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陽謀天下（二）
出席完招聘開幕式后，楊秋踏上了前往華盛頓的火車。最讓他遺憾的是，因為紐約州州長羅斯福因身體不佳前往佐治亞州療養，所以遺憾的沒能見到這位注定會橫空出世的強人，但這也堅定了他阻撓新政的想法。
白宮南草坪上的歡迎儀式隆重卻并不熱烈，或許是紐約已經將熱情揮灑干凈，或許是遍布美國的“胡佛村”讓美國人開始對自己的總統失望，所以來觀禮的民眾并不多。但這種清靜也給了胡佛好機會，立刻邀請楊秋夫婦共進午餐，不僅只留下國務卿史汀生和商務部長羅伯特兩人出席，還讓夫人羅亨利親自下廚，意圖用家庭廚房式的小氣氛來拉近關系。
和幾年前相比，五十六歲的胡佛真的老了很多，已經美國第一次在德國見面時，為蘇聯救災籌款奔波時的瀟灑，嚴重的經濟危機和政治生涯不順，不僅摧殘著他的精神，連早年積累的政治人氣也隨著危機加深消耗殆盡。
說來他也是真不幸，作為二十世紀初美國的政治明星，無論是手腕還是人脈都足以升勝任總統職位，卻沒想才上任一個月就遭遇史無前例地經濟危機。他不是沒努力，為促進消費增加出口，曾希望說服英法將德國戰爭賠款延后一年支付，也向國會提出過挽救危機的草案，但因為種種原因最后都沒得到通過。最慘的是，他希望失業工人能主動積極自救，所以反對由國家援助失業人員，因此遭到了全國上下一片指責，如果不是共和黨內的大財團撐腰，說不定早就被彈劾下臺。
眼看任期只剩下兩年半，危機不僅沒緩解反而越來越重，如果再沒辦法，恐怕連任都沒希望了。所以當楊秋釋放信號拋出巨額訂單誘惑后，可想而知他有多急迫。如果不是楊秋早早確定訪美，說不定他會先訪問中國。
用完餐后，羅亨利太太開始收拾桌子，苗洛也起身幫忙，幾個大男人則坐到草坪樹蔭下正式攀談起來。胡佛雖然心急，但表面涵養不錯，先問起了最近民國災害的事情：“楊，詹森告訴我，最近這段時間你的國家災害非常嚴重，是真的嗎？”
楊秋回答：“確實非常嚴重。從5月開始到我出發前，總受災家庭已經超過130萬戶，人口510萬，已經威脅到糧食生產。所以我們正在想辦法補種，還準備向你們采購一批糧食用于救災。”
“真是糟糕。請放心，我會立刻調撥糧食裝船的。”胡佛嘴上說的好聽，可心思早飄到了“采購”兩個字上，所以立刻向陪同的羅伯特使了個眼色。
羅伯特.拉蒙特是他的多年老助手，幾年前蘇聯饑荒時為籌集糧食和錢款立下汗馬功勞，所以胡佛當總統后立刻任命他為商務部長。見到眼神他就明白了意思，故意問道：“總統先生。除了糧食外還需要什么呢？請放心，合眾國非常愿意幫助受災的人民，無論是哪個國家。”
“謝謝您和美國人民的幫助，雖然困難但我國也正在努力自救，我相信很快就會走出困境的。”說到了這個地步，楊秋也不隱瞞，何況他本來就說好要采購的，所以讓顧維鈞拿出擬好的采購清單遞給羅伯特：“為盡早解決災害，我國的確希望采購一批機器設備。”
見到清單羅伯特手心一顫，連忙接過快速翻看起來，還不時和胡佛、史汀生兩人交頭接耳悄悄商量。
清單羅列非常詳細、涉及商品總數約有萬余種。包含五年內總計向美國采購15萬臺機床，其中自動機床8萬臺，高精密電動機床2.3萬！此外還有自動化流水線19條，38套大型造船、冶金和化工等行業的成套設備，5萬輛卡車和2萬臺工程機械，最后是總計37個大型實驗室的全套器材......！根據采購流程，光是首批第一年訂單總價值就高達10億美元！其后四年也都有每年2億美元！
這筆龐大訂單要是放在經濟危機前，價值最少也要40億美元左右，但現在因為各家工廠都有大量積壓急需回籠資金，加上銀行抵債又收回海量機械設備，所以現在僅需18億美元。放在前年，單筆18億美元的訂單絕對是天量了，要知道1929年全世界貿易總額也才700億美元左右。但現在胡佛卻還是覺得不夠，這么點量，連庫存和銀行罰沒都處理不完，就別提讓工廠開工增加就業機會了。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赤膊上陣，問道：楊，中國有五億人口，工業需求是美國的三倍，這點數量......真夠了嗎？”
肯定不夠！按人口算，中國要想實現工業化，全國工業規模至少要達到2000億民元，也就是1000億美元。可現在就算吞下42億美元外資也才堪堪到200億美元，要實現工業化中國的構想，光各類機床缺口就高達百萬之數。但問題是，就算擴張也不可能全靠進口，中國已經不是20年前的中國，3個五年計劃后工業自產率已經從不足百分之三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五，就算剩余百分之十五的精密設備和器材也到了臨門一腳的階段。如果不是考慮到10年后的大戰，根本不會給美國這筆訂單。
當然，這些話不能當人家面說。
所以楊秋端起茶杯，和陪同的顧維鈞交換個眼色后，笑道：“胡佛先生真是目光如炬，的確還有一筆訂單，總額約20億美元！但是......這筆訂單是有風險的。”
胡佛和史汀生三人還沒高興就被這句話搞得一愣，什么叫有風險的訂單？三人互相看看，想起楊秋在紐約的演講后，史汀生小心問道：“總統先生是指那部歧視法案嗎？如果是，那么我請您放心，胡佛先生已經敦促國會取消歧視法案，他將保證在任期內完成這項工作。”排華法案是所有華人和楊秋心中的一根刺，但這件事主動權不在自己手里，所以在紐約的發言也僅僅是擺姿態，希望能引起關注最終取消而已。楊秋先是笑笑，感謝胡佛對取締排華法案做出的努力后，向顧維鈞看了看。
這道目光沒有瞞過任何人，連在旁邊和苗洛閑聊的羅亨利夫人都豎起小耳朵。顧維鈞深吸口氣，說心里話當他得知楊秋準備用在美投機的收入扶持沙特建國，一舉獲得未來60年在沙特的特殊地位后，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不花自己一分錢就能控制一個國家60年，這件事恐怕只有楊秋能干得出來。
顧維鈞開始向胡佛三人介紹計劃，將中國和沙特家族達成協議的事情說了遍。他當然不會實話實說，隱瞞了很多關鍵內容。只是說海灣石油公司和沙特家族簽署協議，以20億美元換取擴大勘探石油的權利。但問題是楊秋手里也不可能一次拿出20億美元硬通貨，所以就準備用持有的20億美元國債作抵押向美國采購全部物資，至于最重要的支持建國一事也被明確提出，因為只有建國才能確保這筆合同有效。
這下別說史汀生和羅伯特，連胡佛都被嚇了一跳！
支持沙特建國，然后由中國向沙特家族提供20億美元貸款建設國家，而全部貸款都用于向美國采購所需要的物資和設備！
令人拍案叫絕的商業手段！因為從商業角度看，這是三方都有利可圖的事情。美國獲得巨額訂單清理庫存繼續釋放資金增加流動性，中國獲得石油協議解決國內缺少世界級油田的尷尬局面，而沙特可以建立自己的國家，還能得到兩個大國的支持。但問題在于，首先楊秋要拿20億美國國債作抵，這就意味著美國政府不得不贖回這筆國債。其次是內志的地理位置特殊，雖然美國對那里興趣不大，因為開采波斯灣石油還不如就近開采墨西哥和委內瑞拉石油來的方便，何況波斯灣還是傳統的英法控制區，插手內志勢必會將美國擺放到英國的對立面上！
胡佛甚至還想，撇開楊秋自己去拿下這筆訂單。但這個想法僅僅閃爍幾下就被放棄，因為如果由美國出頭，首先就會徹底和英國撕破臉，其次前面的18億美元訂單也沒了，中美關系也會徹底中斷。正如紐約講話時說的那樣，4.7億人口的市場......現在情況下的美國真不可能放棄。
見三人面色嚴肅都不說話，楊秋明白他們在擔心什么。忽然身體前傾，用肢體動作加強語氣：“胡佛先生，兩位。既然今天是家庭聚會，我們不妨更加坦誠！我知道，你們擔心會引發英美矛盾，但即便沒這件事，矛盾還少嗎？危機前的事情我就不多說了，巴黎和會上一些人的嘴臉只能讓人惡心！危機后呢？相信你們比我更清楚有多少人資金撤離美國前往英國？帶走多少黃金和白銀？大英帝國和法國將本土和殖民地關稅全部提高后，美國商品還能進入哪個地區呢？
非洲是英法的，南美最大的投資商是英國，澳大利亞雖然獨立但他們聽英國的，日本也更傾向于英國。東印度的荷蘭是英國支持的，印度也是英國的！法屬東印度，波斯灣.....都是英法兩國殖民地！我甚至可以這樣說，世界超過一半以上人口都不可能購買美國商品了！這就是為什么，在危機爆發后美國這樣的世界第一制造大國，擁有黃金儲備最多的國家卻比英法更加嚴重！就因為......市場沒有了！
而且美國和中國不同，你們已經完成工業化，國家主體財政收入全部靠工業和出口完成。而我國還處于農業經濟的階段，雖然農業經濟增長緩慢，但卻非常的穩定。而你們因為各國都提高關稅，盡情破怪自由貿易原則，自我的造血能力已經徹徹底底消失。如果不想辦法打開市場，不想辦法多造血，這場危機肯定會持續很久，而您......。”他揚起頭盯著胡佛，暗含告誡：“還可能贏得下次大選勝利嗎？”
這句話戳中了胡佛心中最深的一根刺！如果經濟危機不能得到扭轉，那么兩年后的大選誰都知道結果會怎樣，即使有共和黨財團支持都沒用。但不等他說話，楊秋卻已經繼續說道：“事實上我此次來，除了提供兩份訂單外，也帶來了一些解救危機的想法。”
聽說有辦法解救經濟危機，胡佛連沙特建國的事情都放在旁邊，急促問道：“是什么樣的建議呢？”
楊秋深吸口氣，豎起兩根手指重重道：“有兩個選擇。第一，制定嚴格金銀法案，強行收攏全國黃金白銀，禁止一切此類交易，利用黃金儲備增加貨幣供應量。第二，開放自由兌換國債，釋放1500億美元的積壓資金！”
“什么！”
胡佛直接就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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