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三章神話破滅（二）
第三八三章神話破滅（二）
歐陽楠躍入彈坑前的一瞬間，就仿佛覺得被人盯上了，所以他選擇了暫時躲避。
他今年才20歲，卻已經是四年的老兵，16歲時因為家里窮跑去桂軍中當兵，辛亥年后不久唐繼堯率部進入廣西差點毀掉桂林，幸好國防軍迅速南下，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軍人，在進攻桂林城的帶路中認識了現任103中央警衛師師長邱文彬，也是他的幫助，順利進入了當時的警衛連訓練營。
因為廣西出了個槍神陸白衣，所以桂軍普遍有練習槍法的傳統，他當兵時就跟隨老兵狠練槍法，還被點明表揚過，到了國防軍中后士兵訓練不僅不限子彈，反而還要嚴格考核，所以練得更加歡暢，也正是因為槍打得越來越準，人生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僅和同樣有好槍法的老兵一起被挑選出來去了四川獵兵訓練營，由幾個德國教官專門傳授獵兵（當時狙擊手叫獵兵）技術，畢業后還被人人眼紅第1野戰師相中。
和普通士兵不同，他們這些人被稱為狙擊手，這個新名詞是總司令發明的，任務就是在戰爭中狙殺軍官和威脅較大的目標，他手里這支12丙型步槍也很不同，由國內提供圖紙后交給德國制造，不僅配備了德產2.5倍瞄準鏡，槍管比普通型號長一點，槍管內還增加了兩根膛線，使得射擊精度更高，子彈也是總司令設計并交給德國專門定制，在德國這種子彈叫k型子彈，彈殼是純銅而不是油漆鋼，因為里面有鎢芯所以比普通子彈更重，訓練中300米內能打穿三層木靶。
德國教官很喜歡這種子彈，在他的推薦下德軍用一套制造這種子彈的設備換取了技術，只是目前國內加工精度還達不到要求，所以必須繼續使用昂貴的德國貨。
一整套這種槍價格非常貴，據說一支就可以買一挺輕機槍，只有像他這樣的狙擊手才能配發。獵兵在歐洲也是新興的兵種，各國都在摸索獵兵作戰辦法和用途，所以畢業后他們還各自得到了一本司令撰寫的狙擊手手冊并在背熟后收回。
他牢牢記得手冊開篇的第一句話，狙擊手的存在價值就是以最小代價獲取最大勝利。而這就是他現在要做的，幫助戰友突破日軍陣地，不過首先必須先解決那個盯上自己的人。
所以他從懷里掏出小鏡子，然后用刀尖舉著一點點往上挪，利用鏡片反光查看外面的情況。
鏡片里面的世界很亂，到處都是爆炸和死尸還有戰友被擊中的畫面。還好早在桂林時他就見過比這個更慘烈的事情，獵兵訓練營也告訴他，越是危急時刻越要冷靜，所以從左往右緩緩移動鏡子，希望能找到那個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他就發現在日軍陣地左側，距離彈坑200米左右的地方有個身穿日本南滿鐵路護衛隊軍裝的士兵槍口一直對準這邊。200米！意味著敵人手里的步槍也能打到自己，所以必須做一些掩護。
于是他先檢查一下步槍，推入一枚k型子彈用力深吸幾口讓自己處于最佳狀態后，才忽然舉起鏡子，迎著陽光向那邊反射了一下。果不其然，一直注意他的佐佐木到一眼睛被刺光一閃后下意識閉了起來，趁此機會歐陽楠立刻舉起槍將他套入了瞄準鏡的十字星中。
佐佐木到一恐怕死了都不會想到，全日本都在期待的天佑大戰才開始，自己僅僅毫無作用向飛機開了三槍后就永遠告別這場戰爭，如果他泉下有知或許后悔自己為何不立刻回日本去陸軍大學深造避開這場戰爭。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后悔藥，單調的槍聲在爆炸、呼喊和連綿不絕掃射中并沒引起太多注意，但鏡片里那個瞄準自己的日本兵的腦袋卻已經被削去半邊，白色腦漿和紅色鮮血混合在一起的慘狀，嚇得旁邊幾個日本兵連連躲閃。
這一幕讓歐陽楠輕蔑的勾起了嘴角，還以為日軍真是鋼澆鐵鑄的呢，原來也會害怕！日軍戰無不勝、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精神看來只是個經不起推敲的神話，只不過還沒人把他們打回原型罷了！瞄準自己的人倒下后，他感覺輕松了很多，立刻轉移到一顆松樹下打出了第二槍。
一個日本少佐剛剛探出頭，k型子彈就從他的左眼窩穿過。
數千人的鏖戰廝殺中，一個躲在混亂中的狙擊手并未讓武田愛注意到，甚至連方維自己都沒意識到狙擊手的作用，但442團三營連長張自忠卻看到了歐陽楠的表演，一個人一支槍，躲在混亂中幾乎是每槍必中，不到片刻就有六個日本兵死在他槍下，其中四個都是軍官！
一槍將一個扒光上衣，看似兇悍無比的日本兵爆頭后，日軍陣地內終于有人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凡是稍稍抬頭或者探出身子的士兵總會遭到無情殺戮，所以立刻派出人搜尋這些槍手。
22團中連歐陽楠總計有三個狙擊手，槍法神準的他們很快就被日軍派出的老兵鎖定，嘰嘰呱呱一陣亂叫后，歐陽楠被發現了，斜刺里的重機槍很快就扭轉過來。篤篤篤......哈乞開斯沒有馬克沁那么變態，卻也是所有步兵最害怕的武器，一連串子彈掃在他躲藏的巖石上，爆出無數火星。
“小心。”
正當歐陽楠要移動位子時，一枚炮彈從天而降，他也被后面猛沖上來的一個人撞得連滾幾圈，等兩人滾到坑洼地時，才發現是一位長相清秀的上尉。
“442團連長張自忠。”
“22團歐陽楠。”
趴在地上的歐陽楠沒法敬禮，但還是感激張自忠救了自己一命：“謝謝張連長，你怎么跑前面來了？”
“聽說日本兵挺強，就上來見識見識。”張自忠去年才棄筆從戎加入北洋20師，還沒玩利索步槍，20師就被組編并入了國防軍14步兵師，一年多的刻苦訓練和剿匪練兵中表現出色，讓他一路從士兵升到了連長，如果不是恰好爆發戰爭，他已經被推薦去國防大學深造。剛才見他槍法如神才被吸引，好奇地看看他的步槍，又聽他口音是廣西人，問道：“兄弟口音是廣西人，和陸白衣學的槍法？”
歐陽楠快速瞅了眼日軍陣地，見到有一個日本兵探出頭觀察，迅速鎖定道：“自己練出來的。”話音剛落子彈也飛了出去，雖然沒中要害但也將那個日本兵的肩胛被擊碎。
張自忠看得暗暗咋舌，暗想要是自己面對幾個這種兵肯定連怎么死都不知道，正要再問問時，卻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大喊：“連長，日軍預備隊上來了！”
面對三個武裝到牙齒的國防軍步兵營，武田愛感覺壓力驟增，他發現只要被國防軍沖入300米距離，自己這邊就會遭到鋪天蓋地的火力襲擊，且不說大量的輕機槍，光是那種一個人拎著跑的擲彈筒就讓他頭疼無比，已經不止一次看到幾個擲彈兵躲在掩體后面，從300米外向己方開炮，然后炮彈準確落入工事和戰壕炸得人仰馬翻。
如果說擲彈筒是步兵噩夢的話，那么側翼至今不明種類的重炮簡直就是掩體的夢魘，好幾個土木工事被他們炸得四分五裂，為了對付這些能快速移動的小型火炮，自己的炮兵已經是疲于應付，巨大損失讓他不得不提前動用預備隊。
三百多日本預備隊加入后，搖搖欲墜的陣地終于被穩固下來，日軍借狙擊手被壓制的機會，還大膽出擊發起反沖鋒，將堪堪攻入陣地的國防軍強行壓了回去。
方維眼看這波進攻告吹，氣得狠狠跺腳，但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認日軍的頑強，要是放在國內部隊，面對自己這種級別的火力恐怕早就被攻破陣地了。
“派三個炮班從右邊繞過去，給我集中火力敲掉那邊的機槍堡！”
“442團1營去左邊，退下來的部隊也都佯攻左路，把所有能抽調的擲彈筒都集中到右邊去。二營！機槍堡敲掉后，迫擊炮和擲彈筒會給你們開路，給我往死里沖開這個這個點！”方維不想給對手任何喘息機會，迅速在地圖上畫出了進攻線路，以三個步兵營、正面和右側山頭上的迫擊炮掩護，擺出一副強攻的架勢，利用日本搞不清迫擊炮和數量的機會，讓少量炮兵做迂回發起第二波強攻。
這是迫擊炮正式列裝后國防軍苦練的一種戰術，源于楊秋熟知的二戰日軍炮兵迂回繞圈戰術，也是被證實最有效的迫擊炮戰術之一。
幾年來就沒下過戰場的22團很快就按計劃調整完畢，正面剩下的5門野炮和右邊山崗上的6門120毫米迫擊炮開始對敵軍右翼狂轟，三個步兵營也再次咬著牙向該方向進攻，整個日軍右翼都被炮彈和機槍反復蹂躪，武田愛不得不將大部分預備隊投入這個方向。
左翼暴露出來的空檔很快被抓住，3門80毫米迫擊炮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左側山包上，短短五分鐘就打出了90發炮彈，日軍最重要的機槍堡被連續幾枚炮彈灌頂而入后爆炸。失去了機槍后，左翼陣地頓時火力大減，趁此機會3門迫擊炮和12具擲彈筒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對日軍陣地狂轟濫炸。
武田愛和他的軍官們眼珠子都快炸裂了，開始懷疑自己面前到底是一個師還是一個團？正面確認6門大炮，陣地左側也至少有6門重炮，現在右側居然又出現了大炮！再加那種可以提在手上的單兵小型火炮，自己一個工兵聯隊面對至少30門各類大炮！什么時候中隊能如此豪華了？兩個團的大炮總數已經超過日本一個聯隊！而且他們的炮兵移動也太快了，幾百公斤的大炮就算用馬來拉也沒這么輕易啊！
“中國人上來了！”
軍官的呼喊中武田愛立刻舉起遠望鏡，只見到陣地右側前沿出現了數以百計壓低腦袋如餓狼般猛沖的士兵，由于機槍被炸掉，預備隊又大都在左側，密集的炮彈襲擊下陣地很快就陷入慌亂，見此情況他也顧不上了，拔出軍刀大喊道：“會開槍的都跟我上去！”
幾十位軍官和文職全都被集中起來，就連那些滿立軍也在日軍刺刀下被逼上了前線，武田愛揮舞軍刀親自沖在了前面，卻不知他已經被鎖在了十字線中央。
張自忠的連已經全撤下去休息，可他卻不想放棄這個難得機會近距離看日軍怎么打仗的機會，所以一直跟在歐陽楠旁，見到他對準300米外一個揮舞軍刀的日本中佐，不禁嘀咕：“歐陽兄弟，是不是太遠了？”
歐陽楠沒回答，專心致志跟隨武田愛的身影尋找最佳機會。
武田愛不愧是從日俄戰爭中幸存下來的老資格軍官，即使作戰時也格外注意保護自己，所以動作總是很快無法捕捉，而且幾個護衛的士兵也繞在左右擋住射擊位置，張自忠暗想應該是沒機會了。
但就在這時，歐陽楠卻開槍了！
舉著望遠鏡的張自忠差點沒叫出來，雖然那個中佐停了下來，但面前還有個替死鬼，這不是打草驚蛇嗎？一閃而逝的念頭幾乎和子彈同時抵達，當他認為有肉盾保護開槍只會打草驚蛇時，鏡片內的一幕卻讓他猛然張了嘴巴。
只見到，擋在那個中佐面前士兵胸口血花一閃，還沒等他倒下身后那個中佐手里的指揮刀居然也掉在地上，四周的日本軍官更是亂作一團連連呼喊，明顯是子彈同時打穿了兩人。
怎么可能？！
300距離上，步槍子彈要想穿透兩人非常困難，因為子彈進入身體后彈道還會發生偏轉，怎么可能像現在這樣一根直線？歐陽楠勾起嘴角，沒解釋k型子彈可以打穿三層木板的事情，神色靦腆的拿起落在地上的彈殼塞進口袋：“銅的，可以回收......。”
武田愛其實沒有直接死掉，k型子彈從身體左側灌入胸口鉆出了個大洞后其實離死也已經不遠。面對突然失去指揮官的情況，日軍也明顯出現了混亂，22旅2營抓住機會一舉突破了陣地，當數挺輕機槍在手榴彈和擲彈筒的掩護下開始沿戰壕清剿時，本溪遭遇戰基本落下了帷幕。
到傍晚時，詳細戰報就被發回了奉天指揮所，方維率22團和442團，以傷亡411人的代價拿下了本溪南芬煤鐵礦，全殲日軍16師團一個工兵聯隊、南滿鐵路護衛隊和滿立軍一個騎兵營總計2372人，擊斃1300余人，其中就包括上原勇作的得意門生，武田愛中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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