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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什么?西醫沒轍了?

  丹陽醫院門診的中醫科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閑,一上午下來經病人送來的門診掛號單不過十來張。

  張明遠享受醫院返聘的特殊津貼,又有不菲的退休工資,其實根本看不上門診這點收入。但這是關乎面子的事兒,自家門可羅雀的樣子,和隔壁紅火的骨科一比,落差感就來了。

  “小羅,應該沒人來了,你去吃飯吧。”

  老頭從身邊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了報紙,把自己的飯卡遞了過去,然后說道:“給我帶份飯,老樣子不要辣椒。”

  “好的。”

  九月丹陽的天氣開始轉涼,時近中午也沒有絲毫的暑氣。對于張明遠來說,九月是再好不過的天氣,陽光充足,少雨卻不燥熱。泡壺清茶,看上一份時事報紙,享受窗外吹來的清爽涼風,好不愜意......

  這種悠閑的狀態配上周圍安靜的環境,瞌睡就會不經意間爬上腦門和上下翻動的眼皮一起跳舞。

  畢竟已經60多歲了,每周15早上8點前就得準時開診,不管有沒有病人都風雨無阻,說不累肯定是假的。但再累也總比在家里當個閑人好,也省的聽老伴嘮叨。

嘀鈴鈴嘀鈴鈴  張明遠被鈴聲吵醒,一把抓下蓋在臉上的報紙,模糊的記憶讓他有種似睡非睡的錯覺。抬頭看看窗外明媚的陽光和墻上的掛鐘,時間終于和腦海里的記憶扣在了一起。

  他讓腦袋清醒了一會兒,然后才抓起桌上的電話:“喂,中醫張明遠。”

  “張老,我是紀清。”

  “紀清......”老頭努力回想著這個熟悉的名字,沒一會兒便回道,“哦哦,小紀啊,找我有事嗎?”

  經過那件難治性高血壓,張明遠對紀清的親密程度遠超其他人。聽到這個聲音,老頭腦海里就會浮現出紀清的模樣。

  “張老,我在米國呢,這兒有個病人需要您給瞧一瞧。”紀清坐在床上,看著祁鏡剛寫好的手稿,讀得臉上一紅非常尷尬,“當地的急診科醫生手足無措,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就把您老推薦給了他們。”

  米國的病人?

  當地醫生手足無措?西醫沒轍了?

  張明遠從醫那么多年,曾經幻想過各種中醫鼎盛的樣子。但再離譜也就在丹陽周圍轉悠,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大洋彼岸請去會診。這就像是貧苦家的孩子,平時只想著能碰點葷腥就滿足了,誰知擺在面前的卻是一桌滿漢全席。

  不......別太興奮......血壓要高上來了。

  老頭輕輕捏了捏后頸,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中醫看病并不僅限于華人,理論上對任何人種都適用。曾經就有非洲的留學生來華國學中醫,然后回國開診所治病救人的。

  難點不在人種,而在距離上。

  中醫沒有實驗室檢查這種客觀數據,需要醫生本人去望聞問切,單靠一支長途電話那些不懂中醫的肯定說不清楚。何況不見病人不接診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他不敢破例,也沒資格破例。

  “小紀啊,我們中醫講究望聞問切,現在病人在你們那兒......”張明遠越說越覺得可惜,“我隔了那么老遠,怎么治啊?”

  “哦,沒事兒張老,我們只是讓你給開個方子而已。”

  紀清把之前找馬守明去的經過又說了一遍:“張老啊,這位馬老師是中醫院畢業的博士,師從已故的王陽明老先生,手段還是很高明的。”

  “哦,王陽明的學生,不錯不錯。”張明遠點點頭。

  “不過馬老師主攻的是針灸,下午用了一次針,效果不大。”紀清解釋道,“那位病人已經到了病情的末期,還需要您來斟酌一下方劑的配伍。”

  “病人的大致情況和診斷都有嗎?”

  “張老,您稍等。”

  紀清把電話遞給了在一旁等了許久的馬守明,后者馬上接起了電話:“張老,我就是馬守明。”

  “說說吧,什么病情?”

  “今天傍晚去的,額,您那兒應該是大早上。”馬守明笑著說道,“60不到的男性,診斷暫定是麻疹合并支氣管肺炎和腦炎,有失語和吞咽障礙的后遺癥。”

  人到了老年總會想起年輕時候的事兒。

  當聽到麻疹和失語的時候,張明遠的記憶被瞬間拉回到40年前。那時候他還是王陽明老先生手邊的一位小醫生,天天想著怎么偷師。那時就遇到過一位十多歲的小姑娘,麻疹合并失語和吞咽障礙。

  由于是嚴重后遺癥,很多醫院都看不好。最后到了王陽明手里,一副藥下去就解決了吞咽障礙,一星期后姑娘就基本擺脫了失語。

  這神乎其神的用藥技巧被張明遠寫成了綜述發表在了一本小雜志上。

  雜志叫什么名字早就忘了,就連綜述的抬頭是什么也忘了,但這個病人的病情描述、診斷和之后的用藥一直深深印在老頭的腦子里。

  沒想到40年后,同樣的病人出現在了大洋彼岸。

  “病人現在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神志時清時昏,牙關緊閉,不能言語。”馬守明嘆了口氣,然后繼續說道,“呼吸弱,有痰鳴,脈搏沉細無力,舌苔白膩。”

  “內熱外風,兩邪相合的急驚風?”

  張明遠馬上說出了重點,讓電話那頭的馬守明好一頓驚訝:“張老真神人啊,單單聽了這些就已經能看得那么透徹了,佩服佩服!”

  “造成了后遺癥,又到了病程末期應該是個邪衰正虛的局面吧。”張明遠繼續猜測道。

  “對對。”馬守明現在真的很想見一見這位老先生,“因為病勢退去了一大半,但身體氣陰已損,所以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既然是邪衰氣虛,那用藥很明確了。”

  張明遠從一旁撕下一張藥方單,拿出鋼筆,說道:“治療應該先鎮肝息風,開竅排毒,滲濕化痰,以攻其邪;滋陰潤燥,營養經絡,健脾補氣,以扶其正。”

  “五虎追風散可以去風邪。”馬守明問道,“再用加減理陰煎來滋陰養血?”

  “嗯,還可以用二陳湯燥濕化痰。”張明遠想了想,繼續說道,“我寫個方子,有些藥需要調整一下。到時候五虎追風散可以當前藥先給他喝下去,完了再給我打電話,我再想想之后給開什么方子。”

  “好好,有您在我們放心。”

  五分鐘后,老頭把藥方口述給了馬守明,里面涉及到了一些幾個小年輕聽都沒聽過的中藥材。其中的蟬蛻、全蟲和僵蠶,徐佳康聽了就覺得不靠譜。

  蟬蛻是知了的蛻皮,僵蠶是僵掉的蠶?全蟲呢?

  “僵蠶是接種了白僵菌的蠶,全蟲也不知道?”祁鏡看著搖頭的紀清和徐佳康笑著說道,“就是蝎子啊,得帶尾巴,因為是全蟲嘛,要突出一個‘全’字。”

  “這能做藥?”徐佳康聽了一臉嫌棄。

  “當然不能直接拿來用。”祁鏡搖搖頭,“你得用醋泡上小半天,炒制熟了后研磨成粉末再用來沖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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