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坐大須彌琉璃寶山之上,釋迦牟尼睜開了眼。本是古井不波的眸子,宛如般鉆石般璀璨澄凈。
此時他眼前所見,也是一個異常清澈澄明的世界,無苦惱,無傷悲,只有大歡樂。
眾苦者,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是謂八苦。此處卻皆可不覺。
乃他證道之時,所發四十八大愿所感之莊嚴、清凈佛國凈土。
使此界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清凈世界。
只是此時,釋迦佛那多年不曾有過波動的心緒,這時卻仿佛是難以自持。
也映照于此間世界,使這天地間靈光蕩漾。
——此界乃他愿力所化,故此一喜一怒,皆能響應。
“悉達多,不知爾可感應到了?”
隨著這聲音,一道佛光,出現在了這大須彌山。
內中是一個光輝燦爛的身影,目視了釋迦牟尼一眼。
然后啞然失笑:“是了!這般動靜,爾如何能不知?等了這數年,我們的梵天如來,未來無量終始佛,終于現世——”
“似乎未走錯路,這終結,始源之道,已是小有造詣。距離當日,還不到十載而已,真不可思議。”
釋迦牟尼也微微頷首道:“可為何我又能感知,三千大道之本的氣息?就仿佛未來佛,乃是道的本身?”
“雄心勃勃,如此不正好么?”
那佛光中的人影一笑:“如此人物,才可掌我佛門。開辟一界,成就真正極樂無憂之世。也能使我等,覓到合真之機。只是慚愧,我實力不到。只感應到未來佛現身之地,似是在這此域邊緣。悉達多,你見知之能,已在我之上,可知詳細?”
釋迦牟尼雙目微闔,而后便遲疑道:“應是在樂平界。奇怪,此界距離蒼生界,足有兩千世界之遙。”
“樂平界?嗯。可是已為陸家強占,如今改名蒼靈界的那處世界?”
那人影的聲音,也同樣微覺意外。
“記得三載之前,我等從元始古佛之言。都有法旨降下。欲為梵天如來證位,積蓄愿力。怎的這么快,就有了動靜?這天道命理,當真是難以度測。難道說古佛他。早有所料?”
話音一頓,那人又接著問:“那么悉達多你又可知。那位究竟是何人?”
這次釋迦牟尼卻微微搖頭:“不動定光,你太高看了我。若有此能,釋迦牟尼早已可合真。關鍵是那一位,對我佛門,似還有排斥之意呢!雖現法相。以梵天如來之身現世,卻有意隔絕。他修為雖淺。可卻見證無量終始,與道合一。只怕便是古佛他,距離一萬三千世界,也難測其詳細——”
“意料之中!”
定光佛無聲一笑,面上不見愁容,反而現出歡喜之色。
“既然已在樂平界現世。那么要查出他身份,是輕而易舉。再者。一旦借用了我佛門之力,便是有了因果,有了緣分。未來如何,我等無法預料,只能盡力而位。便連未來佛本人,怕也是不由自己——”
話音半途而止,不動定光佛,忽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下方。
這大須彌山下,是十萬三千座須彌山。
每一座琉璃寶山之上,都有著一位菩薩,一為阿羅漢。
此刻都是紛紛覺醒,近乎本能的,一起口誦經文。
“懇請未來無量終始佛歸位!使我等能超脫悲苦,斷盡煩惱。見證那無生果業,成就涅槃——”
陣陣梵音匯集,震蕩著這極樂清凈世界。
又遠播于此界之外,遠傳域外虛空。
那不動如來一笑:“看來也無須去查了,你這座下隨侍諸菩薩羅漢,有慧根者極眾。是我佛門之幸!”
釋迦牟尼卻搖了搖頭,那樂平界之事,絕沒有這般簡單。
事隔數載,大梵天現身,更輕忽不得。
手中取出一個銀鈴,微微搖晃。遠處就有兩道佛光,陸續飛騰而至。
只片刻時光,就至此間。俱是佛尊果業,朝著二人一禮。
“釋迦牟尼,可是為梵天如來,召喚我等?”
釋迦牟尼以目望之,眼前這二位。一為楞伽,一為妙諦。
也就在同一時間,同樣距離蒼靈,一萬多個世界之外。
靜坐一個奇妙虛空中的龍影,也是睜開了眼。
唇角處扯了扯,似笑非笑,又似乎是哭笑不得。
“無量終始?我那徒弟,到底是要鬧哪樣?難道真跑去佛門,證那未來佛位,成就大梵天如來?可嘆,此時那清凈極樂世界,只怕再難清凈——”
“罷了,懶得去管,無論哪條路。守兒他成就,看來都要在我這師尊之上。只是如此事成真,不知陸家那幾個老頭,又該作何感想?期待了數千載,最有望繼其基業,超出他三人成就的子弟,卻被佛門挖去當了和尚。還是被自家子孫親手逼迫,嘿!那便有好戲看了。”
相較陸家那幾位至境,他龍影地確還可算是‘年輕人’。
只是他語氣間,雖是帶著調侃之意。
可目內卻是殺機絕厲,神境修士,居然也敢肆無忌憚的,對他弟子出手。
焚空陸家,就可如此肆意妄為?
“嗯?與道合一,好大的野心!果然不愧是我龍影的徒兒!”
一聲大笑,龍影卻是起身,踏出了這片的虛空。
終結源起,與道相合,此時最著急的,怕就是那人罷?
自從收了宗守這徒弟,他真是一刻都嫌不得。
要護得他那弟子平平安安,這時就該預先籌謀一二。
蒼靈界內,天炎山巔。
“原來是梵天如來當面!”
陸無病的聲音,被壓在那陣陣梵音,與那數百萬人誦經聲中。
不過對于此間諸人而言,卻不是障礙。
宗守也同樣清晰聽見。面上毫未見異色。
梵天如來,是他在佛門中的別稱。
在梵文之中,所謂‘梵天’,是創世之意。
而梵天如來,即為創世之佛,
立在蓮臺之上,宗守就宛如神臨于世,俯視著下方。
恰見那另一身著赤甲的神境修士。此時正是撕開了虛空,祭起了一件梭形的秘寶,就欲穿出此界之外。
宗守淡淡的看了此人一眼,隨意的屈指一彈。
就有無量的愿力。匯聚于指尖一點,把那終結起源之力引動。
黑白交纏的流光,穿梭空間,瞬間就將此人身軀洞穿。神魂俱滅!
“神境中期?嘿——”
口中吐出此句,似乎在嘲笑。這隕落在他手中的三人,實在太弱。
然則宗守心神,其實卻在恍惚中。
記得當初在云界,面對道靈穹境的那位神境。自己險險,便要神魂俱滅。
可是此時。這三位可掌握十數位面的強者,卻在他手中。如此的脆弱。
此時他只需一個意念,就可徹底掌握住這種力量。
難得是對己身根基,也不會有太大折損——
宗守目光迷茫,旋即就自嘲一笑,從猶豫遲疑中,掙扎了出來。
忖道這信愿神明之力。當真是好用。益于速成,只是日后如何。卻不是他所能知。
還是不要冒險,按部就班為上。難道還真去當什么佛尊,和尚?
當敬而遠之!
只是如今,卻偏是與佛門又有了因果,真個讓人頭疼。
只望日后,莫要牽纏不清才好。
又目視陸無雙,宗守的目光略凝。
“你我間,勝負已定——”
那陸無雙無言,事已至此,他還能怎樣?
宗守有這等樣的手段,他一開始便是注定了敗局。
卻心服口服,是真正敗在了宗守的劍下,而非是這作弊一般的佛門神通。
他性格剛毅,求饒之語,是斷然說不出來。
只是默默的,把一個小小的香囊,握在手中。
此是陸紫所贈,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收集軟麝靈香,這才制成。
女人就是這般奇怪,有這功夫,制這無用之物,還不如用在修行上。
卻又死也忘不掉,那日收到此物時,心中那異樣感覺。
從此之后,就是戴在身旁,不曾輕離。
宗守靜靜等候,片刻之后,終是一聲嘆息。袍袖一拂,那陸無雙也不抵御。身軀直接化為飛灰,只元魂仍存。
卻被宗守力量控御著,直入幽冥世界。
“若那奪天還液,能有多余。孤可重聚陸紫元魂,令其轉世。愿你二人,來世得見——”
這句話說出,旁人不覺什么。那陸無病卻微微動容,定定的看著宗守,眸中閃動異澤。
宗守接著卻又大手一抓,把那陸炎天,遙空抓在了手中。淡淡的問:“那奪天還液何在?”
那陸炎天是凄然一笑:“可能痛快一死?
他此時還可合一界之勢。卻知在這宗守面前,即便有神境戰力,又能如何?
早已斷了生念!
宗守搖了搖頭:“佛門講究一個‘恕’字,又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宗守卻不以為然,放下屠刀,就真能贖那萬惡之罪?”
陸炎天聞言是嘿然冷笑,緊緊閉住了口。
宗守也懶得再問,直接展開搜魂之術,一點點的排查尋覓此人記憶。
也就這時,一陣陣梵音入耳。
“——懇請未來無量終始佛歸位!使我等能超脫悲苦,斷盡煩惱。見證無生果業,成就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