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霞快人快語，將事情的原委道了出來。
二小姐自從嫁入李家之后，和姑爺李崚感情很好，小兩口如膠似漆甜甜蜜蜜。李崚原來有兩個通房丫鬟，也還算老實安分。因此，二小姐的日子過的很是舒心。
二小姐這幾日茶飯不思，月事又推遲了幾日，便疑心自己有了身孕。請了大夫來診脈，又因時日太短，暫時查不出喜脈來。據說至少也得再等上六七天才能通過診脈確定。
二小姐高興的不得了，唯恐傷及身子，不敢再和李崚同房，便在前天讓素心開了臉伺候李崚。
素心，已經是姑爺的通房丫鬟了。
素心一直羞紅著臉，卻沒阻止錦霞說話。
待聽完之后，丫鬟們齊齊的道喜。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素心伺候小姐多年，這也是素心該有的待遇。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熬上幾年，做個姨娘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這恭喜聲中，有羨慕有嫉妒，也有眼熱和不甘。
素心通通笑著領受了，滿臉的春意盎然。
錦繡留意到錦霞眼底流露過的那一絲失落和不甘，旋即隱沒到了眼底。不由得悄然嘆息。錦霞和素心都是二小姐的陪嫁丫鬟，可素心很明顯的更受二小姐器重，難怪錦霞心有不甘呢！
素秋和素琪兩個和素心都是年齡相若，眼見著素心如此風光得意，心里豈能一點感觸都沒有？
錦蓮是最為素心高興的那一個，拉著素心的手說道：“素心姐，你可要好好的伺候姑爺，還有，千萬不能忘了小姐的恩情。”在李家，素心依仗的唯有二小姐罷了。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素心豈能不懂這簡單的道理，笑著點頭應了，心里覺得暖洋洋的。到底還是錦蓮和她最親，在這個時刻，只有錦蓮是真心為她高興了。
不知道，錦繡看到自己這般光景，是否會有一點點的后悔……
素心悄悄的瞄了錦繡一眼，待發現錦繡面容平靜嘴角含笑后，又覺得錦繡是在裝模作樣。不管怎么說，現在最風光的那個人是自己……
想到這兒。素心的笑容更加甜蜜了。
而在屋子里，沈氏也被這意外的喜訊嚇了一跳，高興的拉著二小姐的雙手：“鳳兒。你說的是真的么？你真的有了身孕了？”
二小姐面上一紅，低聲說道：“大概是，婆婆特地請了京城名醫來為我號脈，說是時日尚短，得過上六七日才能確診。”
沈氏一連串的說著：“好好好。這可真是太好了。”
成親的當年便有了身孕，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足以讓二小姐在李家抬頭挺胸做人。最好是明年就一舉得男，那地位可就更加牢固了。
二小姐被沈氏這一席話說的面頰通紅，訥訥的說道：“夫君說，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很喜歡……”
沈氏嗔怪的說道：“鳳兒。你怎的如此天真。第一胎生個男的，便是李家的嫡長子，再無人可以撼動你的身份地位。你這才算在婆家真正立了足。日后想生多少個女兒都隨你。可是這第一個，最好是男孩。”
當年，沈氏生下了大少爺之后，腰桿子都挺直了不少。就算隔年二姨娘也生了二少爺，可是最多給她添點堵罷了。陸文倫再寵愛二姨娘。也不會像重視大少爺一般重視二少爺。嫡長子，既占了嫡出又占了長子。最妙不過。
如今大少奶奶便是因為頭胎生了女兒，生生的被二少奶奶壓了一頭，雖說還有可人生的遠哥兒在，不過，到底不是親生。說起來，總是個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呢！
二小姐邊聽邊點頭，瞄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一眼，暗自祈禱著肚子里的是個男孩。
沈氏的目光閃動，問起了姑爺李崚身邊人的情況。
一提到這個話題，二小姐的笑容便淡了些：“原有兩個通房丫鬟，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容貌都屬上乘。不過，自打我進門之后，夫君極少親近她們。”
沈氏沉吟了半晌，才低低的問道：“你如今身子不便，不能同房。要不，就讓素心代你伺候吧！”
二小姐嘴角泛起一絲莫名的笑容：“母親，我已經這么做了。”
就在前天晚上，她親自送了素心到自己丈夫的床上。
沈氏一楞，旋即展顏笑道：“鳳兒，你果然長大了，日后，我也不必時時刻刻為你操心了。”原本嬌寵的不知人間煙火的女兒，如今也懂得后院平衡之道了，讓人很感欣慰。
二小姐被這么一贊，那一絲隱隱的委屈卻冒了出來，咬著嘴唇，低聲的嘆道：“母親，我這么做真是對的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器重的丫鬟成了丈夫的女人，這等心情，用筆墨實在是難以形容。
沈氏憐愛的看了二小姐一眼，輕輕的說道：“鳳兒，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只是在這個時候，你最最要緊的事情就是保護好身子，安然的生下兒子。其他的，都可以先放到一邊去。”
男女之間的情愛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唯有孩子真真切切完完全全的屬于你。等有了兒子傍身，才能安穩的站在丈夫的身側。鶯鶯燕燕再多又能如何？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二小姐不語，眼里卻浮出一層淡淡的水汽。
沈氏嘆口氣，繼續說道：“素心伺候你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又聰慧伶俐，定能幫著你固寵。只要別讓她早早的懷了身孕就成。成全她，總比便宜了那兩個通房丫鬟要強的多吧！”
這些道理二小姐何嘗不知。只是事情臨到頭上，她才知道那滋味實在難受。想起素心含羞帶怯的臉龐，再想到李崚瞄向素心的溫柔笑意，心里便像針扎似的隱隱的刺痛起來。
嘴上說的大度，可哪個女人又能做到真正的不妒不惱？
沈氏未曾經歷過將身邊的丫鬟抬成通房這等事情，卻深知通房丫鬟受寵給正室帶來的危機。當年的二姨娘就是通房丫鬟出身，她一開始未曾放在心上，等到察覺之后，為時已晚。然后終成心腹大患。
若是能抬一個自己的心腹丫鬟做了通房丫鬟，更好拿捏掌控些，總比便宜了別的女子強的多。就算日后做了姨娘，也翻不上天去。
所以，讓素心做通房是必然之舉。
沈氏細細的勸慰了半天，二小姐的心情總算稍稍的好了些，點頭應道：“母親說的是，孩兒知道了，以后定然不會再為此事苦惱了。”有所得必然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端看得失之間更看重的是哪一樣了。
沈氏欣慰的笑了：“這么想便對了，還有，對素心也要防著些。”
二小姐疑惑的看了沈氏一眼，防著素心？有這個必要么？素心可是伺候了她幾年的丫鬟，最最忠心最最聽話啊！
沈氏語重心長的繼續教導女兒：“鳳兒，你且記著。人心是會慢慢變的，哪怕素心再忠心，也保不準日后會動了別的心思。所以，不可不防啊！”
再忠心的狗，也可能會有反咬主子的那一天。見識過了榮華富貴的生活之后，極易生出更多的奢望念頭。
就如同可人一般，也曾是大少奶奶最為倚重的左右手。本也信誓旦旦一定要為大少奶奶出力爭寵，可后來又怎么樣？還不是往大少奶奶心窩子里捅了重重的一刀？大少奶奶因為可人而起的痛苦甚至遠遠超過了素月受寵帶來的怨懟。
素心此刻必然也是真心為二小姐考慮的，就怕日后會生了異心。
二小姐聽到可人的例子沉默了下來，眼里閃過一絲堅決之色，緩緩的說道：“多謝母親教誨，孩兒知道日后該怎么做了。”
沈氏見二小姐領會了自己的意思，總算放下了心來，悄悄的傳授了些法子。不外是“讓婆子盯著喝避子湯藥”“記得在素心面前多多敲打幾句”之類的。
此話題告一段落之后，沈氏又關切的問起了婆媳之間管家理事之類的瑣事。
母女倆著實聊了不短時辰，待許氏和陸云霄過來的時候，沈氏才驚覺時間過的飛快，該辭行了。
二小姐依依不舍的送了沈氏一行人出府。
李崚笑著站在二小姐身邊，關切的問道：“身子怎么樣？累不累？”
二小姐搖搖頭，露出一抹微笑。李崚性子開朗活潑，又很懂得體貼，是個很好的丈夫。有夫如此，她該知足了。
“對了，岳母大人和你說了這么久，究竟都說了些什么？”李崚不掩好奇。
二小姐笑著敷衍道：“就是叮囑了我一些孕期要注意的事情。”這是其中的一部分沒錯，不算扯謊。
李崚不疑有他，笑著說道：“嗯，你好好的保重身子，明年生個健康的寶寶最重要。”一說起孩子，李崚的臉孔便亮了起來，顯然對孩子充滿了期待。
素心和錦霞一左一右的攙扶了二小姐回了院子。
二小姐瞄了素心一眼，默默的琢磨起了找個合適的機會和素心“談心”……
素心不知道二小姐復雜的心里活動，兀自飄飄然的沉浸在做了通房丫鬟的喜悅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