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衡”這兩字一出,以章伯彥的城府,也是被驚得駭異萬分,下意識倒退了數步,滿眼皆是不可置信之色,失聲高喊道:“這,這如何可能?”
只是再轉念一想,方才對方幾乎瞬時之間就將他元嬰分身滅殺,再加上此人言語之中透漏出來的那等氣魄,這的的確確是假冒不來的,頓時就將他震懾住了。
不止是他,這內殿中幾乎所有人都是雙目大睜,震駭難言。
諸人腦海之中一時千回百轉,泰衡老祖乃是萬年前破界飛升之人物,又怎會被封禁在此?此人又會否只是冒稱?若其身份為真,當年莫非出了什么變故不成?
唯有張衍,神情卻是一振,雙目之中精光閃爍,緊緊凝定在此人身上。
此間之人,也只有他清楚對方底細。
這人雖是自稱泰衡,與當年那泰衡老祖相比,彼此之間也確實有所聯系,但兩者卻并不是一回事。
今朝他奉掌門之令前來,便是為了滅殺此僚!
當年泰衡老祖道功近乎完滿,可始終不能窺破那最后一層,與是前來問道于溟滄派開派祖師太冥真人。
當日太冥真人見了他面之后,一語不發,提劍就殺,把泰衡老祖嚇得當場遁走。
回到洞府中之后,泰衡老祖先是不解,隨后細細想來,終于恍然大悟,參透其中奧妙。
他乃是魔蛟成道。便將自己心中魔念及一身修為寄托在蛟尾之上。果斷一劍斬下,徹底了結過往,之后又去往海底秘穴,潛心修行上千載,終得功果圓滿。
破界飛升之前,因那指點之恩卻還未報,他親上溟滄派道謝,可此時太冥祖師已是先一步飛升而去。
泰衡老祖不禁大為悵然,為償還這份因果,他推算到東華洲日后有魔劫大起。便把自己那截已然成魔的斷尾鎮壓在瑤陰山下,還傳下一脈道統及諸多法寶,命大弟子易九陽待其飛升之后,在此處開一宗派看守三千載。若是那魔物并無動靜,便可自去之,只等溟滄派有緣弟子日后來取,好助其避劫。
泰衡老祖因怕溟滄派不肯受他好意,是以故意言明,此傳承之中,既有他畢生所習魔宗功法,亦有道門傳承,若是魔宗得了去,必會借勢大起。
此乃一策陽謀。若是溟滄派不知也還罷了,可如今知曉了,倒是不能置之不理了。
又因這其中涉及諸多隱秘,是以此事只有溟滄派歷代掌門知曉。
且這也算得上是一步暗棋,自不可能大張旗鼓,秦掌門這才秘令張衍前去斬殺魔頭,順勢取得那傳承五器,好完此因果。
那賜予張衍的三張法符,一張為除魔符,一張為護法符。一張為飛遁符。
但是要使用這法符卻有幾個苛刻條件,掌門也是知曉,是以信中言明,若是一旦除魔不成,他可啟了那剩余兩張法符。及時脫身回來,無需勉強。
不過張衍亦有自己算盤。泰衡老祖這一縷魔魂殘念,萬年來靠吸食那蛟尾精血而存,雖因被困許久,實力大不如前,但終歸是泰衡老祖一身魔道修為精華所系,若是他能得了去,定能將那參神契功法大大提升一截。
雖然要做到這一步比之除魔更難,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落敗身亡,但這機緣萬年難得,哪怕是再兇險,他也要試上一試!
老魔章伯彥并不知曉此人底細,乍然面這等傳說中的大能修士,他腦海中第一個轉動的念頭就是逃跑。
但是轉瞬間,他又想起,此地自成一界,出路早已封死,根本無處可逃。
想到這里,他眼中又泛起兇厲之色,若是這樣,那還不如殊死一搏!
哪怕是泰衡老祖又如何,不過是拼個魚死網破罷了。
他畢竟是縱橫天下多年的魔宗修士,那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后,忽然又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被囚禁了數千乃至近萬年,任他是通天大能,此刻也應該是虛疲無力啊。
況且若是此人當真如此厲害,又何必趁他與岳御極相斗之時出手搶奪身軀?直接出手滅殺自己不就可以了?
對方并無肉身,頃刻間滅殺自己元嬰分身的同時,還要設法克制住那岳御極的神魂,這是絕無可能做到之事。
他一旦定下心來,越想越是通透,頃刻之間,就把事情猜了個不離十。
他臉上也是露出了冷笑,如是換了自己,此刻當是第一時間殺死在場所有人,而對方現在卻還不動手,此刻定是外強中干,不過是在那里虛張聲勢!
泰衡道人看了他一眼,似也是察覺自己底細已然被其看破,呵呵一笑,道:“這時才醒覺,怕是有些晚了。”
“不晚!”章伯彥大喝一聲,縱身沖上,這一番發動,聲勢煊赫,殿宇搖動,陰風碧火齊出,同時嘶喊道:“本座卻是不信邪,你短短時間之內,又能恢復幾成實力!”
泰衡淡然一笑,他的確還未有恢復實力,但方才這點時間,已可將枚傳承金印粗粗煉化了,此寶掌握此間陣法禁制,對他來說卻是已經足夠用了。
他把手一指,轟隆一聲,就有一座陣門憑空浮現,橫在了章伯彥去路之上。
章伯彥何等眼力,只瞧了一眼,便看出此為挪移陣門,若是不小心撞了進去,就要被挪至他處,他心中冷笑,憑此陣門就想阻礙自己?那卻太過小看于他了!
他把身軀一頓,就要出手將其毀去。
可就在此時,泰衡卻是淡淡一笑,再一擺袖,地上那方才被章伯彥擺脫的經卷倏爾飛起,“嘩啦”一聲,便自展開,化作十數丈大小,自其身后籠罩來。
他這番動作,時機,快慢,切入點都是舀捏的恰到好處,在章伯彥已然運轉玄功,身軀將動未動時插手進來。
章伯彥未曾料到有此一招,頓時陷入兩難之中,若是那轟擊那陣門,那便很有可能被身后那飛來經卷纏住。
對方無論是否是那泰衡老祖,總之是被囚禁了近萬年的老魔頭,哪怕是自己被制住片刻,誰又知道會用什么法門來炮制自己?
但若想要避開,已是不能,此刻上下左右皆是無路,唯有一條道路可走,就是被逼得進入陣門之中。
這剎那間,已容不得他多做思量,在萬分糾結憋悶之下,章伯彥最后不甘心的大叫了一聲,把手收回,向前一沖,一頭撞入了陣門之中。
泰衡似是早已料到一般,面上平靜無波一揮手,陣門轟然一閉,眨眼間就將其挪去了他處。
此間所有修士皆是愣住,這自稱泰衡老祖幾乎沒有用什么驚天震地的神通手段,但卻只是簡單幾個動作,就將一名魔宗高人逼得不得不順著其意愿而走。
做完了此事后,泰衡一臉云淡風輕,這陣門只是把章伯彥挪移去了山腳下,對方若再想上來,那勢必需沿著山道飛遁,雖是用不了多久,但對他來說,爭取到這點時間已是足夠了。
只需十幾息時間,他就可盡全力將岳御極神魂壓服,進而徹底奪下這具肉身。
那時便是那章伯彥再來,也是任由他宰割,根本無需多慮。
待解決這里所有麻煩之后,煉化了那枚金印,就能徹底將此一小界握入掌中了。
然而就在此時,張衍卻目光一閃,突然一掐訣,手中法劍一擺,化一道劍虹飛起,就朝其斬落下去,同時嘴中喊道:“此人乃是萬年魔頭,非是那泰衡老祖,諸位還不快快動手!”
他已是隱約察覺出了對方目的所在,此刻必須阻止此人,否則若等其徹底掌控了局面,那要對付起來可就當真不易了。
他乃是化丹修士,在正常情形下,若不是動用那最后手段,根本無法與對方相抗衡,不過此刻,他只要阻得少許時間便已足夠了!
他這一動手,第一個是反映過來的是那少清康童,這自稱泰衡之人本是封禁于此,且上來便奪人肉身,絕非什么正道人士,是敵非友,因此毫不猶豫的跟著出手!
但見那一道劍光飛起之后,卻是后發先至,一閃之間,已然到了泰衡頭上。
其次出手的,便是那細須修士,他見到自家師兄被占了身軀去,怎能不急?手指一點,就有一團金云飛起,內有祥光滾動,往其頂上就是一落!
只是面對這等老魔,此刻有勇氣出手的畢竟只是少數。
除了康童與那細須修士之外,方振鷺,左陌等人皆是一臉謹慎,作壁上觀。
泰衡先是訝然,再是欣賞,他想不到這里幾名化丹修士之中,竟有人能看出自己所謀,尤為關鍵的是,還敢于出手阻止于他。
他輕輕一笑,伸出手去,一指點在那飛來劍丸之上,一道封咒順勢裹了上去,這枚劍丸抖了一抖,靈光全消,頓如凡物一般掉落在地,竟是眨眼間就被封禁起來。
而張衍那柄法劍才至,他手中拂塵一架,一纏,瞬間斷成了無數截,隨后袍袖一卷,落下那團金云便自消失不見。
不過頃刻,他就將三人攻勢化解與無形,似乎要殺死他們也只是翻掌之間的事。
然而張衍非但不氣沮,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因為他知道經過這片刻耽擱,對方已然無法來顧忌自己了。
果然,泰衡老祖第一次皺起了眉頭,轉首向外看去。
應成霖身后跟著鷹女,雙手大袖下垂,渾身青云籠罩,罡氣繞裹,面色凝重地踏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