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云與荀懷英斗法之際,風海洋等人已是借了盧穆秋神通之術,把一切情形看在眼中。
魔宗此來只是六人,遠遜玄門,是以每一步都不容出錯,否則便有傾覆之危,而對付少清弟子這一步,更是尤為關鍵。
雖是尉遲云得了諸派長老相助,但從未與少清弟子對陣,是以也并無十足把握,現下諸人眼見荀懷英被其拖住,幾人本是凝重神情的都是舒緩下來。
九靈宗顏暉辛輕松言道:“不枉我等先前相助盧師弟,看他如今模樣,當可阻住荀懷英不少時候。”
劍修擅長飛遁,卻是不懼圍攻,就是他們一起上去也是無用。反而荀懷英身懷殺劍之術,一劍斬來,無可抵擋,便是真有法子將其困絕殺死,他們之中怕也要折損一二人,到時何談與玄門爭勝?對于這樣的敵手,唯有以牽制為上。
徐娘子不無慶幸地言道:“幸好少清弟子向來獨來獨往,若是此次前來三人,恐難抵敵。”
風海洋笑道:“少清自斗劍始便歷來如此,從無例外,就算此次遣出三名弟子,我靈門不外另想手段應付罷了,氣運在我,能爭則爭,不能爭則設法回避,根本不失,總有機會。”
雖說魔門氣運正旺,然而以現下實力,還弱于玄門許多,此次斗劍若敗得玄門,算是先生一局,但還不至動搖其根基。待得東華洲余下四大魔穴一一出世之后,方是魔宗真正大盛之時。
五人正自言語,忽然神情一動,心頭皆是生出了感應。
盧穆秋匆匆起訣一探,言道:“六百里外,來了兩名女修。當是驪山派弟子……”
頓了頓,他又道:“相隔一百五十里,亦有二人,看其模樣,當是南華派聶氏兄弟。”
因接引符詔之故,諸派弟子入得此間,皆是從不同門戶進來,雖是皆在一處方位上,但卻分布較廣。相互之間近則不過百余里,遠則相隔上千里。
盧穆秋施了兩門神通之后,耳目雖靈,卻也無法面面俱到,總有遺漏之處。
此次他只探得驪山與太昊兩派弟子行蹤。至于是否還有他派弟子入到此間,卻是不敢肯定。
所幸還有風海洋放出的千數魔頭在兩端巡弋,但有人往里來,總能提前察知,不致漏了去。
風海洋借“心影同照”之術,也是把來人看得清清楚楚,立時出言道:“按先前定計。當趁其還未并合一道,逐個擊破才是,這兩派弟子之中,以驪山派功行最弱。當先除之。”
言罷,他拱了拱手,道:“為兄這便前去,余下之事。就拜托各位了。”
眾人連忙還禮,俱稱不敢。
盧穆秋不敢耽擱。他當即拿動法訣,一縷青煙晃過,地下現出一桿幡旗。
風海洋往里一走,此旗稍一晃動,就自竄飛出去,晃眼無蹤。
盧穆秋作完法后,神情之中略顯疲憊,坐了下來,自袖中拿出一粒丹藥吞服下去,隨后打坐運化藥力。
施展此門神通法力耗損不小,若是驪山派那二人分頭逃竄,他還需為風海洋作法挪移,比其自家飛遁追索來得快上許多,可這卻需加倍消耗法力,故而只能策應風海洋一人而已,若再多得一個在外,他也是無能為力。
曹敏柔一入星石之內,便先把護身寶光祭開,再默作查探,發現此處并無罡風可以借用,自己遁速不免要比往日要慢上不少。
她尋思了一會兒,拿了三根輕羽出來,朝其吹了一口氣,指上撮了一個法訣,稍稍一晃,竟自手中化出三只靈鳥,在那里啾啾直叫。
此物乃是“化靈顯影”之法,此鳥看去皆是惟妙惟肖,實則并非活物,乃是靈氣借羽所化。
曹敏柔手背一抬,三只靈鳥皆是振翅入空,撲騰飛去,前往搜尋另三派弟子下落。
先前她們四派弟子都是商量妥當,一旦入得此間,便需互相以飛書聯絡,早些匯合一道,免得被魔宗弟子各個擊破。
與她并行之人,望去是一名花信年歲的綠衣女子,云鬟霧鬢,纖腰一束,嬌美異常,秋水明眸來回轉了轉,忽然神色一緊,指著一個方向,道:“師姐,你瞧那處!”
曹敏柔也感有異,回眸掃去,見一桿幡旗自天際而來,倏爾飛至,到了她們百丈之外頓住,旗面迎風張開,少頃,一名天庭飽滿,五官輪廓分明的黃袍道人自里步出。
曹敏柔只看一眼,便玉容失色,失聲道:“風海洋?”
她見識過風海洋出手,不說詭異莫名的道術和那“萬靈陰虛劫水 ”,只那元嬰二重修為,就力壓斗劍弟子一頭了,她們師姐妹二人根本無法與之匹敵。
與此人相斗,如有他派弟子聯手,或許還可一戰,否則必敗無疑。現下乍遇此人,唯一可行之路,便是設法從其掌下逃脫。
她心思轉定,急言道:“項師妹,你我分頭遁走,誰人遇見同道,再設法回來施援。”
那項師妹也是知曉形勢緊急,沒有一句夾纏之語,兩人立時身化虹芒,分頭遁走。
風海洋先前已是料到有此情形,因而并不著忙,把身軀一抖,百數只魔頭飛出,前去追逐曹敏柔,而自己則是身軀一轉,運起黃泉遁法,身化一縷濁黃煙霧,往項師妹逃遁方向追去。
他遁法極其高明,比劍遁之術也只稍弱半籌,只是數個呼吸之后,便已趕了上來。
那項師妹見逃脫不了,一咬下唇,索性立定身形,頂上罡云一顫,垂下一道寶光,將身軀圈護住了。
與此同時,她水袖一揮,祭出一顆五光十色的瑪瑙彩石,懸在頂上,放出不少氤氳彩煙,顯也是一樁護身之寶。
她自知無論法力道術,皆是遠遜風海洋,不指望能脫逃,只是希望能撐到自家師姐能早些遇到同道,再趕來相救就可。
風海洋淡淡一笑,若是時間充裕,他倒也不介意先將此女困住,引得曹敏柔攜人來救之后,再一并擒殺。
可他并不知曉霍軒、周煌、張衍等人何時會至這星石之內,因而不愿多做糾纏,只求速戰速決。
他把肩膀一晃,將三千只魔頭一齊放出,將此女團團圍住,隨后并不去管其結果如何,大聲言道:“盧師弟。”
盧穆秋一直在留神戰局,心中聽得他呼喊自己,立時有數,再度運轉法門。
風海洋見那一桿幡旗無風自動,飛至面前,即刻擺袖邁步,入到其中,過得十數息,待再出來時,卻已是轉到了另一處地界。
放眼看去,就見曹敏柔正自在前飛遁,距他不過數里之遙,喝了一聲,縱起半空,身化一道滾滾黃煙,似起蔽天之勢,飛騰追去,不過片刻工夫,就已趕上,信手抓了數道陰雷過來,往下一擲。
曹敏柔見他追來,不覺心頭一沉,方才她瞧風海洋去追趕自家師妹,現下來此,分明是已然遭了毒手,心中頓生哀戚之感。
然則眼下尚不是悲愁之時,她強自振作精神,先把身軀穩住,隨后起手朝頂上罡云一點,似是撥動靈機,登時有絲縷冰紈漫出,似流蘇瓔珞,垂空瀉光,拂蕩生輝,那一道陰雷落下,竟是無聲無息,消弭于無形之中。
只此一手,風海洋便看出此女根基牢固異常,不是方才那女子可比,故而并不曾小看于她,起腳一踏,一聲震響,霎時間,一條漆黑如墨,暴潮狂浪的洪流飛揚沖出,朝前涌動而去。
此水只需撞上寶光,必能將靈機消融瓦解,就算法寶上去,亦會被其污穢。
曹敏柔看那滔滔來勢,卻并不慌亂,起蔥指一劃,恰如剪紙一般,劃下片片散碎靈光,再彈琴撥弦也似,玉指不停舞動,道道彈出,分別撞在襲來劫水之上,竟是一無遺漏地擋在了外圈,致其無法侵入。
可才過些許時候,那劫水竟是愈發狂猛,似永無斷絕一般,后浪推動前浪,湍急奔走,并不直沖上來,而是似龍盤旋般,一圈圈圍繞而起,眨眼就將她困在內圈之中。
曹敏柔見自己四面八方皆被那劫水包裹住了,不禁玉容一白,稍候此水要是一齊發動,那她哪還有性命可言?當下顧不得損耗法力,叱喝一聲,將元嬰遁出頂門,掐訣使了一個驪山派中秘傳的“繁花落盡”之術。
此術一起,登時有團團錦云漂游在身,彩霞如織,繽紛奪目,偶有飛濺而來的劫水入到其中,便自無聲無息消去。
這門神通亦自不凡,只消修士法力不絕,便可抵擋襲來諸般道術,若是法力渾厚之輩練至高深處,可稱得上是萬法難以沾身。
以曹敏柔的道行,運使此法其實極是勉強,哪怕無有外力襲身,也至多只能維持四五十息而已,到了那時,恐連逃遁之力也無,只能任人宰割。
可此時她已被逼入絕境,能拖一刻是一刻,只指望同入此間的另三派弟子能及早發現她之所在。
風海洋洞察入微,一眼掃去,便大致推斷其弱處,笑了一笑,正要發動劫水,這時心中忽然傳來感應,盧穆秋聲音在耳邊響起,道:“風師兄,南華派聶氏兄弟正朝你處趕來,此刻已至百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