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怡道人三人沒有了神君護持,又哪里能敵過陣旗壓迫?面對著層層疊疊上來攻擊的陣氣,他們用盡手段也遮護不住,很快淹沒在了襲來狂潮之中。
散修交手便是這般,你若有一個超出尋常之外的厲害手段,那么對手通常是沒有辦法應對的,只這一下便可決定勝負了。
常載見三人漸漸沒了氣機,可還是不放心,又祭出法器,上去來回轟擊了幾次,確認對方已是有死無生,這才將陣勢徐徐撤了。
他也是抹了一把冷汗,今次可真是兇險,差一點就被對方算計了。
這也給他提了一個醒,任誰都不能小看,尤其是這些散修,其能存身到現在,自也其本事的,自己在沒有真正壓倒一切力量前,還需謹慎為上。
他抬手對著前方一禮,誠心道謝道:“多謝道長施手相援,這一次若不是道長,小可定然無法脫身了,多半要把性命交代在此了。”
六年之中,盡管審峒沒有再次出現,可魏子宏之前卻是露過幾面的,于功行之上對他有過很多指點,要不然他進境也不會這般快。
方才危機時刻,魏子宏便就傳音于他,叫他盡管出手,至于上面神君,自有其出面應付。
也是如此,他才敢放心大膽與息怡道人三人放對。
魏子宏笑了一笑,道:“不必謝我,我早便說過,你前世與我乃是同門師兄弟,我自當遮護于你。”
實際要不是他與審峒在后面推了一把,按常載此世之際遇,也不會在這個時段遇上如此兇險之事,而這等無解之局,卻不是靠個人之力可以挽回的,他必然是會出面的。
這也是散修的無奈,大派弟子總有壓箱底的手段,有些還是上境修士所給,關鍵時刻便殺不了敵手,也總是可以逃得性命的,可散修哪來這些傍身?便算家底厚些,也不會超出自身層次太多,就如息怡道人等人一般,有幾分手段,可也僅止于此了。
常載這時道:“道長請稍等片刻。”
他來至息怡道人尸身旁,三人看去此刻已是不成樣子了,可雖是對頭,此輩終歸是修道人,縱然身死,也不該就這般暴尸于外,該是將之掩埋了。
只他忽然想到,這兩個修士,當分別是袁岱和柏棟的師父,自己殺了他們二人的師父,也不知日后碰上,該是如何面對。
他沉默片刻,一翻手,玄光一卷,就將兩人掩埋入了地下。
魏子宏來到他身旁,道:“既然是他們欲要亡你,那么你反手奪其性命,也無有什么不妥,你不必未此掛懷。”
常載嗯了一聲,他抬頭道:“魏道長,你說你是小可前世師兄,那審道長呢?”
魏子宏笑道:“審道友沒和你說過么?他是你前世好友,見你深陷凡塵,故來渡你。“
常載對自己前世很是好奇,若是可以,他真是很想問問是自己怎樣一個人,最后到底如何了。
魏子宏似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師弟待回門之后,終歸是能拾回前世識憶的,”隨即他把話題轉開,“此間事了,師弟下來又有什么打算?”
常載想了一想,道:“以前害怕息怡道人尋事,所以不敢回得家中,怕是牽累到父母家人,往后該是回去敬份孝心了。”
魏子宏道:“散修修行不易,你不妨隨帶上父母,到我山門中來修行,如此有同道彼此互相幫襯不說,修煉起來也更是容易一些。”
常載眼前一亮,道:“道長,我可以將父母一同帶去么?”
魏子宏笑道:“我宗門之中,族親皆可前去居住,還有靈丹妙藥調養身體,卻比居宿在外好上許多。”
常載一聽也是,雖然夾山地處偏遠,可終歸受柏國管束,村民不僅要繳納稅賦,每年還需服徭役,日子過得很是辛苦,一下不小心可能還會遭受兇怪異類的侵害,可要是到了宗門之內,就不用再擔心這事了,便道:“我愿隨道長前去。不過……”他頓了下,“還有那柏王之事,我需去了斷此事。”
魏子宏點首道:“不錯,柏王既要除你,那么你還報回去也是理所應當。”
常載打個躬,道:“道長,我去去就回。”他縱身一躍,乘光遁去。
魏子宏見他走了,便看向天穹之中,道:“出來吧。”
天穹如幕布晃動了一下,隨后自里出來一個神人,對著他一拜,恭敬道:“魏上真,神主已是知曉這里之事,此回乃是神庭治下不嚴,還望上真不要見怪。”
魏子宏道:“你只帶來這一句話么?”
那神人慌忙道:“自然不是,長青神暗懷似欲,違犯天條,其一脈神祇皆已是打入天牢,還有,此是主上托小神轉交給上真同門的。”
他將一只華美玉匣拿出,躬身下一拜,雙手呈上,“主上說自己犯了過失,會親去太上及幾位元尊請罪。”
他此刻心中暗怪長青神君今次惹出這一樁事來,其自以為所做一切都在規矩之內,事后沒人說他得不是。可卻不知,規矩乃是人定,且最重要的是,規矩之上更規矩,若是別人,招惹了也就招惹了,可是這一回偏偏撞在了道祖門下,那就算神形俱滅也是自己惹來的,沒有人敢去為其出頭。
魏子宏伸手將玉匣拿了過來,道:“既如此,你去吧。”
這玉匣里面的確有不少好物,不過他并不在乎,作為一派掌門,豈又缺少這些東西,此刻收了下來,只是表示此事到此為止。
種城之內,王殿之上現在已是慌亂一片,因為一刻之前,供奉在大殿之上的神牌忽然碎裂,連神君像也是隨之轟然倒塌,再也不得任何回應。
不止如此,雖然國都內外還有山神河神,可這個時候卻仿佛一齊消失不見,沒有一個露頭。
柏王也是驚惶,護國神君若是不在,那么柏國對修道人和兇怪異類就再無制束之力了,他連忙親自登壇,祈告上天。
然而這等時候,忽有一道光虹過來,正好落在柏王背上,其人一晃,頃刻之間,神魂已是被拖拽了出去,頓時聲息一消,直挺挺栽倒在那里。
底下侍從本來還未發現,可是過了許久一會兒,見臺上面沒有了動靜,喚了幾聲也沒反應,便有宮侍上前察看,隨即一聲凄厲聲音響起,“王上崩了!”
而這等時候,常載已是回去接了父母,并與魏子宏一道,乘坐云筏往瑤陰派在昆始洲陸的駐地而來。
兩日后,大筏來到了一座風云漫卷的浮天島嶼之上,立刻有長老自里應了出來,躬身道:“拜見掌門。”
魏子宏點點頭,揮手令他們退下,便帶著常載往里去。
常載好奇打量四周,發現這里好多妖修,心下驚奇,據他所知,很多宗派都不會收納異類的。
魏子宏笑道:“我瑤陰門下妖修異類不少,師弟若不喜與他們打交道,可單獨安排一處修行洞府。”
常載倒無什么不適,畢竟他也經常與飛禽走獸打交道,不過這不是說他對這些異類便就友善了,荒原之中對他造成最大威脅的,同樣也是這些東西。
畢竟他可沒本事駕馭那些靈智已開的妖魔,對于超出自身境界層次太多的異類,若是給自己帶來威脅,他認為還是盡早除去比較好。
云筏不久之后在一座飛峰之上停下。
魏子宏道:“師弟,自此之后,這里便是你修行所在了,峰上千余侍從隨你調用,你先在此住下,待得機會合適之時,我再帶你去面見恩師。”
玄淵天,清寰宮。
張衍正于臺上推演,距離上一次自龍界出來后,他算定百年之內將又有一個渾天出現,可是隨著距離其到來越來越是臨近,還有對布須天的掌制越來越多,他發現自己似是可以主動跨了過去,不必在此坐等。
在算定確實可行后,他心意一轉,意識已是往里沉落進去。
只是一瞬之間,他便出現一處異天之內,然而感應之中,卻是有些許偏差,再是一查,卻是發現,這并不是自己想要去到的那處地界。
他心下一思,如無意外,這很可能是那處界天自行回避了。
不過這既然來了,這處終歸也是一處渾天所在,那便順勢一看好了。
他查看了一下,這里靈機雖然興旺,可卻是在持續衰落之中,這是渾天與布須天有離有合,現在這一處正往布須天而去,還未真正落于其上,待得兩者相合那時,才會恢復原來,所以說渾天是寄于布須天之上,若是與布須天無有交匯,那么這些地界也不會存在長遠了。
他試著觀望此方天地過去,卻發現其與龍界一般,同樣有一層阻礙。
而這里可以稱得上是荒蕪一片,除了靈機山水之外,可謂什么生靈都沒有。
由于還無法看清過往,故是并不清楚,究竟是此界已然是荒廢了,還是與布須天相匯才會顯現出來。
他心下一思,這么看起來,按照正路,除非自己愿意在這里繼續等下去才會有所收獲了,不過這里當還有另一個選擇,去問對這個天地本身。
就如那龍界本是一頭大龍所化,這里同樣也不簡單。
他目光微微一閃,霎時間,眼中整個天地驟然發生了變化,變作了一個非異非玄之物,看去就像是一個胃囊在那里緩緩蠕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