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舒展,宗守再次調節自己的呼吸。坐在浴桶之內,繼續引導體內的藥力,一點點化作靈能,充入到了五臟六腑,每一個角落。
他這時所用的,乃是內呼吸導引法,是導引術的分支之一。少了那些相對應的動作架勢,自然也無法如后者一般,將每一縷靈能,都利用到極致。
初雪的點脈推拿之術,明顯是上乘秘傳。以其真氣為輔,煉化藥力的速度,要遠遠超過他的導引術數十百倍。不過若論到均勻細致,卻又要遠遠不如。
此刻宗守,便在將體內那些尚未化開的藥力,轉為靈能。他不求這些藥,能治好自己的雙脈之體,更不愿再去強化血脈本原,使病根更為惡化,便只能盡力去強身健體。
這些藥力精華,實在舍不得就這么浪費。
只大約過了小半盞茶的時候,宗守便已將四肢百骸,幾乎所有角落,都沖洗梳理過一遍。直到經脈之內的脹痛之感,幾乎無法忍受,方才停下。
這藥浴雖可強健肉身,壯大氣血,不過卻需循序漸進,慢慢改善,急進不得。每十日時間一次,正是最恰當的緩沖。
只是當宗守再睜開眼時,看著身周那仍舊藥香濃郁的藥液,卻又是一聲嘆息。
心里是萬分懷疑,那位所謂的‘名醫’,到底通不通藥理。這五參壯血湯的藥方,簡直堪稱是奢侈,所用無一不是名貴稀有。然而真正能夠被人體吸收的藥力,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若是換作他來配藥,這藥效至少也可增三倍以上。而若是身體完好,并無雙脈之疾,甚至可借助其力,以自己所創內呼吸導引術,直接開辟出一條輪脈,踏入武修之途。
“——可惜我如今便連正常的內息吐納,也是無法。經脈之內,根本無法運轉內氣。若只是疼痛也就罷了,怕的是氣走雙脈,彼此沖突,弄不好就好死人。難道就真是毫無辦法?”
思索了許久,都無所得,宗守便欲從浴桶起身。剛剛站起,腦海之內又再次浮起了一段經文。非是妖文,而是古箓!
觀天之道,識天之行,天道有常,無往不復。一月時有否泰,用有形狀,一時之吉可反為兇,一時之兇可反為用——
“怎么又是這吞元之術?”
宗守的雙目猛地一張,身形定住。這段文字,他可算是熟悉之至。正是來自于那本吞天元化經。
其中并未記載武學,只有一些玄奧經文,武學秘要。也不知是因何緣故,這本離經叛道,本應當被諸家圣地,徹底禁絕的妖書邪說,卻流傳到了神皇游戲內,極小范圍的流傳。導致三年間,玩家死傷百萬。
宗守機緣巧合,也得了一本吞天元化經的抄本。不敢貿然修行,一直都在摸索,改良完善之法,卻所得甚少。只能借鑒其部分精要,融入到其他武學之中。久而久之,更已絕了依靠此經,自創武學的念頭。
然而這幾日,也不知是否因對自己的境況,徹底絕望了的緣故,宗守總是時不時的將這本經文想起,難以自禁。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我現下雙脈并行,體虛氣弱的情形,正合此道。若是修行此術,必可如那人一般,直踏青云,一步登天!”
吞天元化經的要義,乃是奪人之元力為己用,吞天地之精華善此身。巧取豪奪,最為天下的武修靈師所忌憎。不過宗守對此,卻無半分負擔。
器操人手,用之善,則善!用之惡,則惡!
對生死之敵,定要不擇手段。那些無辜之人,宗守自然也不會隨意奪其元氣。
“直踏青云,一步登天?說的好聽!那人雖是稱雄一時,可結果如何?不過短短三載,便已裂體而亡。與其說是隕落于那幾位絕頂強人的合攻,倒不如說是死在自己手中。修行此法,你要如何調理氣脈,又如何融合那些異種真元?看似為捷徑,其實卻是鬼途。真氣駁雜,日后也難超脫身死,登仙武之門——”
“你這些年費盡心思,糾合諸多同道,自創導引之術,不正是為這門大法所準備?調理氣脈,吞噬精元,并非無法辦到。何況這吞元之術,也已改良不少。威能雖降,卻已無內息暴亂之虞。”
“可這導引之術,究竟還未曾完成!而吞天元化,也仍有缺陷。且這雙脈之體,若無法改善。修習此法,只會如這五參壯骨湯般——”
腦里面兩個聲音爭執不下,而宗守的面色,也是忽陰忽晴,變幻不定。
半晌之后,宗守竟忽而一笑,重新坐下。
心內清明無比,一切以保命為先。若是時間允許,他自然想在完善之后,再修行這吞天元化經。可眼下他哪里還有得選擇?
初雪尹陽,都說是無需擔憂,卻令他更添不安。若是真有不測之事,自己總要有些自保之力。
而且若是只用來吸取這些藥物精華,這吞元之術,應該還不至于釀成什么隱患才是。
心中有了決斷,宗守便直接開始了運氣吐納。這門吞天元化大法,他已研究過無數余次,也試想預演過各種情形。
此時運功,幾乎是毫無滯礙,輕車熟路般便將水中那些藥力,引入自己的身軀,這一步,乃是‘吞天’。
接著又以內呼吸導引術,操控著體內那道道暖氣,轉化為精氣靈能。然后強忍疼痛,依照心訣,使之不斷流轉,步步壓縮提純,正是第二步‘元化’。說來簡單,過程卻是復雜之至。稍有差錯,便是前功盡棄。
當浴桶之內的藥液,被他吸納到七成。宗守便只覺是自己腹部,仿佛要炸裂開來。仿佛一只只老鼠,不受控制地,在體內不斷沖撞游走。全身冷汗涔涔,所有輪脈,都如裂開。
宗守卻不驚反喜,神情肅然,目透神芒。開口猛地一聲輕喝,道了聲‘開’字。強控著那些被他純煉過不知多少次的元力靈能,撞向了臍下半寸。
然后便只覺腹部一陣絞痛,耳旁一陣轟然炸響。氣血驟然逆流,意識迷失,一陣昏眩。
而當宗守,再恢復清醒之時,面上卻立時透出一絲喜意。