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以為,造化之靈之前雖也與他們爭奪過缺失之道及力道兩門道法,可是就算再來一遍,若其不動用足夠多的道法落子,那仍是以輸面居多。因為在某種程度上,這兩門道法其實是由下層生靈來決定歸屬的。
造化之靈一經顯化,就位居上流,目的就是為了奪取大道,去到更高境界,所以被其盯上的,只會是那些執掌道法的大德,連一般煉神修士都不會去多作理會,遑論尋常生靈,所以其正身可謂與下層毫無接觸。
若論落在諸有之中的布置,其人遠遠比不過人道大德,就算造化之靈托世之身,多數也是不愿意歸回正身的,與他并不是一路。
而現在所面對的劫力背后的道法卻是不同,其完全沒有轉落到下層,所以這一場爭奪,就是最直接的碰撞,完全沒有任何額外手段可用。
當然,他這一邊也可以選擇落下一門道法,用以爭取到足夠助力,可問題先前落子都在諸有之內,此刻忽然轉向,也就是放棄這積累起來的優勢了,不是確然有必要,這是不足取的。
他與鴻翮、曜漢兩位祖師的神意牽連一直未曾斷開,兩人在察覺到局面忽變之后,鴻翮祖師先是言道:“既然造化之靈要與我爭奪劫力背后所蘊道法,那我輩也無懼于他,先前幾位道友雖被吞奪,可他們于此中所悟道法卻是留下了來,稍候我二人可將此法交托道友,以對抗此僚。”
曜漢祖師道:“雖有諸位道友所留道法可做感悟,可距離奪此道法仍是差了一些,那劫力乃是由造化之靈落子引動出來,現下有大道棋盤在背后相助,再兼先前此僚也是收取了不少道法,若是按部就班施為,我恐此僚會趕在我等之前將這門道法占奪了去。”
張衍陷入沉思之中,鴻翮祖師的判斷是基于他此前表現出來的能為,認為他就算在對方占據極大優勢的前提下,也能夠將道法奪取過來。
而曜漢祖師所說也不無道理,若是他與造化之靈直接各自爭奪道法,那就是一路走到底,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將所有籌碼壓在一處,沒有什么可以選擇的余地,可若是有其他手段能爭取到有利條件,哪怕僅只是增添一分勝算,那也是極有用的。
只是造化之靈推動大道棋盤,卻是借助了整個大道的力量,其人先前阻止造化精蘊合并之所以如此無力,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無論用什么辦法,在大道轉運面前都只能阻擋一時,卻撼動不了大勢。
而且現在他發現了另一個問題,現下煉合造化精蘊變得艱澀起來,這是因為中間多了一重劫力阻擋,
造化精蘊若不及時煉合,他很可能會失去主御地位,好在先前積累不少,短時內當是沒有問題的。
可若造化之靈得了劫力道法,就可將他和兩位祖師一同困在此間,雖不見得能以道法將他們如何,可合并下來的造化精蘊卻可能被其奪去。
他一番思索下來,所有利弊都是在心中流淌而過,不過造化之靈現在雖是占據優勢,可要得到劫力背后所蘊道法,終究是要靠各自推演的,對方背后仗著大道推動,自己也不是沒有幫襯。
他心神一轉,已是沉入殘玉之中。
玄淵天中,張衍化身本是安坐此間,只是身上清光與之前有些不同,整個人好似被什么東西阻隔了,看去正由有轉無。
這正是因為劫力之故,最初那劫力只是針對原來那些大德,他并不在其中,而這一次,卻是同樣也是將他籠罩進來,而且連他分身也是一并囊括在內,并會將此身不停削弱,直至從諸有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當初造化之精破碎之后,許多大德不是沒有試圖留下化身,可結果都是維持不了太過長久。
玄昭道人早是看出這一點,這才散絕偉力,強行將道法偉力留在諸有之內,可是同樣也沒有躲過劫力余波,若不是被張衍提前發現端倪,到最后仍然逃脫不了被造化之靈奪取道法的下場。
景游在旁見得這等異象,吃驚道:“老爺?”
張衍分身淡笑一下,道:“無妨,只是斗戰余波所及罷了。”
就算這具分身保不住,想要將他留在這里偉力完全消弭也是不可能的,便如大德被逐入永寂之中,仍有淺弱偉力留存一般,而他哪怕只剩下一絲力量,放在諸有之中也是夠用了。
布須天內,青圣、神常、簪元等人自與那幾位造化之靈托世之身談妥之后,雖是雙方表面看去相處尚算和睦,可他們對此輩一直在暗中提防,要是發現有什么不對,立刻就會聯手上前,將此輩鎮壓下去,所以局勢一直明松暗緊。
而大德之間的斗戰他們也是時時留意,可是隨著那劫力出現,他們忽然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一股壓抑之感,并且那壓力越來越重,連他們自身形影也是變得虛晃不定起來。
他們很快意識到,若再這般下去,自己很可能會從諸有之中消失不見,入得那永寂之中。
對造化之靈來說,所有人道大能都是自己敵手,所以這次他所放出的劫力,乃是對著所有超脫現世的大能而來,故不止是大德,連尋常煉神修士也是一樣受得牽連。不同于大德的是,他們對這等力量根本無從抵抗。
神常道人稍作感應,神情凝重,道:“此力難擋,現下玄元道友偉力都被隔開了,憑我輩之能更是無力化解,看來現下唯有借助布須天之力對抗,或許能延緩此勢。”
眾人都是贊同,就連最是自負的青圣此時也沒有任何出言反駁的意思,這是此刻唯一選擇了。
眾人當即各自運法,就往布須天深處躲藏進去。
山海界,瑤陰派,孤勺山大殿之內。
魏子宏一直在留意著戰局變動,這時他卻見得此中人影變得模糊了起來,知是定有變故,而在此刻,他忽感有異,感覺自家老師沉浸在此界之中的氣機正在遠去。
他這時想了一想,就自袖中將一枚張衍所賜法符拿了出來,見此符之上并沒有生出任何衰落變化,便立刻認識到,非是自家老師在與造化之靈對抗之中法力有損,而是當有什么東西遮蔽了自家老師與世間的牽連,這里問題毫無疑問是出在造化之靈那里。
他收起法符,立刻往諸天萬界看去。
他知曉大能法力長消,哪怕不是刻意針對,也是會引動某些世事變化的。果然,在觀察有一陣之后,便就發現了些許問題。
那些修習造化之靈道法的修士,原本極是迅快的功行提升開始呈現衰減之勢,顯然同樣也是受到了影響。
可修持雖是減緩,但修習此法的人數卻是一點也未曾減少,甚至還在不停增多。
這是因為原來造化之靈偉力充斥所有地界,而布須天因為有造化精蘊之地的并合,導致這些造化之靈偉力被一同囊括進來。
若是張衍一直在煉合之中,那么總能將之驅逐出去,現在被隔開劫力,其蔓延之勢就為之高漲起來了。
造化之靈偉力由于層次太高,現世生靈實際并沒有直接受得什么影響,主要是在天地之中形成了天成法刻還有不少崇奉造化之靈道法的修道人傳道,這才使得其人道傳泛濫。
而這其中大部分,實則都是被演教遏制了下來。可山海界不同,演教在這里勢力薄弱,也知道有諸多大派在此,所以在此幾乎沒有什么動作。而諸派只管四洲之地無礙就好,對于造化之靈道法的剿殺并不熱衷,可是山海界地陸無比廣大,還有不少下界,那些修道人不曾落足之地,就成了此輩藏匿的好去處。
此輩也是知道山海界修道人的厲害,等閑也不敢招惹,只是躲去極遙之地還有下界之中積蓄力量,可現在勢力卻是在急劇擴張之中。
魏子宏能認識到這里的危害,他知此輩修行一旦崇奉道法,功行提升幾乎是沒有阻礙的,此前有自家老師法力鎮壓,不怕此輩如何,可現下要還是放任不管,那必成大患。
他忖道:“恩師與敵相戰,界中局面自當由我這做弟子的來收拾。”他喚一聲,道:“來人。”
一名親近弟子走了進來,道:“掌門有何吩咐?”
魏子宏沉聲道:“宣諭眾弟子,眼下非常之時,凡是崇奉造化之靈道法之人,皆是封鎮功行,斬除識憶,若有頑抗,一律打滅神魂,”又考慮了一下,道:“還有,請牛蛟部的妖祖來我這里一趟,安享了這么多好處,也該由他來出一些力了。”
那弟子肅聲道:“弟子這就前去傳諭。”
九洲諸派方來山海界時,妖祖乃是站在此世頂巔之人,現如今隨著大派之中斬得過去未來之身的上境修士逐漸涌現,妖祖對諸派的威脅逐漸降低,地位也是隨之下降,所以魏子宏一句話就要讓其跨越重洲趕了過來,傳諭弟子也是覺得理所當然,要是其人不愿,那正好順勢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