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羅在現身之初,本以為憑著自己這邊三人合力,不難剝去天岳外圍禁制,而一旦沖入駐地內圈,那么其中各派精銳弟子就只能任由他們宰割了。
只是在他參與入進攻之后,卻發現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禁陣堅牢異常,而且重重疊疊,打散一層又是一層,并且后面明顯還有多名凡蛻修士在以法力支撐。
他乃是渡覺修士,若是在心無旁騖的情形下,只要給他十日左右,就可破開這些阻礙,可問題是他并沒有這么多時間。
早在動手之前,他就確定連季山堅持不了幾日了。
等到收拾好其人的山海修士轉回,他哪還有什么機會去分心對付天岳?
他心中忖道:“終歸還是急切了一些。”
不過他倒不后悔,因為他自認要是繼續等在那里不出手,那么天外那些同道肯定只會保持觀望,而現在說不定其等已是往他這里過來了。
他這番想法也并沒有錯誤,甚至推斷也算是基本正確,唯一失算的,就是沒到女道人一行人根本沒能夠侵入界中,在界天之外就已是折戟沉沙了。
而由于他與此輩之間一向是通過連季山傳遞消息的,所以對此情況仍是一無所知。
不過他感應之中,仍是隱隱有些不安預感,于是起得神意推算了一下,卻發現天機撲朔一片,什么都看不出來,這更是讓他感覺不妙。
心下尋思下來,認為當先尋一個退路了,便將法力分出一部,留了一個分身在原處,自己則是轉運功行,躲去一邊,要是情形不對,那么就立刻破界遁走,只要到了虛空之內,那任誰都阻攔不住他了。
他本以為至少還要一二日后才能見得分曉,可事機發展卻是出于意料,才是半天過去,就見穹宇之上天壁一開,五道人影出現在了那里,而后數道目光略過了那道分身,直接往他身上投來。
方羅心中咯噔一下,他立時認出其中何仙隱三人,這幾人出現在這里,還是從界外而來,這本已是說明了一些問題。而現在被這幾人盯住,想要破界離去那已然是無法做到了。
天中五人這時緩緩遁身下來。
到了方羅近處,薛定緣走了出來,對其打一個稽首,道:“這位道友,你等外間援手已然覆滅,現如今只剩下你等三人,已是做不了什么事了,還是束手就擒吧。”
方羅猶豫了一下,他倒不是怕對方誆騙自己,而是這一停手,自己生死就只能任由對方決定了。
郭舉贏冷笑道:“兩位道友何必與此人多談,只他們三人豈能與我輩相爭,不妨直接拿下。”
正如薛定緣先前所想,他既然動了手,那就不會讓此回入略山海界的余寰修士回去,盡管知曉三人就算放棄了抵抗,山海界各派也不會輕易將之放過,可要是能將其等打殺在這里,那豈不是更好?
薛定緣以神意傳言道:“幾位稍安勿躁,這幾人便是愿意束手,我等亦可保證,不會再讓其等回得余寰諸天。”
這里雖說是在渾天青空之內,并且還有一件從未動用過的護持法寶,可這么多上境修士斗戰,不見得能萬無一失,若能兵不血刃將此輩拿下,那無疑能將損失減少到最小。
郭舉贏得他保證,點了下首,便不再說話了。
方羅念頭數轉,此次他雖然沒能親手殺死哪怕一個山海界修士,可在那片迷霧籠罩之下,他能肯定因己方而死的山海修士當是不少,其中肯定不乏大派弟子,他不認為山海界修道人會因此放過自己。
更何況,他現在也不是沒有談判的資格。
他抬頭看來,道:“要是貴方肯放開界空,放我等離去,我等絕不在此停留,亦可將事先布落下來的手段盡數撤走,貴方要是不愿,那也只好在此與諸位決個勝敗了。”
薛定緣搖頭道:“方羅道友,你等已是毫無勝算。”
方羅故作輕松道:“雖是如此,可我兩邊若是爭斗起來,就怕山海界承擔不起這等損失。”
薛定緣淡聲道:“好話已是說盡,既是不愿,那各憑手段了。”
方羅一怔,他沒想到山海界這邊態度如此堅決,他本以為能講些條件,現在看來是無有可能了。
宇文洪陽見已是無法用言語勸服對方,冷然一揚袖,轟然一聲,一道昏黃河流在身外旋繞展開,隨此物一出,似是諸物變得晦澀沉滯起來。
方羅一望見此水,頓覺一股昏沉涌上腦海,心思意識逐漸模糊,這般用不了多久,就會墜入無知無覺之中,好在他斗戰經驗也不少,立刻轉挪根果,從這等狀態之中擺脫了出來,又及時將自身法力放開,與那已是轟然襲來的水流擋下,同時心中呼喊英、陳二人上來助戰。
同一時刻,魏子宏在殿閣之中只覺整個天岳震動了一下,隨即這等動靜越來越大,腳下所站的這處殿宇更是晃動不止,好像隨時就要崩裂一般,知道是兩邊交上了手。
可他依舊維持著鎮定,現在天岳禁陣各處陣眼有各位凡蛻上真負責鎮壓,只要此處沒有被徹底破開,那便無需擔心。
而且因為外圍乃是渾天青空,所有法力余波都是可以送渡到其余渾天青空之內的,且也不必要將兩邊碰撞時所激發的力量全部封堵在內,只要起得削弱作用便好,就算泄露出去一些,以山海界表面這幾千年修筑的禁制也足以承受得住。
只是兩日之后,他就感到那數股激烈沸騰的靈機平息下來,他邁步來至外間,負手往上空望去,道:“事了矣。”
山海界半界之內,孟至德對再度回到此間的何仙隱三人打一個稽首,道:“此番多謝三位援手了。”
郭舉贏笑道:“孟道友言重,同脈有難,我等豈能不伸手相助,況且貴派掌有祖師所傳之物,便無我等,此輩也難以撼動山海界。”
通廣道人搖頭道:“也不知此輩哪里來的執念,非要與山海界過不去。”
孟至德沉聲道:“諸天萬界靈機大興,天機卻是因此變亂,有許多人難免心生執意妄念,下來這等事當不會絕跡。”
郭舉贏也是點頭,他打一個稽首,道:“來敵雖退,貴方想來還有不少事機處置,我等就不在此相擾了。”
孟至德道:“也好,現下不便待客,改日當登門致謝。”
兩邊客氣了一番,何仙隱等三人就遁身破界而去。
孟真人看了一眼身后,此回來敵雖除,可山海界這邊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
每一個所開辟出來的界域其實都是從山海界中借取而來的,虛元玄洞一旦運使,都是將一界之地徹底化為虛無,等若是將其徹底抹去了,所以對界天根本也有一些損傷。
不過這總比在山海界直接交手來得好上許多。更何況,秦、岳兩位掌門現在都在嘗試突破境關,只要有一位能夠成功,入至真陽境中,那么這些都是不難彌補回來的。
天岳之上,此時霧氣已是散去,可以看見一個個修道人盤膝坐于原地,但是其中大多數已然斷絕了氣息。
各派長老此刻見得這番場景,紛紛開始出來找尋自家沉浸在迷霧之中的弟子,然而結果卻是讓人痛惜不止,雖最后也不是沒有僥幸過關的,但真正能挺過去的,卻是少之又少。
看到這般景象,起初有意借此磨練自身,卻被門中長老阻止的弟子都是暗暗慶幸,這等心關,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厲害許多。
少清駐地之內,李函霄忽然睜眼,只是整個人精神氣象與方才已是截然不同,好似身上蛻下了一層舊衣,
他這時轉過頭來,看向盤膝坐在那里的一個人影,道:“江道友?”
江名堂卻是沒有回聲,只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已然沒有了氣機。
李函霄輕嘆了一聲,他感應了一下,此次來參與斗劍的少清弟子有不少,但是現在仍是保有生機的,卻只剩下了一半。
少清派弟子本就稀少,此來斗劍的有不少更是門中俊秀,這等損失不可謂不大,但是得以存身下來之人,包括他在內,將來無疑可以取得更高成就。
魯知培驚魂未定的從少清駐地之下的禁陣內走了出來,成功茍活了下來,他本想上去感謝一下那名少清郭姓弟子,順便維系一下交情,可結果卻沒有見到其人。
他打聽了一下,卻是吃驚發現,這一位最終沒能過關,生機已是在那片迷霧之中耗盡了,然而在他記憶之中,這一位最終卻是渡過難關的,一時之間,心中生出了不少疑慮。
他明明記得,這位日后成就不小,念至此間,他不由懷疑自己所見到底是否真實了,可再是一想,若自己所知只是虛幻,那么也不可能憑空知曉這一位的名字,或許是后世以訛傳訛,也或許是轉世重修之后再借用了原來名姓,畢竟他也是只是聽人傳言,并沒有當真見過這一位。
這么一想,他不由定下心來,隨即又隱隱生出了幾分興奮,這番危機已是過去,下來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