嘆道:“此舉甚難。”
就算先天妖魔弄出根本上乘經之前,也曾拜在人道門下修習,他們全然靠自(身shēn)感悟推演,那不知要用去多少時候。
嫮素這時道:“若是我等向赤周魔主討教呢?”
遲堯不由一皺眉。他每回在面對這位魔主時總有些不安,所以本能之中,就想離得這一位遠些。
嫮素幽幽道:“便是遲堯魔主不用赤周魔主的道法,但也可向其求教,現世元尊為提升道法,無不是互相交流印證,那又為何要把赤周魔主隔絕在外呢。”
遲堯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嫮素魔主說得亦有幾分道理,待過去一段時(日rì),我當再拜訪這位一次。”
三人正在商量之時,忽然之間,遲堯神(情qíng)一震,因為他發現,自己眼前陡然浮現許多未來景象,只是都是支離破碎,看不太真切,但只所見這些,卻也令他驚凜不已。他忍不住道:“兩位魔主可曾見到?”
恒景、嫮素都是點頭不已,而二人神(情qíng)之中,仍是殘留著些許震動。
遲堯重重言道:“若真是如此,或許是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