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幾日,那位重光真人曾忍不住,與敖坤交過一次手。此戰重光大敗重傷,只能無奈遁走。兩人雖是同階,戰力卻頗有差距。你那位義兄,可當真了得!那重光真人,兩千年前便是圣境,可在他面前,也只不過撐了半日時光。”
水凌波神色怪異的說著,心中卻對宗守一陣佩服。這個家伙,不知此時云界之外的具體情形,居然也敢在神境修者面前半步不讓,針鋒相對的挑釁。分明看透了那元夢子的虛實——
劍者固然無畏,也需善于謀身,這個小子兩樣都做的不差。
宗守則是微怔,重光真人?這又是誰?全沒聽說過。
有資格能與敖坤動手,水凌波又親口說是同階,自然也是圣境。而且多半,是道靈穹境在外域的元老。
不過敖坤不是才剛入圣境不久么?前一陣子,還因毀滅龍丹與其心性不合之事,而道基浮動,怎么就能重創那重光真人?
要知修為能夠進入這個境界,都是這世間,億萬人中無一的天才。
彼此天賦上的差距,其實已經極小。即便戰力仍有強弱之分,那也是大道高下,本源層次上的差距。
然則這重光,既然早兩千年,踏入圣階。沒道理壓制不住敖坤才對,哪怕后者掌握的,是毀滅之法——
接著就只聽水凌波繼續言道:“還有一事!是你那位明玉師兄讓我轉告。說是最多二十日時間,道門穹境又將有兩位圣境返回。龍玄仙子敖碧與華云真人。這二人萬年來雙宿雙棲,在外域諸界,都是聲名遠揚。若是一人,他還可應付。可若是這對道侶聯手。即便是他于敖坤合力,也沒把握戰而勝之。要你萬分小心——”
“原來如此!”
心念只一轉,宗守就已知這元夢子,今日為何色厲內荏的因由。
“師妹你是想說。那位元夢不敢動手,雖是有顧忌我那義兄之故。也有這二位圣境即將回歸云界,不愿冒險之因?”
心中是頗覺遺憾。他先前差點就以為,這元夢子真是被自己‘嚇’退了。
不過如此更好,待會他要做的事情。倒是又多了幾分把握。
“孺子可教!”
水凌波那邊是笑瞇瞇的點著頭:“所以韓師侄他,才要你不可太過!道門底蘊深厚。穹境之內,除了這元夢子外,雖已無可壓制你的手中。可穹境之上,還有洞天。內中數百余位尊神,雖大多都在沉睡養傷,可也難保道門不會發瘋,將洞天提前開啟,或者請一兩位先師降臨。”
宗守眉頭再次一挑,洞天?先師?
洞天他聽說。三大洞天,凌駕于五穹境之上。
道魔兩家,各掌其一。不過最大的一個,卻是儒家所有。
儒家無有穹境,卻有洞天。據說那聞名于世。卻無人能知曉方位的白鹿洞書院,便建在其內。
洞天之中,還供奉有儒家上古諸子圣賢的靈位。蘊養浩然之氣,凡是修者,無論正魔,都無法靠近。
而道家洞天。則最是神秘。
劍宗是從道門之中分裂,故此如今,應該是與道門,共用那處洞天。
而佛家與蒼生道,一個是外來,一個是從儒家分裂,被云界諸多宗派世家排斥,都沒能有自己的洞天。
至于這先師——說起來,以前嚴凡與水凌波二人,為爭奪他入門之時,就已經跟他提起過數次。
至今還沒搞清楚,這所謂‘先師’,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心中微微好奇,有心想問。不過此刻,卻不是時候。
也未太過在意,宗守引導著那丹藥之力,在體中逐步化開。
骨骼中血髓震蕩,血液生成。不過須臾,面上就恢復了紅潤。
他習練的這門‘帝風’,最大的好處,就是中正平和。
最初時不過普普通通,威能甚至比云界那些小國的王道武學,還要略遜一籌。卻可將根基一點點的筑下,牢固扎實,一旦能修到第九層以上,便已可將一身王道之勢,逐漸發揮到最大。
即便是這門血祭之術,也不太傷根本。借助丹藥。只是須臾就已恢復了大半元氣。
當體內一切妥當,那股才收斂了些許的凌厲劍意,就再一次沖出體外。
目銳如刀,戰意沸騰!
“那元夢子雖是無禮,可話卻說的不錯——”
水凌波的話剛說到一半,就又嘎然而止。
只見不遠處宗守,已是遁身飛起,離開了這翠明峰巔。
手中的血色長劍,發出‘嗆’的一聲劍鳴,身后則龍影咆哮,似乎在呼應著宗守,那磅礴劍意。
這時才覺不對,也同樣飛起空中。腳下踏著一條紅云一般的紅色薄紗,一個閃身,就追到了宗守的身后。
“宗守你這是要去何處?道靈穹境既已不要了臉面,你在這中土逗留,又有何益?道靈穹境界,你瘋了——”
水凌波的面色,已經是近乎蒼白,眸里全是駭然驚色。
此刻二人飛遁的方向,正是南面。再兩千里外,就那道靈穹境。
這個家伙,難道真是已經發瘋?
宗守莞爾,知曉水凌波過來,應該是奉蒼生道之命,讓他見好就收。
也知這是宗門,對他的關切,故此并無不滿。
只是今次之事,卻不能就這么了結。
這一次,不但是為那百萬子民,討個公道,也同樣是為他自己,為乾天山。
絕非無謀!
“水師妹該不會以為,師兄會挑了這蒼生穹境?你師兄,又不是什么蠢人——”
水凌波也沒心思去計較這稱呼問題。挑了挑眉,心想難道不是?
世人都說她與趙嫣然性子有些瘋,可這宗守瘋起來,卻比她們還過!
都敢將無墟斬落,又有什么事是其做不出來?
卻見宗守又無聲一笑:“其實說是瘋了,也無不可!”
目中所見,那道靈穹境。已經赫然在望!
道靈穹境,萬魂燈室之中。元夢子是陰沉著臉,把數千里外。那具純由意念凝聚的化身收起。
而后就是神情默默,陷入了凝思。
自從無墟身隕亡故,這間萬魂燈室。便一直由他坐鎮。暫掌穹境,一應事務。
只是在這里,卻是難得安寧——
燈室之外,是一片噪雜之聲。穹境近萬門人,在那室外那寬宏石殿之中爭吵。或是引經據典,或是冷嘲熱風,多是爭的面紅耳赤。更有些不安分,意圖叵測,言辭挑撥的。
這是在爭奪下任宮主之位,宮主選任之權。不在這些門人之手,卻不妨礙其造勢。
每每被他呵斥之后,總會安靜一陣,可往往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往往是故態復萌。
就差沒有當場拔劍相向。相互廝殺。
好在這些人也還知道分寸,沒有鬧到他面前來。
道門諸老,都一意修行。故此穹境宮主,其實等同是一教之主。
掌握穹境弟子名額,數萬道兵,數百護法神靈。以及無數的資源。哪怕只是不明顯的稍稍傾斜,也可使一宗一派,受益無窮。
元夢子倒是有心壓制,可這些人的身后,也不知有多少位宗門內的仙境神境,甚至圣境。
故此他是懶得去理會,任由其爭吵。
只是今日,卻不知為何,這胸中越來越是心煩意燥。
方才他對那宗守,雖是聲色俱厲。可胸中卻一直滴血心痛,為何道家,就無有這般驚才絕艷,可與其抗衡的弟子?為何如此出色之人,偏偏是與道門為敵?
郁氣滿懷,不愿在這燈室之中多呆。元夢子身形晃了晃,就又到了穹境之外,一座孤峰之上。
看蒼茫云海,這才覺胸中稍暢。只是這山峰之上,卻不止他一人。
“晴明?”
元夢子上下看了眼身旁,那也正臨崖而立。一襲水藍道裝的明媚少女。
“你傷愈了?如此便好,這次是萬幸無恙。若這次你有一個三長兩短,真不知該怎么向師叔他交代!”
“晴明謝過師伯掛念!”
明媚少女連忙斂裾一禮,而后又一聲苦笑:“這次是晴明自己要回來,即便有什么事,也是晴明自找,也與師伯無關。以前弟子總是為自己天資自得,旁人百年苦修,自己十年可知。看不起云界,也目無余子。這一次才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師伯當初告誡,果然無錯。只是卻連累了梓歸子師兄。”
又略含憂心的問:“不知無墟與梓歸子幾位師兄,可有復生之機!”
那元夢子本是欣慰的微微頷首,此次雖險,可能夠受些挫折,磨練心性,卻也不錯。最后聞言是略一皺眉:“梓歸子一意精進,未有保身秘術留下。無墟則是被重創元魂,宗守那一劍‘太初’,便連身外化身中的元魂,也未能留下。好在萬魂燈室內,還留下一線生機。”
晴明微微黯然,又好奇的問:“今日師伯可是去見了宗守,他是如何說的?”
“此子狂傲,自然是不肯答應!”
怒目微睜,元夢子的目里是滿含冷意:“此事無妨,料來他一人,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我道門本就已經是臉面全無,也不差些許時日。只需待得你華云龍玄二位祖師回歸,數月之內,就可令此子授首!”
晴明眸光微喜,面上亦浮起了一絲殺機。
也就在這一剎那,只見遠處天空,一道紅光墜落。
“道靈穹境,可有人出來與孤一戰?”
清朗之聲,震蕩云空。
元夢子一怔,而后那面上,是一陣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