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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禍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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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九二章禍心(下)

  “中山君,很高興能再次見到您。”

  頭山滿拄著拐杖向幾人微一點頭步入了房間,以他的地位能點頭就已經很客氣了,所以中山樵連忙客氣的為他倒上茶。

  空氣中的一抹煙土味道讓他坐下時停頓了一下,他極不喜歡鴉片,但最后還是坐了下來。四周完全日本式的風格讓他很滿意,這說明一些人已經被強盛的大日本帝國“俘虜”,當然這還不夠,他認為日本應該繼續輸出大亞細亞思想,才能真正實現亞洲共榮。

  中山樵和他是老相識了,出任臨時大總統時,頭山滿就和犬養毅去南京拜訪過,當時他們主張繼續北伐,極力反對南北議和,這是因為袁世凱曾在朝鮮和日本作戰,所以內心極不喜歡日本,他們擔憂袁氏當國后會影響到中日友好,當然內心也是希望南方長期統治中國,利用與日本親近的關系將滿蒙割讓給日本,而非現在這這樣只能龜縮在南滿地區。

  負責對華情報的犬養毅甚至還派人接觸過國防軍,卻被擋在了外面,隨著漢冶萍事件爆發,楊秋已經被列為了觀察名單。是的,觀察!日本雖然既不喜歡他,但有些人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立云(日本頭面人物也是有字號的)先生,您親自來實在是我們的榮幸。”中山樵親切的替他斟滿茶、來自福建的烏龍茶香飄蕩在室內,讓近六十歲的頭山滿再次感覺到了遠東那片沃土的博大精深,當人還有富饒。

  蔣志清是第一次見到頭山滿所以有些局促,反倒是后者居然知道他,向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你是忠誠的革命先鋒,浙江是你帶人打下來的,推動了揚子江下游的革命,如果在日本.......我想你可以獲得一枚天皇陛下的勛章。”

  以他的地位,這句話甚至可以被認為是恭維,所以蔣志清也連忙學日本人跪在地上鞠躬到底:“謝謝先生的夸贊,志清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非常好。”頭山滿說了句,也不知道是在夸他的人,還是夸他的態度,扭頭看向了中山樵:“此次來除了敘舊外,我想聽聽中山君對未來遠東局勢的分析。”

  他的問話很直接,雖然說遠東可其實大家心里都有數,對此中山樵有些無奈,端起茶敬了口說道:“不瞞先生,我非常擔憂目前的情況,雖然我們推翻了滿清,但軍閥割據卻已經出現并且還在飛速壯大,北方發出的信號也非常的模糊,他們口頭稱要和談,但軍隊的調動卻一直沒有停止過。”

  連軍隊調動都知道,說明面前這個人并沒有甘心放下權利,這對日本來說還比較好,所以頭山滿略微沉吟了一下,問道:“民黨和國社黨的聯盟已經完成了政治上的逆轉,中山君為何不回去領導全局呢?”

  陳其美急促道:“非我們不想回去,而是目前民黨已經被一些叛徒控制!他們已經忘記了當初的誓言,勾結腐朽的舊勢力,還和軍閥走到一起......。”

  蔣志清面色正常不像是吸食鴉片的人,而中山樵除了喜歡女人外也沒聽說過有這種嗜好,所以頭山滿能肯定吸食鴉片的是陳其美,從心底看不起這個人。而且他當初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將高昌廟制造局出售給楊秋私人,至今那100萬都在他口袋里沒拿出來,這樣的人不是他需要的,所以連眼睛都沒有斜,繼續問道:“難道中山君就愿意看著局面這樣糜爛下去嗎?雖然我身為日本人,但我一直認為日本有義務幫助你們,歐美鬼畜侵害亞洲的時代應該結束了,他們應該向俄國那樣被打回去,而不是繼續在遠東橫行霸道,掠過屬于我們亞洲的財富。”

  頭山滿毫不掩飾自己的大亞細亞夢想,聲音蒼老卻格外有力:“上次你們做的很好,卻并不成功,但我希望你們能堅持自己的夢想!而不是遇到挫折就輕易放棄,那不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應該做的。中山君還有支持者,而且數量還很龐大,所以你應該回國去,用影響力去改變國家的命運。”

  陳其美見到他說話時連眼角都不掃自己,心底暗暗罵了句后無趣的退到了旁邊。蔣志清卻格外積極,說道:“先生,非中山先生不愿意回去,而是我們缺乏資金和自己的武裝力量。”

  頭山滿向他笑笑:“明治天皇在世時,我們也缺乏資金和自己的軍隊,為了從滿清手中解放朝鮮,我們在海陸軍都實力差距明顯的情況下還是出發了,我們退縮了嗎?何況在我看來,你們并不缺什么,江西、廣東、安徽、福建和浙江還有支持你們的軍隊,數量大約在七個師左右,用得好它將是一股龐大的力量,至于經費.....。”他也知道面前這位最窘迫的恐怕就是經費,但卻暫時收住了話舌。

  其實他心里明白,民黨不缺錢!就像身邊這個讓人厭惡的煙鬼,他的腰包里就至少有三四百萬財產,革命開始后還有很多很多的民黨官員趁機大肆斂財,犬養毅手下的情報人員甚至預測,如果他們這些人愿意全部把錢拿出來,甚至可以購買五到六艘超弩級戰列艦了!北方一直沒有發動的袁世凱也同樣有這種問題,就以盤踞在皖北的倪嗣沖來說,情報員親自查到他在阜陽、阜南一帶光土地就有三萬畝,加上開礦和他自己辦的銀行,資產絕對超過5000萬!

  這樣的情況在對岸比比皆是,無論是民黨和北洋,都已經爛到了根子上,反倒是不被日本喜歡的楊秋地盤上這種情況比較好,并非說他下面沒有人貪污,而是他上任后立即頒布了新政和嚴格的財稅法案,政府官員想要撈錢最起碼在法律上被限制,除了法律外他手下還有一個在安民行動中悄悄建立起來的財稅監察司,這個部門里全都是激進且出生農村地區的年輕人,很多還是軍隊里退役下來忠于他的士兵。

  這個部門或許還有很多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人,但權力卻非常大,并且直接聽從他的指揮,可以隨時以任何名義檢查轄區內任何官員包括他自己的收入是否合法!他們的觸角還已經伸向了農村。更加重要,甚至連西園寺公望都夸贊過的是,在強行推行的厘改稅的新法中,他用槍口強行接管了本該由各省管理的賦稅,將財稅部門與政府隔開,形成了法律、政府、軍隊和稅務四家獨立運行的局面。并且將各地收上來的稅直接轉入西南銀行,他控制下的西南各省都沒有獨立財政權力,各地政府需要的開支每三個月撥付一次,而且撥付前地方政府那必須拿出預算,如果預算無法在議會通過就要重做,為了保持這種制度,已經發生了好幾次因為預算含糊導致撥款被延遲的事情。

  雖然很多人認為這種制度效率低下,反對的聲音也曾有過,但他為了堅持這套制度,就派人搜集反對者的違法行為,然后將他們幾乎以各種各樣的名義抹殺掉!

  日本政府很清楚,甚至西南人也很清楚,在他光鮮的外衣下是一顆冷酷至極的心臟,他屠刀下被殺害國人不比湖北大戰時少,他利用國社黨煽動了那些懵懂者,將黨派作為實現他獨裁的工具,雖然在外面還有層讓歐美感覺不錯的自由和民主外衣,但日本認為那就是獨裁。

  當然,他也沒忘記給地方政府甜頭,失去了財政權的地方官員卻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民政權利,只要不超出新政和法律范圍,西南聯合議會和西南政府都不會干涉他們行使權利,這種自由的權利吸引了很多年輕人加入地方政府,希望一展所長為家鄉造福。

  所以誰也無法否認,他這些手段保證了一支較為廉潔的政府團隊,免費教育和鐵路、水利等基礎設施建設,尤其是他用軍事行動遮掩的土地改革和國家農場建設,雖然沒實現土地均分,但卻為他和國社黨統治打下了堅實基礎,因為在那次行動中,已經有總計約有300多萬戶家庭分到了土地或者被搬進了國家農場,300萬戶!就是近兩千萬他和國社黨的虔誠支持者!

  作為一位經歷過美好的明治時期,參與了甲午、馬關條約和日露戰爭等等事件的老人,他比很多日本人都忌憚楊秋,他能感覺到發自內心的不安。因為時間關系,他的新政還很年輕,轄區內國民的思想還未徹底進入他的軌道,但如果給他十年呢?

  作為個人他無法阻止楊球崛起,只能用自己的影響力去游說政府和軍部,但讓他失望的是,剛剛登基的大正天皇和西園寺公望內閣顯然不愿意介入太深,對此他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日本目前處境困難。

  日本窮,每年三億多的收入中有三分之一要用于償還外債,而且最近日元持續貶值更是加重了這種負擔,海軍每年也要占去數千萬的軍費,陸軍也需要更換更好的裝備,所以分攤到五千萬國民頭上的資金已經非常非常的稀少,如果卷入海對面的內戰中,會付出多大代價他也無法計算,雖然他認為即使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但如果能用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他今天來了,面對眼前這位攤開的大手,他放下茶杯想說出自己的條件時,剛才那位來匯報學生又走了進來:“先生,唐繼堯來了,他想見您。”

  “這個混蛋!他還有臉來!”中山樵幾乎立刻就皺起眉頭,唐繼堯在貴西南和桂林的所作所為在報紙的渲染下,已經是聲名狼藉,這樣一個人自己怎么還能見他,立刻擺手道:“不見!讓他離開,我不......。”

  “等等!”

  他的話還未說完,頭山滿卻忽然打斷豎起了手:“麻煩去請他進來吧。”

  中山樵有些詫異,還以為頭山滿不清楚西南發生的事情,剛要說話卻再次被截斷:“中山君,我國政府已經答應了唐繼堯閣下政治避難的申請,何況我認為他是一位忠誠的將領,或許你們會覺得他手段血腥,殺人如麻,但我想問你,你知道整個西南有多少人死在了國防軍的槍口下嗎?有多少人被強行驅逐離開嗎?沒有鮮血的革命......就如同沒經歷過嚴寒和大雪的櫻花樹,永遠無法孕育出最美麗的花朵。”

  蔣志清很認同這句話,中山樵目前需要日本伸手援助,所以只能改口道:“先生教誨的很對,是我太執著了。”

  他的彎腰鞠躬中,唐繼堯一瘸一拐走入了房間,跟在后面的陳浩輝見到中山樵心底一顫,當看到他居然向一個日本老人鞠躬,臉上還掛著諂媚笑容時,更是猛震了一下。

  這個老頭是誰?居然能讓曾經的臨時大總統都如此恭敬,甚至是奴顏婢膝!

  “繼堯見過大總統。”唐繼堯一進屋就稱大總統,明顯想拉關系投靠。雖然中山樵對他還有怒氣,但礙于頭山滿的面子請他坐了下來,介紹道:“這位是日本黑龍會創始人頭山滿先生,先生一直支持我們推翻滿清,給予過很多幫助。”

  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留過學的唐繼堯怎么會沒聽說過這位,他的大亞細亞學說影響了陸士很多學生,不少人甚至認為他才是日本最偉大的思想家,甚至還以堅持他的夢想,以建設大亞細亞共榮為平生最高目標。沒想到一來就能見到這位,所以比中山樵還快,即使跪下時疼的額頭出冷汗,都咬著牙鞠躬。

  陳浩輝也連忙跟著鞠躬,但心底里卻已經如火山爆發了般沸騰,他從未想到剛來日本就能見到這位,他雖然不太了解這位,但培訓時一本據說是司令親手撰寫的對日情報手冊中,這位已過花甲的老人排名可是非常非常的靠前,甚至排在了日本軍部高級官員前面!要是現在有顆手榴彈,會不會就此改變日本政壇?或者找機會投到他門下......!!這兩個念頭,讓陳浩輝的心臟都猛然緊縮了一下。

  頭山滿沒注意道陳浩輝這種小角色臉上的細微的變化,或許就算注意到了也會以為他是被自己的“威名”嚇到了,見到唐繼堯忍痛下跪鞠躬不僅沒制止,反而露出了一副贊賞的表情:“蓂賡君是位真正地勇士,你的傷好些了嗎?”

  唐繼堯沒想到赫赫有名,可以影響日本政壇的頭山滿居然知道自己的字號,還關心自己的傷勢,興奮地忘記了疼痛:“謝謝先生的關心,能聆聽先生的教誨,再讓繼堯挨一槍也是值得的。”

  這種阿諛奉承的肉麻話并不討頭山滿喜歡,但他也沒有表現出反感。唐繼堯雖然破落,卻是日本滲透西南僅存不多的人物,而且他的兇名在西南還是比較有影響力的,養著他對日本來說花不了多少錢,但卻能留下一絲干涉西南的機會,何況他在陸士學習時表現比蔡鍔差不了多少,是位不錯的軍官,所以才會答應讓他避難。

  劉存厚也是陸士畢業生,一樣激動地見禮,當唐繼堯介紹道陳浩輝并說出了他是湘西子弟,還說讓他進入桂林的也是這位的主意時,頭山滿眼眸忽然深沉:“蓂賡君,他害了你,為何還要留著他?!”

  由于頭山滿一直用東北話交流,所以陳浩輝能聽得懂,見到他針對自己還嚇了一跳,以為被看穿了身份,頓時有些坐立不安。這種舉動卻沒引起唐繼堯懷疑,反而覺得他是怕了眼前這位,笑著解釋道:“事到如今繼堯不敢隱瞞先生,進入桂林其實我早有打算,浩輝的建議僅僅是將計劃提前了而已。只是我們的運氣不好,如果能多給我半個月時間,我就可以將桂林城完全控制住!那時無論是誰都會在堅固的城墻前撞得頭破血流。”他說到這里,還夸贊了陳浩輝一番:“浩輝能通過一絲細節就判斷出楊秋大軍的走向,看破當時戰局僅有的一線機會,已經非常難得,而且他還未學過軍事指揮就有這種能力,還在關鍵時刻救了我的命,我認為他是可造之材。”

  頭山滿聽完全部介紹后點了點頭,看向陳浩輝緩緩問道:“看得出,蓂賡君很器重你,而且你剛才還能拿出全部積蓄給他,可見你是個真誠的人,那么你能告訴我將來如何幫助他返回西南嗎?”

  陳浩輝沒想到唐繼堯對自己的看重會引來這位的問題,心里還真有些慌張,努力讓自己平靜些后先是和大家一樣狀若虔誠的鞠躬行禮,才說道:“長者問,不敢不答。浩輝其實只是湘西山中的普通子弟,雖然在巡城營服役過,但這種大事我實在沒有發言權,不過......。”他說到這里,故意停頓勾起了大家的好奇,才繼續說道:“如果可以選擇,我會先賺錢。”

  “賺錢?”頭山滿也被他這個想法勾起了好奇,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應該立刻幫他主子伸手要錢,可現在不僅不伸手,居然說要自己賺錢,難得露出一絲微笑問道:“能告訴我這個選擇的原因嗎?”

  見到他居然對自己微笑,陳浩輝大松口氣:“想要殺回西南找楊秋報仇,就必須有強大的武裝。因為楊秋已經將西南視為了自己的大后方,他絕不會容許任何人插手,所以想要建立一支可以撼動他統治的軍隊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如果沒有錢一切都是虛無的,所以我才會想到賺錢。”

  陳浩輝心里暗暗在想,要是被司令和伙伴們知道自己這么干,會不會先把自己當叛徒宰了?頭山滿當然不會知道他居然在想這個問題,繼續問道:“那么你有賺錢的計劃了嗎?”

  “有了點眉目。”陳浩輝把早就想好,本來準備用于忽悠唐繼堯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應該先去安南或者南洋發展,最好是能買幾艘船跑海運,這個挺賺錢的。南洋有橡膠和鐵礦,我們可以運來日本交易。如果這個行不通,那就干脆去種植煙土,或者去暹羅和緬甸,那里有數不盡的黃金和玉石!操作順利的話,只需要幾年時間就能賺不少錢。”

  說道煙土和黃金玉石時,他還故意目露兇光,讓人覺得他是打算靠武裝收錢攬財,而說運來日本交易卻又讓人覺得他有些心機,想借此拉近與日本的距離建立起良好關系。頭山滿也聽出了弦外之音,對他不直接要支援,繞道迂回的做法頻頻點頭,奇怪的是中山樵臉上居然也毫無反感。

  抱著要給頭山滿留下好印象心思的陳浩輝咬牙繼續說道:“選擇南洋除了富饒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楊秋現在正在西南大開殺戒,很多良好商人和地主的財產和土地都被沒收,家人也被都驅逐到了南洋等地,這些人對故土的眷戀正是我們需要的,所以只要有錢,就可以迅速拉起一支隊伍,而且因為大家有共同的目標,團結也沒太大問題。只要有幾年時間......我們就可以從安南反攻廣西和云南,我們或許無法勝利,但卻可以破壞他的大西南后方計劃,如果聯系上中央政府,夾擊也是有希望的。當然......如果能有海上支持,從楊秋割據的廣西沿海登陸就更好了。”

  他再次不著痕跡的尋求了日本的支持,這回連中山樵都覺得他是個人物了,唐繼堯更是得意自己剛才沒放走他。唯有頭山滿繼續問道:“一個很好的想法,但是......你覺得英國會任由一支武裝在他們的殖民地內自由行動嗎?”

  “肯定不會愿意,所以我們需要一些外部支援,需要能在英國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幫忙,當然我們也會保證絕不影響英法在那里的統治,還可以向他們繳納必要的保證金。”這句話就是明顯的希望日本支持了,因為誰都知道日本是英國的盟友,加上楊秋對待英國態度也不好,一個不友好的勢力橫在東南半島外圍,肯定也會引發英法兩國的擔憂,所以這個想法也并非是奢望。

  “你的想法有些天真。”

  正在等回復的陳浩輝一愣,沒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口水,擬定了這個可以讓司令槍斃自己的計劃居然得到了一句天真的回答,難道這個老家伙看不上自己嗎?想到這里,他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鞠了個躬退到了旁邊,卻沒注意到兩道深沉的眼神從他臉上掃過迅速消失。

  “我知道中山君有困難,至于經費我也沒有太多的辦法,但我可以幫您去游說內閣和軍部。但是......!”頭山滿收回目光轉向了中山樵,回到剛才話題后忽然猛地直了直腰,蒼老的背影頓時變得肅殺無比,讓陳浩輝有些明白為何他會被列在小冊子前面了。知道他肯定要提出日本支援的條件,連忙豎起耳朵聽他繼續說道:“滿蒙曾受俄國的侵略,日本在幫助貴國驅逐洋人鬼畜上作了很大的犧牲,所以我認為日本應當獲得滿蒙的特殊權利,這點中山君必須牢記。”

  早已不耐煩的陳其美聽到這句話,頓時忘記自己不受歡迎,撲前一步激動地說道:“先生請放心,只要您能支持我們,我們愿意將滿蒙完全交給貴國管理,漢冶萍也可以實行共建,如果這還不夠的話,我聽說楊秋的人最近在當涂買下了一座鐵山正在興建鋼鐵廠,那里距離南京并不遠,我們也可以與貴國共建。”

  他這番話差點讓陳浩輝拔地而起來一招搓頸斷頭!滿蒙是中國的,怎么能讓給日本!而且漢冶萍和當涂事關國家重工業發展,是司令五年工業計劃中最最重要的一環,甚至他還聽說軍隊里有傳聞,寧愿付出十萬犧牲也要保住兩個鋼鐵廠說法。

  一邊是寧愿自己犧牲也要保住,一邊卻是為了得到援助將國家出賣!怒火猛地讓他眼睛變得血紅,幸好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頭山滿身上等答復,所以并未注意到他的異狀。很快他的眼睛恢復了正常,甚至忽然變得冰寒陰冷,連血液都有些凝固起了,因為他發現另一個問題,那就是......之前他還懷有好感的大總統,居然對這項提議沒有任何表態!!反而眼中還有期盼之色。

  他終于明白為何司令要對控制區內的民黨采取血腥嚴厲的鎮壓手段了!

  一群披著自由和民主外衣的,賣國賊!

  當他悄悄捏緊拳頭的時候,頭山滿也發話了,卻是對中山樵說話:“中山君,優秀且有信用的政治家從不會相信嘴巴上的保證,您知道我們需要什么嗎?”

  中山樵臉色猛然大變,明白這是頭山滿要讓他立下字據,但這種條件要是寫下來,一旦泄露不僅他將就此身敗名裂,而且民黨也將從此人人喊打!但他能不寫嗎?頭山滿是他現在唯一的機會。國家、名譽,私心和政治前途從他腦海里一遍遍洗刷而過,不僅臉色變得蒼白蒼白,甚至外面天寒地凍,額頭卻還都滲出了汗滴。

  “不能答應!決不能答應!”角落里的陳浩輝心底不斷地叫喊著,但當那個曾經高大的身影輕微點了下頭后,血色猛地從身體各個部位消褪,剩下的只有濃濃殺意。

  “很好,請諸君在東京多待一些時間,我會讓人來陪你們好好瀏覽一下美麗的日本,這里有你們想要的一切,金錢,地位和......。”雖然沒有任何言語,但頭山滿很滿意他的表現,看一眼陳其美和唐繼堯,又看看陳浩輝,笑了起來:“女人。”

  “謝謝先生的款待,為了亞洲共榮,我們愿意為此努力。”陳其美再次鞠躬感謝,連唐繼堯和劉存厚都面帶興奮,雖然陳浩輝也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但連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微笑有多假。幸好頭山滿還來不及看破他,外面走來的浪人為他解了圍。

  浪人急匆匆在他耳旁說了幾句后,陳浩輝忽然見到,這位據說已經很久沒有動容的老人居然眉角狠狠擰了一下,然后在浪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諸位,非常抱歉,出了一些小事情,我需要提前離開,過幾天我會讓人來接諸君去我那里小住幾天。”

  他的忽然離開讓中山樵等人有些納悶,但心細的陳浩輝看出一定有重大事情發生了。他猜得沒錯,半小時后一個消息傳來,西園寺公望內閣因為無法滿足陸軍部要求增加軍費,并且被揪住漢冶萍丟失的小辮子......與兩小時前向天皇提出了辭呈。

  誰也沒想到,當中國暗流涌動最激烈的時候,日本政壇卻也忽然風云色變。面對這種大潮,陳浩輝知道自己現在還不可能起作用,所以他只有一個想法,盡快把這里的消息傳回去,讓司令知道那個人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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